一听此言,裕王脸上的忧色更加明显了,秋儿和春儿一样,都是贴身伺候王妃的丫头。
想了想,他放下筷子。一脸郑重地对王妃说:“香玉,你必须得换间屋子住了。”
随后,他又对站在自己身后伺候的五福道:“等用过午膳,你让陆侧妃到我书房里来一趟。”
王妃见状,知道他关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只得由着他去了。
饭毕,裕王回到青云阁的书房里,随手捧起一卷诗词看着,不一时,五福就通传道:“王爷,陆侧妃娘娘来了。”
裕王放下书卷,只见陆采莲披着一件紫貂披风,在门口轻轻跺了跺脚上的残雪,方进了屋。
“采莲,这段日子,着实幸苦你了。”
这倒是实话,偌大一个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采莲居然管理得仅仅有条,比王妃掌权时还要井然有序,给她道一句幸苦,也很是应该。
采莲灿然一笑:“能为王爷王妃分忧,臣妾不觉得幸苦,不知王爷找臣妾有什么事?”
“嗯,是有件要事,我看王妃那间房子住不得了,所以找你商量一下,给她换哪处的房子比较合适?”裕王指了指身边的圈椅,示意她坐下说话。
“王妃娘娘在正院里住了好几年了,怎么突然就不能住了?”采莲坐了下来,一脸的惊诧。
裕王皱眉道:“那屋子里的地龙估计年久失修了,接二连三的有人在房里冻得生了病,王妃如今有孕在身,如何能冻着?”
采莲这才恍然:“这倒是,娘娘千金贵体,又怀有龙裔,自然不能着凉,不过,现如今要新建一所暖阁,只怕来不及了呢。”
“所以找你商议一下,我看后园池子边的明月轩四面高墙,围得密不透风,要不就让王妃搬进那里吧。”裕王道。
采莲摇了摇头:“明月轩靠水池太近,湿气很重,恐怕不利于娘娘养胎。”
裕王一想也是,于是又道:“那吟风楼如何?”
采莲扑哧一笑:“王爷可是急糊涂了,那吟风楼上下三层,卧室在二楼,让一个有孕之人每天楼上楼下的行走,您能放心?”
见裕王语塞,采莲侧头想了一想:“如今之计,幽兰苑是最好所在,向阳,遮风,且是上个月才修葺过的。”
裕王这才想起上个月采莲跟他提起,说是抱月轩太冷,她想把幽兰苑修葺一番,自己搬过去居住。
于是含笑道:“这幽兰苑可是你为自己修了过冬的,如今让给王妃,你不心疼?”
采莲睨了他一样:“臣妾自然心疼,可谁叫臣妾没福,怀不上王爷的子嗣呢?臣妾再不懂事,也知道子嗣关系着王爷的前程,王爷的前程,不也就是臣妾们的前程么!”
见她这般说话,裕王有些意外,他上前两步,轻轻抚住她的肩膀,柔声道:“你如此深明大义,我心里很是欢喜,事不宜迟,你赶紧调派人手给王妃搬迁吧。”
采莲办事甚是神速,裕王中午给她说过的话,她晚上就派人把幽兰苑给收拾了出来。
第二天,采莲又到王妃房中,亲自指挥着给王妃搬家。
王妃房中各项杂物甚多,正院里十来个丫头婆子忙成一团,采莲见状,又命自己抱月轩的十来个人过来帮忙,忙了整整一天,方把幽兰苑收拾整齐,当晚王妃就搬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初雪和杨美人又来到幽兰苑陪伴王妃。
初雪进了幽兰苑,只见五间正房,抄手游廊连着两侧的十来间耳房,皆是雕梁画栋,精美异常,院子里一条青石小道,道边满是青翠欲滴的耐寒花草,不觉赞道:“好个清静华美的所在。”
杨美人笑道:“要不怎么叫幽兰苑呢,陆家姐姐费心修葺一番,如今孝敬了王妃,总算心思没白花。”
两人来到房中,闲话一会,杨美人又笑道:“果然还是这房子里暖和,我身上再不觉得冷了。”
王妃嗯了一声:“这房子果然是比正院的房子暖和,倒是难为采莲了。”
说说笑笑之间,又是半天过去,午膳时分,两人告辞回房,王妃也不挽留,她如今越来越是慵懒,昨日太医还说她身子虚弱,适宜静养,最好多睡睡午觉。
初雪出了房门,突然觉得胸口隐约有恶心之感,头也有些发晕,走了几步,被冷风一吹,立刻又好了,不觉暗想,看来,这人还是要到外面走一走,不然真的要闷出病来的,也不知王妃天天闷在房里可难受。
因是太医说王妃需要静养,初雪和杨美人就约好了每三天去请一次安。
这日清早,多日不露头的太阳早早就升了起来,天空碧蓝如一汪水晶,阳光照着地上和屋顶树梢的积雪,到处都是亮堂堂的,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一切的一切,都来得毫无征兆。
初雪还在梳洗,就见林嬷嬷一脸惊慌地走进房中:“小姐,王妃娘娘不好了!”
初雪一怔:“是又动了胎气了么?”
林嬷嬷摇了摇头,颤声道:“听正院的人说,怕是过不了今天了。”
初雪大吃一惊,扔下手中的梳子呼地站起来:“怎么会这样?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林嬷嬷叹道:“此刻幽兰苑乱成一团,王爷焦急万分,哪里还会派人知会咱们,我从点心房回来的路上,看见陆侧妃和杨美人面色不对,都往幽兰苑赶,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王妃出事了,小姐,您赶紧去看看吧。”
第59章 养母
初雪带着林嬷嬷和小月,飞也似地赶到了幽兰苑。
幽兰苑的大门洞开着,似猛兽的大口,仿佛要吞噬一切,让人油然而生恐惧之感。看门的婆子估计也被王妃的临危给吓傻了,居然没有在门房里当值。
跨进院门,初雪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院子里非常安静,却黑压压站了许多下人,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是紧张中透着无比的恐慌。
她用目光在人群里搜索熟悉的人,然后就看见平日里伺候王妃茶水的丫头莲花将头靠在抄手游廊的柱子上无声地饮泣。
“莲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娘娘两日前不还是好好的?”初雪上前,抓住了莲花的衣襟问道。
“昨天一整天,娘娘就觉得昏昏沉沉的,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太医给开了提神醒脑的方子服了,谁知今儿一早,春儿姐姐就叫——叫不醒她了。”莲花哽咽着道。
此时,王妃房里突然传出一阵瓷器摔碎在地的响声,紧接着就是裕王嘶哑着喉咙的闷吼声:“你们这帮没用的奴才,连个病都诊不出来,朝廷养你们何用!”
初雪三步并做两步进入卧室,只见陆采莲,齐侧妃和杨美人都是站在王妃床边,一脸焦灼,鲁太医和另外一名面生的太医服饰的中年男子战战兢兢地跪在裕王面前,那张大理石圆桌被裕王掀翻,瓷器碎了一地。
鲁太医颤声道:“王妃昏迷不醒,全身却没有中毒迹象,从脉象来看,又看不出任何端倪,臣等无能,实在是没有遇见过此类病例……”
没等鲁太医说完,初雪就抢步到床前,掀起帐幔,只见王妃静静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白得似一层窗纸。
初雪本能地打了个冷战,她爷爷当年,也是昏迷不醒去世的,那时候她还小,却清晰地记得爷爷当时的脸色,惨白惨白,跟王妃现在的脸色一模一样,都是一种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生命迹象的白。
本来初雪听说王妃不好了的消息,心中还抱着侥幸,以为不过是下人们危言耸听,现在亲眼见着了,才明白,王妃是真的临终了。
心头蓦然想起自入府以来,王妃对自己的种种关照,初雪心头一阵酸楚,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滴落在王妃身上盖的锦被上。
见到初雪落泪,裕王心头一阵揪心的疼痛,他喝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救人要紧,你们——”说着,他凌厉的目光扫向房中诸人:“你们可知道京城民间可有什么高人名医,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即刻派人去请!”
房间里顿时一片静默,众人心里都明白,王妃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只是裕王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这时,何英来到屋里,轻声禀道:“王爷,宫里太后,皇爷和康妃娘娘都派了人来问王妃娘娘的病情。”
裕王摆了摆手:“采莲出去接待一下,说得缓些,别吓着老人家了。”
陆采莲应声走了出去,这时,春儿拎了一提子热水进得房来,拧了热毛巾,来到床边,要给自家主子擦拭额头。
可是,她的手刚触到王妃的脸颊,就猛地停住了。
初雪感觉到异常,忙抬眼去看春儿,只见春儿的脸也变得煞白,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半天才带着哭腔道:“王爷,娘娘——娘娘的脸好冷——好冷!”
裕王身子晃了几晃,差点没站稳,他缓缓来到床前,凝视着妻子的脸,和她明显隆起的肚腹,伸出手去,想要摸妻子的脸颊,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鲁太医急忙上前,用手探了探王妃的鼻息,半晌,方低声道:“王妃已经殁了!请王爷节哀顺变吧。”
“烦劳几位公公回宫告上太后和皇爷还有康妃娘娘,我们家娘娘病得虽然不轻,可是太医正在全力诊治,请几位老人家不要过于忧心。”院子里,陆采莲正对着三位太监说着话,就听见卧房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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