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点了点头,苦笑一声,什么也没有说,放下茶杯,就自去穿衣服鞋袜。
临出门时, 他没有回头, 只淡淡地道:“外面宾客不知要喝到什么时候, 你若乏了,就先歇息吧。”
玉容微微一怔,心头升起一丝不悦, 面上却没有露出, 只说了声, 知道了。
乳娘听张居正的脚步声去得远了, 便来到玉容身边:“小姐,姑爷的酒看来还没有全醒,不然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玉容默然不语,只是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拿起那方红盖头,重新盖在自己的头上。
张居正这一出去,直到天快亮了才回来,而且这次醉得更加厉害,心墨一个人都扶不动他,又叫了一个小厮才将他扶进洞房中休息。
这一次,林玉容没有掀起盖头帮忙照料,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等心墨和小厮走了之后,乳娘才又小心翼翼地上前对玉容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拜见婆婆,您也歇息吧。”
玉容冷冷地道:“天都快亮了,我还睡什么睡?你去给我找衣裳,等我换好了衣裳,估计也就能进前堂见婆婆了。”
乳娘叹了口气,上前揭开了玉容头上的红盖头,劝慰道:“男人家么,经不起亲友的言辞,多喝几杯也是常情,你可别往心里去。”
玉容用牙齿紧紧咬住了下唇,眼里却泛起了泪花,哽咽着道:“新婚之夜,他就这般对我,这传了出去,别人不知道要怎么笑我呢!”
“这有什么好笑的,姑爷不过是喝醉了酒罢了,小姐你年纪轻,见识得不多,这男子家新婚之夜喝醉酒,不能圆房的可多的是,这说明他心里太高兴了呗。”
玉容听了,将信将疑地看了乳娘一眼,这才点了点头:“那你还是去厨房再要一碗解酒汤吧,省得待会我一个人去见婆婆,或是去得迟了,惹婆婆怪罪。”
日头升起老高的时候,张居正终于在醒酒汤的作用下彻底恢复了意识,此时玉容已经换上了一身家常衣服,站在床边笑吟吟地道:“相公,快点起床梳洗,咱们该去拜见婆婆了。”
张居正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面无表情:“我先去书房让竹儿给我梳洗一下,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相公,我这里也有使唤的丫头,何必去书房?”
“不必啦,你带过来的丫头,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青盐,也不晓得我喜欢什么样的面汤。”说完这句话,他就大步走出了洞房,自始自终,都没有正眼将玉容好生看一下。
玉容的一颗心登时凉了半截,她素来自持貌美如花,在京城闺秀当中,也有个小小的才名,出阁之前,母亲和祖母都满怀自信地说,咱们的容儿这般十全十美,嫁过去之后,姑爷定然视若珍宝。
此刻她才明白,原来他根本视她为草芥,就算喝醉酒是人之常情,那么他两次酒醒之后,对自己的态度,就很能说明这个问题了,她林玉容可不是傻子。
想到这一生长路漫漫,她心底涌起万般的委屈与不甘。
乳娘将她扶到镜台前,细细地为她插戴首饰,菱花镜中,映照出一张芙蓉秀面,虽然一夜未眠,可是依旧粉嫩美艳,压倒桃花。
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玉容不由得凭添了几多信心,她不相信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会对自己这一身青春的血肉真的毫无兴趣,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闺房之中,怎么引诱丈夫都不为过分!
收拾整齐之后,她端坐房中,不一时,张居正就衣着鲜明,眉目清爽地来了。
“娘子,我们一起去前堂拜见母亲罢。”
这一声娘子叫得毫无感情成分在内,好像她就是一个生疏的陌生人。
玉容暗暗咬了咬牙,面上却露出甜美的笑容:“相公说的是,咱们现在就去,可别让老人家久等了。”
到了前厅,张夫人早已坐在厅中静静地喝茶,候着他们到来了。
两人来到张夫人面前,双双跪拜了下去,玉容轻声道:“媳妇来得晚了,害婆婆久等,还望婆婆不要见怪。”
张夫人放下茶盅,缓缓道:“放心吧,我不会见怪,因为我知道,此事压根就不怪你。”
说完,她看了儿子一眼,张居正自知理亏,低了头,不去迎接母亲的视线。
此时早有丫头将一杯茶放到托盘上,递给了玉容。
玉容接过托盘,将托盘举过头顶, 恭声道:“婆婆请用茶。”
张夫人取了那杯茶,揭开盖盅,浅浅缀了一口,笑道:“这一杯媳妇茶,我可是盼得太久太久了,玉容啊,我只有居正这一个儿子,你既是我儿媳,也是我的女儿,从今日起,你可要代我好好照顾居正了。”
玉容低声道:“婆婆放心。”
“好孩子,对你,我自然是放心的,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说完,张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居正一眼,随后方道:“咱们婆媳初次相见,娘也没什么好的送你,只是有几件插戴的玩意儿,是婆婆一点心意,你就拿着吧。”
说话间,香儿就捧着一个乌木首饰匣子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来到玉容面前。
玉容接过匣子,又拜谢了一声。张夫人微笑道:“打开来看看,可喜欢?”
第140章 暴虐
玉容依言打开首饰盒, 只见里面宝光耀目, 映着窗外投进来的阳光, 竟然刺得眼睛生疼, 仔细一看,才看清楚里面多是玉镯,玉戒指, 嵌宝的玉簪之类。
饶是她出身皇亲之家, 见到这样多价值连城的首饰,也忍不住吃了一惊,她出嫁前就风闻张居正的外家是江南一带的富商, 却没想到能富到这种程度。
张居正看了首饰匣子一眼, 认出那些首饰都是历年来外公送给自己母子的礼物, 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样子, 母亲是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媳妇了。
玉容实实在在地被婆婆的重礼感动了, 她真心实意地道:“多谢婆婆, 给了媳妇这么贵重的礼物。”
张夫人微笑道:“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天色已经不早,你们快些回房用早点吧,上午正儿还要去王府授课呢。”
两人齐声答应了,转身就要离去, 却听张夫人又道:“正儿留下, 娘有话同你说。”
张居正心知不妙, 却不得不转回身子,慢腾腾地回到了张夫人身边。
见玉容去得远了,张夫人方将脸一沉,冷冷地道:“昨儿洞房花烛,你对人家可好啊?”
“娘,我昨夜的确喝得有些多了,所以——”
张夫人哼了一声:“那么,今儿晚上该没有宾客了,也没人跟你喝酒了吧?”
张居正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张夫人恨声道:“人都已经娶进门了,难不成你还要人家守活寡不成?你便是不为人家姑娘想想,也要看在你祖父和外祖只有你这一线血脉的份上,好好跟人家过日子,难不成你为了一个初雪,连祖宗都不要了么!”
见母亲越说越气,张居正不敢再说什么,只低声道:“娘的话,儿都记在心上了,时候不早,儿子还要去裕王府授课。”
张夫人喘了口气:“没人拦着你去王府授课,只要你晚上晓得回来就行。”
张居正逃也似地走出了大厅,也顾不上吃早点,就催着心墨驾车往王府赶去。
坐在车里,张居正才容许自己想起初雪来。
自己大婚的消息,满城皆知,一定也瞒不了她,她会伤心么?会难过吗?昨晚,她又是怎么过的?”
想到这里,他仿佛看见着初雪瘦弱的身躯站在窗前彻夜不眠的情形,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当年得知她嫁给裕王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张居正闭上双眼,心头忍不住隐隐作痛起来。
到了青云阁,他发现高拱早已到了。
一见到他,高拱就笑容满面地道:“居正,昨夜是你小登科的日子,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张居正道:“我并未向王爷告假,如何有不来之理,王爷呢?”
这时,内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裕王笑声朗朗:“我早就来了,就等你一个人呢。”
张居正拿起书卷道:“今日还是论老庄么?”
裕王懒洋洋地道:“你大喜的日子,怎好败你的兴致,今日咱们不论经卷,去花园里走一走,如何?”
高拱拈须微笑道:“这个主意甚好,如今春光明媚,是该出去透透气了。”
于是三人结伴,向王府后花园走去。
一路上,裕王和高拱兴致颇浓,指指点点的观赏着景物,只有张居正闷声不响。
裕王又笑道:“张老师,昨儿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还这般垂头丧气?莫非我那表妹太过彪悍,给你气受了?”
“王爷这是从何说起,我只是连日来操办婚事,有些累了。”
裕王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春风徐徐,一朵梨花飘落到了裕王的衣襟上,裕王伸手轻轻弹去,漫不经心地道:“闲云阁里的梨花又开了呢,不如咱们去观赏一番吧。”
张居正心头猛地一跳,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高拱却连声叫好:“早就听说闲云阁里的梨花是天下一绝了,难得王爷今日有此雅兴,我们也跟着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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