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焕听说之后,半晌做不得声。
许大奶奶得到消息,惊得面色煞白。
这日傍晚,去寺庙小住的许夫人回到府中,听战战兢兢的管事妈妈说了这件事。她震惊、错愕,随后就要去外院询问许之焕,走到门口,脚步却停了下来。
她反应迟钝,可身边的管事妈妈、丫鬟反应不慢。在寺庙里小住期间,她们已经委婉地告诉她:这固然是老爷为她着想,却也真的有些生她的气了,不然何至于让她交出主持中馈权力的同时到寺庙上香。
许幼澄出事,是在她主持中馈期间。
许之焕怪完次女自甘下贱之后,就该怪她能力不济、只会给他添乱吧?
这是一定的。
既然如此,她就算去找他,又能说什么?
相府的闺秀怀了野种……这要是传出去的话,必能让许家颜面扫地,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她缓缓地转回室内,跌坐在椅子上,面色越来越苍白,眼中沁出的泪,一滴一滴滑落到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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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许幼澄被送回许府,由小厮带到外书房。
许之焕、许昭、许明、许大奶奶、临安都在。
许大奶奶知道,公公命人唤她过来旁听,是为着让她知道,在许家,遇到这种事该如何处理。
许幼澄进门之前,许之焕望向临安:“老三在何处?”
临安恭声道:“这几日,三爷一直闭门苦读,丫鬟、小厮每日都见不到他的面儿,送饭时只是把食盒放在书房门外。”
许之焕道:“这样再好不过,正合我意。你安排几个人,好生照看他。”
临安会意称是。
又一个变相被禁足的人。
许幼澄走进门来,穿得十分素净,面上罩着轻纱。她的脸是彻底毁了,每日照镜子的时候,对她不亚于噩梦。
在厅堂正中的位置站定,许幼澄恭敬行礼。
许之焕吩咐道:“把刘大夫带进来。另外,去请夫人过来。”
小厮应声而去。没多久,刘大夫颤颤巍巍地走进来。
许之焕不说话,待得许夫人进门后,示意她落座之后,吩咐刘大夫:“把你所知一切,如实讲来。“刘大夫对许幼澄所知有限,说了些无关轻重的事情之后,把她有喜脉的事情如实复述。
“啊?”许幼澄错愕,手不自觉地按住腹部,踉跄后退。
“小的眼下唯请丞相开恩,小的固然有罪,可一家老小却是毫不知情,还请丞相大人高抬贵手。”这样大的丑事,除了宫中的贵人,任谁都没可能活下来。刘大夫再清楚不过。是为此,他料定自己难逃一死,此刻只想保全家人。
许之焕只吩咐临安:“带下去。”随后,深深地凝视了许夫人一眼。
许夫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慌忙起身行礼,“这件事,都是妾身治家不严之过,还请老爷降罪。”
许之焕没理会她,望向许幼澄,“你作何解释?”
“我……”许幼澄死死地咬了咬唇,“父亲,我不相信,请您再找个大夫来给我把脉。”
许之焕心头的失望却更重了。起先,他还抱着一丁点儿幻想,希望这件事是刘大夫胡说八道——虽然明知没人敢胡说这种事,总希望能够出现惊人的意外。
可许幼澄的言语,却是不经意间表露她曾与男子有染,有怀孕的可能。
这实在是许家的奇耻大辱!
“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许之焕侧头睨着许夫人,“回内宅去,半个月内,不准走出正房。”
他把许夫人禁足了。
许多年来,这是第一次。
许夫人死死地咬住嘴唇。
许之焕看了却是更加烦躁——这个德行,竟与许幼澄一般无二。
“退下!”他冷喝道。
许夫人一惊,立时吓得起身,行礼称是,仓促离开。出门时,脸已经因为羞惭涨得通红。
许之焕这才看住许幼澄,冷声道:“你确定要我换个人来为你把脉?”
许幼澄抿了抿唇,眼角余光飞快地瞥过许昭、许明、许大奶奶,如果是他们之间里的一个迫使刘大夫说出那种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虽然几乎已经确定刘大夫所言属实,可在这一刻,她只能寻求一个意外,祈望接下来有转机,若是什么都不做,她只有死路一条。
争取过、努力过,便是落难,也能甘心。更何况,如果是真的,那反倒能让她转危为安。
与她私相授受的是宁王,是皇家子嗣,只要宁王不倒,许家就该考虑利弊、宽容待她。
由此,她再次行礼,“是。”
许之焕此刻却是怒不可遏。
他不明白,次女怎么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
与宁王来往已是不顾大局,若是与宁王有染、怀了宁王的骨肉……
这得有多下贱,又有多不自重?
这是许家的闺秀、他的女儿?
许之焕强行克制住心头的暴怒,冷声道:“你既然这么说,便是承认了曾与男子有染在先。我没闲情管你是否身怀有孕。回到别院之后,你便自尽,我给你一个暴病而亡的结果。”
“父亲!……”许幼澄软软地跪倒在地,心念数转,哀声道,“就算女儿不自重,就算刘大夫所说属实,可对许家也没有坏处啊……实不相瞒,女儿手里有宁王与我私通的凭证,更何况,他待我终归有过一些情意……父亲,您就成全女儿吧,让女儿嫁入宁王府。最起码,您的外孙能有个好的归处,能有个名正言顺的出身。”
许大奶奶听了,不由得顺着许幼澄的说法思忖起来:假如许幼澄成为宁王妃,对许家并没好处,却也没有坏处。一切,全在于宁王。
她没料到的是,许之焕连连冷笑:“你倒是敢做,并且敢想。许家的家规,我懒得跟你复述。眼下你犯了家规,因着皇后娘娘的缘故,我不方便光明正大的把你处死。今夜你回到别院之后,服一碗药,全一个病故的名声。否则,便是无意间染了疟疾,自缢而亡的下场。”
许大奶奶脸色发白。
许幼澄满目震惊。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您……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让我嫁入宁王府又怎样?况且我腹中不是已经有了宁王的骨肉么?父亲!”她声声作响地磕起头来,“父亲,我不怕死,但眼下可是一尸两命啊……”
“行差踏错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今日。”许之焕语声冷漠如铁,“你若是不愿,我也愿意将此事闹大,让宁王给个说法。但你要记得,那是你身死之后的事。”他如今能给予许幼澄的,唯有蔑视、嫌弃,摆一摆手,“带下去!”
许幼澄不甘地辩解、求情,许之焕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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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萧仲麟按时起身上朝。他昨夜没睡好,但看起来神采奕奕。
他出门之前,把符锦一事的后续当着文鸳、卓永的面儿交代给她,又留了个字条,让她凡事与沈令言酌情着情形应对,不需派人去前面禀明她。
待他出门之后,没过多久,沈令言便回到宫中,把符锦的意思明确告知许持盈,问要不要把人带进宫中。
“既然如此,就把她带到宫里。”许持盈微笑道,“皇上说过,不论符氏作何回应又作何打算,沈大人与本宫酌情而定即可。”
这带来的意外,不比昨日少多少,但是之于沈令言,带来的喜悦更多。
她当即唤手下从速把符锦带进宫中,到坤宁宫等候询问。
许持盈回到坤宁宫,命人把符锦带到面前,只留下符锦、甘蓝,别的宫人一概退下。
符锦见状,不由得对沈令言怒目而视,低声道:“我跟你说的很清楚,要与皇上细说原委!”
沈令言不动声色,语气平静如湖面的清水,“这是皇上的意思,我只可照办,你没有别的选择。”
“……”符锦望着许持盈,眼神里不自觉地流露出戒备、妒恨。
许持盈微微挑眉同时,唇角微微上扬,“符氏,到了今时今日,就别讨人嫌了。该说的快些说,兴许能保你家族免去灭顶之灾;若是有不切实际地幻想,当心无法活着走出坤宁宫。”
符锦改为垂眸看着脚尖,不回话。
“既然她是这个样子,那么,沈大人、甘蓝,你们便先让她尝一尝宫里的针刑,除了露在外面的这张脸,不需客气。”许持盈语气悠然,“不管怎样,等皇上下朝之前,让她实实在在地尝到苦头。万一下手重了,只管算在本宫头上,直接带出宫里,扔进护城河便是。”
沈令言与甘蓝齐声称是,同时举步走向符锦。
符锦立时变色,“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甘蓝冷笑一声,“要不要请卓大总管回来一趟,告诉你这就是皇上的意思?”
符锦嘴角翕翕,说不出话,眼泪却一滴滴地掉落。
“哭是没用的。”沈令言道,“此刻你的处境远不如昨夜。放聪明些,知无不言,兴许能为家族和自身争取到从轻发落的结果。”
“可是……可是……”可是她知晓的那些事,又岂能对许持盈说出?没有金口玉言的萧仲麟发话,她又怎么敢说?
“死或者不死,你看着办。”沈令言站到符锦身侧,拍拍她的肩头,“离开坤宁宫,你就别想再有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