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续心头一惊,难道公子的毒就没得解了吗?
南疆人吞了口口水,继续说道:“……还有一个老头。”
杭续差点想打人。
南疆人道:“那个老头可真是厉害啊。”他望着湛蓝的天空,两眼冒光,“你说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要是换做我,可能连路都不能好好走了,但是他啊,走起路来健步如飞,砍杀起猛兽来,一刀一个就解决了,我们都亏了他才省了不少气力。说起来,以前我在南疆都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呢。”
“是很厉害。”杭续附和道。
南疆人道:“是啊,而且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他全都知道。”
杭续问道:“他也来京城了吗?”
“是的。”南疆人点头,“我们昨儿还在城东的饺子馆碰见过呢,但不知道他打算在京城靠什么谋生,好像在这儿也没有家人,但是银钱都不愁花的样子,点了三只烤鸡,一口气全都吃完了,我还指望能给我留一只解解馋呢。”
杭续笑了笑,“你现在也有钱买烤鸡了。”
“哈哈,这倒是。”南疆人又叹道:“估计是用了什么办法,从大户人家那里拿了好处吧?毕竟他本事多,总归能找到的,不像我只能在街头卖卖药酒。”
杭续拱拱手,“多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么多。如果这酒喝着不错,我下回再来找你买。”
南疆人掂了掂手里的铜板,“我还得多谢你给我开门红呢,要不是你第一个站出来买,他们还不知道要迟疑到什么时候。”
杭续假装腼腆的笑笑,然后起身要走。
南疆人拱手道谢一声,又和围观的人说开了。
杭续抱着罐子,慢悠悠的回到巷子口,又慢悠悠的走进去。
秦机正站在一户院子门口,脸色不错,看来事情办得很顺利。
他快步上前,将遇到南疆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秦机道:“派人通知杭央,让他去找这个人。”
杭续答应一声。
两人原路返回,不是直接往秦家去,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子。
半路上,在京香坊门前,他们碰见了雍王。
雍王正在帮助一个迷路的七八岁小姑娘找家,他神态温柔的哄着,原本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很快破涕为笑,专心的舔着手里的一串冰糖葫芦。
他们跟在雍王的身后。
很快,小姑娘指着一户院门,欢天喜地的叫道:“这就是我家!”
雍王笑道:“太好了。”说着,上前敲门。
很快,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随之门开了。那妇人一瞧见门口的小姑娘,当即如同见了鬼似的,后退半步,“你怎么回来了?!”
问出这句话,很显然是故意丢掉了女儿,并且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
小姑娘的年纪显然还不足以意识到这件事,扑向自己的年轻,甜甜的喊了声“娘”。
雍王抓着小姑娘的手没有松开,轻轻地一扯,就把小姑娘拽回到自己面前,笑道:“小姑娘,你娘要你到我家来做事学习,你愿意吗?”
“嗯?”小姑娘不解的眨眼睛。
妇人一听,仿佛见到了救星,她可不会管眼前这小子会对女儿做什么,只想尽快摆脱这个累赘,“是的是的是的,这位小少爷要带你去过好日子,你要好好的做事学习,不要让公子失望。”
“啊?”小姑娘还在迷茫。
“你要好好听人家的话!”屋里传来婴孩的哭闹和男孩子的尖叫,妇人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砰”的一声响,小姑娘傻愣愣的看着紧闭的自家大门,终于反应过来,眼泪顿时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扯开嗓门大声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尖利刺耳,让听者心烦气躁。
秦机照顾慈幼局多年,哄孩子自有一套,但是此刻却没有走上去,而是无声的站在不远处。
雍王蹲下来,与小姑娘平视,一边用帕子给她擦眼泪,一边柔声劝着。
不知他说了什么,小姑娘擦擦眼泪又笑了,抱着雍王不肯撒手,眼泪鼻涕都蹭在他华贵的锦袍上。
雍王好似没放在心上,又说了几句,将小姑娘交给跟随的仆从,然后他抬起头来,向秦机这边看了一眼,脚步不疾不徐的走向京香坊。
秦机等他走远了,才跟上去,最终两人在京香坊里碰面,各自拿着一壶酒,背对着背悄声说话。
“……你说的事情……”雍王叹息一声,“我答应你。”
秦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多谢殿下成全。”
雍王注视着手里白瓷瓶盛的酒,瓶身上寥寥几笔,勾勒出绚烂的粉色桃花,在白瓷的衬托下,晶莹可人,好似少女的脸颊。
“并不是单单为了我和你……”他放下酒,看向其他东西,“你看那个被家人抛弃的孩子,我能救得了一个,却救不了千千万。”
秦机垂下目光,这样的事,他太清楚了。
“要走的路,还有很长。”雍王挑好了酒,“多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殿下还年轻。”秦机指着那酒。
雍王笑道:“这是我拜访秦府用的礼物。”说完,他拎着酒瓶去给钱。
秦机也拿了最便宜的酒,给钱就走。
一辆马车从他们面前经过,风吹起布帘,露出两张熟悉的面孔。
是岳母和成王妃。
风送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俞夫人喝过这里的酒吗?在京城里最是有名了,就是我这样不怎么爱喝酒的,每过一段时间也要到这儿买一壶花酒,您看这时节,菊花酒是最好的了。正好我们经过这里,不如买一些,带给俞司空吧。”
“好啊。”俞夫人应道。
马车停下来,秦机的脚步也顿住,看着两个人从马车上下来,走进京香坊。
恰好雍王出来,与她们闲聊几句,听说是去祭拜俞司空的,便要一起过去。
俞夫人有心要雍王做自己的小女婿,当即就同意了。
成王妃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买了酒和她们一起出去。
秦机见雍王跟着岳母她们一起去,于是没有继续跟着了。他正要转身离开,忽地眉头蹙起,幽深如墨的眸子直视前方,迟迟没有动。
杭续觉得奇怪,顺着秦机的眼神望过去。
行人来往如常,没有他们认识的人。
可是,秦机就这么看着,也不说话。
一队金吾卫昂首阔步走过去,盔甲碰撞得清脆声,让秦机的眼中又有了神采。
“回去吧。”他道,没有对刚才的事情解释半句。
俞明枝刚绣好一朵紫红的菊花,就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心头一喜,叫璟儿赶紧把东西都藏起来,然后出去迎接秦机。
“看,我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吧。”秦机笑着张开手臂。
俞明枝扑上去抱住他,“是呢,我知道你最讲信用了?”
秦机抱着她,蹭了蹭脸,“我先去收拾一下。”
“好。”俞明枝去书房坐着,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没翻了几页,秦机就回来了。
秦机在她身边坐着,揽住她的肩膀,“出去一趟,顺路打听到一样好消息。”
“关于大夫的?”
“是的,”秦机道:“是南疆的巫医,杭央打听那人的下落去了。”
“太好了。”俞明枝感觉总算右有点盼头了。
两人依偎坐了一会儿,秦机打了个哈欠。俞明枝注意到他昏昏欲睡,不由地看向窗外。
“秦机,你出去办事还顺利吗?”她问道。
秦机声音很低的应一声。
俞明枝垂下眼帘,斟酌一下,问道:“你在提防的人是……”
外面冷不丁响起璟儿的叫声,“公子,夫人,杭央回来了。”
俞明枝浑身一振,秦机也清醒过来了。
俞明枝道:“快进来!”
杭央进门来,脸上隐隐有兴奋之色,“公子,夫人,属下找到那位精通蛊毒医术的南疆人了。”
“查过这人了吗?”秦机问道,脸上全然没有刚才的疲倦之色。
杭央道:“查过了,此人名叫高获,土生土长的南疆人,自小跟随一个教派的大祭司学习。一年前,大祭司离世,他想去外面看看,所以与人结伴出行。他来到京城之后,碰巧遇见重病等死的富商姜禄为,将他治好之后,被姜家人奉为救命菩萨,不仅给了一大笔钱,还买了宅子丫鬟,供着他。”
他们都认识姜家人,要打听个事情一点儿也不难,三言两语就能摸清楚前后,秦机问道:“就没有再做别的事情了吗?”
杭央摇头,“之后在没有那样的机缘了,于是靠着姜家得过且过。”
秦机点头,“叫他进来吧。”
杭央反倒一愣,才这么几句话,公子就要见人了?按理说,该先安排在家里住几天,观察好了情况再看到底见不了面。
难道公子的情况真的……他神色一凛,立即出门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