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公子回城的路上,遇到埋伏,如今下落不明。”
“嗯?”俞明枝蹙起眉头,强压下心慌的感觉,问道:“他受伤了吗?埋伏的人马是谁的?都抓到了吗?”
珠儿道:“传消息的人就在外面候着,奴婢叫他到窗下来回话。”
“好。”俞明枝点点头,然后让丫鬟带俞明鸯下去休息。
秦机的一名护卫在窗边行礼,沉声说道:“公子失踪之前并无手上,埋伏的人马据推测是沂王的人,属下在赶回京城之后,通知府衙和金吾卫,前去捉拿这些乱党。”
没受伤又有支援了就好,俞明枝长舒一口气,低头时发现自己紧张的将裙子都抓皱了。
现在只希望秦机能平安无恙的回来。
已经没有心思下棋了,成王妃坐到俞明枝身边,低声安慰几句,“秦侍郎文武双全,先前已经识破了沂王一派人马的诡计,想必这次也是提早就有防备,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呢。”
俞明枝笑道:“呈王妃吉言。”
成王妃揉揉她的手,“我伤心的时候,有你们母女陪伴,如今也该有我尽一尽心了。”
俞明枝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母亲,您在屋中歇着陪明鸯,我去堂屋里等消息。王妃,您也忙了大半天了,不敢劳烦您陪着我。”虽然都说没事,但是她还是想能早一些见到秦机回来,否则她做什么都没心思。
成王妃道:“这哪有有什么麻烦?我而已希望秦侍郎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
俞明枝对她的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在客套,与成王妃一起回到堂屋等消息。
可是自此之后,没有人回来,除了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他们没有带回任何有价值的信息,都说找不到公子的下落。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就算先前安然,到了这会儿时候,也更叫人担心害怕了。
若真是无事,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是出事了?还是在趁胜追击,试图捉拿沂王?
想到之前还在甜蜜,现下却满心是担忧,俞明枝无声的连连叹气,抓着裙子的手越收越紧,华贵柔软的布料在她的手中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当天色彻底黑下来,俞夫人也过来了,叫珠儿将晚饭摆上,可是面对热腾腾香喷喷的菜肴,她们都没有心思吃。
秦机到底怎么样了?
就在俞明枝忧心秦机的时候,秦机正站在城外一间破庙里。
这座破庙荒废了很多年,佛像的面目已经模糊不清,石像身上更有纵横交错的裂纹,一地杂草、不知名动物的尸骨,还有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让原本应该庄重洁净的庙宇笼罩在一片恶臭之中。
清冷的月辉透过残破的屋顶,倾泻在他的身上。
他就这么淡定的矗立在破庙中央,静静的听着穿堂而过的风声,那些呜咽仿佛是幽魂的哭泣,让一般人胆战心惊,他却能面不改色。
两个时辰前,他办完造船厂的事情,往回赶的路上,遇到了埋伏。
这是经过精心布置的埋伏,在前一队过去的人马之后,到他到来之前短短的时间内,居然能够设下重重陷阱,可见他们必杀了他的决心。
混乱之中,他的马被乱箭射死,与众护卫拼力厮杀,才突出包围,暂时躲入茫茫树林之中。
杀手不仅人数众多,而且武艺高强,据一个闯荡过江湖多年的护卫说从他们的招式和行事的雷厉风行来看,很有可能出自江湖上一个名为“黄泉”的杀手组织。能用得起这些杀手的雇主,必然非富即贵,佣金不是一般宦官富商人家出得起的,而且他们一旦出手,会一直负责到雇主要杀的人死为止。
恨他的人,天下间千千万万,而有钱有权能用得起这些杀手的寥寥无几。
沂王是一个。
还有另外一个人,他也想到了。
人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时,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哪怕倾家荡产也要做。
岳家就是这样。
沂王虽然要除掉他,但是照搜索到的消息来看,他自己手里还有兵马,绝不会将银钱浪费在请杀手上。更何况,请了杀手,岂不是多了更多的人知道他的下落?
“黄泉”虽然会为了雇主拼命做事,但一旦有了更大的利益,那么雇主就不重要了。
出卖了沂王,只要不暴露杀手的身份,那么他们必将得到皇上的厚赏,以后逍遥富贵,也能有更大的图谋。
所以只有岳家,只有岳朝晖为了得到枝枝,为了攀上枝枝背后的大长公主这座靠山,就必须除掉他这个绊脚石。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援兵
想着有朝廷的安排,将来一定有个安稳的日子可过,他们心甘情愿的被赶到城外树林子里,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等待着新日子的到来。
可是到了第四天傍晚来临之前,在附近土地公庙负责洒扫的师父跑来和他们说,务必请他们在天黑之前去土地公庙,否则一会儿倾盆大雨来临,他们要遭殃的。
有人嗤笑师父发疯,明明月亮都要出来了,怎么可能是下雨天呢?必定是来讹他们过去,然后骗香油钱的。
于是一群人将他嘲笑一顿,见还不肯走就要再打人。
师父叫他们不要后悔,抱着头要走。
但是有几个人相信了晚上会下雨的话,包括他。
从他们褴褛的衣衫和面色来看,就知道是从外地流落到此的难民,每日能吃上树皮、野草饱腹已经是极其幸福的事情,怎么可能还有钱来添香油呢?
所以师父绝对不是来骗他们的,至于做这样事情的缘由是什么,恐怕是不大方便当众说出来。
思来想去,会是什么原因让师父有口难开呢?
他看着穷困潦倒的难民们,和迟迟不出现的朝廷人马,当时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想。
当即,他就决定和师父离开,甚至还嫌师父走的太慢,满心想的是能够尽快脱离这群难民,离得越远越好。
到了土地公庙之后,师父推开土地公像,让他们十几个人躲到下面的地窖里去。
当时又有人不愿意了,这一路过来听到过不少人吃人的骇闻,那些饿肚子的人快要死了。人性也丧心病狂起来,杀人吃肉来毫不手软。看这个师父身形瘦小,目光雪亮,也不知道挨饿过多少日子,说不定就是要把他们都关在地窖里,然后慢慢的吃。
人们交头接耳,胆战心惊。他毫不畏惧的头一个踏进地窖里。
前后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上这一把。
最后,和他进来的一共就七个人,石像压在他们头顶。身边是明亮的火把和食物,还有干净的被褥。
不见月亮阳光,更不知时辰,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他们在地窖中倍感煎熬。
仿佛过了数载春秋,头顶的石像终于挪开了。明媚的阳光倾泻进来,所有人恍如隔世。
他们依次走出去,师父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叫他们来吃,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
有人觉得古怪。不吃早饭就打算离开,因为看到外面的林子和泥地都是干的,显然昨晚并没有下雨。
这个师父有古怪。不知道到底在图谋什么。
众人窃窃私语,他听在耳中。默不作声。直到这些人寻了出去转悠透透气的借口跑出去,他偷偷的跟在他们身后,一路小心翼翼的回到难民们驻扎的地方。
可是,那地方空无一人,唯有一地的血迹触目惊心。
那些血迹还很新鲜,洒落在树叶草木上、散落的衣服和包袱上,无声的滑过叶面,落在泥地上,融进泥土里。
他们吓了一大跳,四下里寻找,可是根本不见这些结伴行路多时的人们。
那些人仿佛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
他当时就明白了,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朝廷根本就没想过要安置他们,因为天底下到处都不太平,难民不计其数,源源不断的涌往京城,没有消停的时候,解决一次两次是远远不够的,想要彻底的解决这个难题,唯一的办法是彻底的让他们从世上消失。
所谓的“安置”,只是将他们除掉,如此也再也没有苦难了。
他们后怕不已,回到土地公庙。
师父这才说明了事情前后,这已经不是朝廷第一次杀害难民了,死去的人们被直接拖到树林深处的土坑里埋了。他发觉到朝廷的恶行后,几次三番的试图救下这些苦难的人们,但是世道险恶,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陌生人,所以每次仅能救下寥寥几个人,并且告诉他们,这所有的寺庙道观都会有类似的地窖,来让难民暂时避难,并逃过官差的搜查。
虽然这座庙不是当初的那一座,但是地窖是相同存在的。
秦机回忆起多年前的过往,感慨良多,但是也知道此时不是感慨的时候。
他指着洞口,对杭央吩咐道:“用从造船厂带来的东西,布置一下,动作快一些。”
今日他之所以来造船厂,除了皇上的吩咐,看看建造的进度以外,还有一桩事——工匠因为工钱的事情,罢工了,闹得纷纷扬扬。那些拿不到工钱的工匠扬言要炸了造船厂,让皇上的美梦不得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