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赐娴心里苦。她想中他的圈套,特别想中他的圈套啊。
却是面上必须作出感激的模样,握着宣氏的手道:“多谢陆老夫人收留。”
元赐娴就在宣氏隔壁屋住了一夜,到了鸡打鸣的时辰,悄悄溜了出去,凭借上回来陆府时的记忆,一路猫着腰东躲西藏,摸去了陆时卿的院子。
并非她不安分,实在是她今天得出门办趟事,须找他帮个忙。
她昨天将梦里的线索串连起来想了一遍,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郑濯注意姜家。
首先,姜家算计他,无疑是瞧上了他将来可能登顶帝位这一点,想攀龙附凤的。
其次,照推断,元家落败于两年后的冬天,而那时,姜璧灿尚未诞下子嗣。这就说明,姜家对郑濯的算计最早也得在后年年初。而现在,郑濯尚在走“暗路”,包括姜家在内的多数人,该都还未察觉他的野心。
照理说,她完全可以再观望一阵子,不必急着与他摊明此事。但关键是,她想起了一桩事——早在她初来长安时,姜璧柔一直在撮合她与郑濯。
彼时元赐娴也曾奇怪,她身为阿兄的枕边人,是否当真如此单纯,丝毫不知元家与郑濯的私下往来,眼下终于得到了答案。
姜璧柔不可能不知道。她拼命撮合俩人,实则为的并非结果,而是想通过这桩婚事,通过他们兄妹俩,试探郑濯的夺嫡之心。
就像当初元赐娴为了试探元钰,骗他说自己想嫁给郑濯,结果就套出了他的话,猜到了元家和郑濯的关系。
也就是说,姜璧柔早在数月前就知道了一切,且多半已将此事告诉了她的二叔,朝廷的大理寺卿。而这件事,是上辈子没有发生的。
这一世,元赐娴在十六岁的仲夏来了长安,很可能导致郑濯提前暴露在了姜家面前。
她为此没有了顾虑郑濯究竟可不可信的时辰。面对姜家时,他就是她的盟友。
郑濯因盂兰盆法会杀生之事,被罚每月初一和十五都得去往罔极寺诵经祈福,所以她选择今天去探望同样在那里清修的韶和公主,找机会跟他碰个头。
她进到陆时卿的院子,一眼就见他穿戴齐整,步履匆匆往外走,看来是准备去上朝的,赶紧拦了他,说明来意。
陆时卿听完一挑眉梢,不舒服道:“探望韶和公主,为何非得选十五?”
第49章 49
“因为十五……”元赐娴沉吟了下,指指天上将隐未隐的月亮,“的月亮比较圆。”
陆时卿心里嗤笑一声,嘴上道:“你去就是了,问我做什么。”
她笑眯眯地拽住他胳膊:“我这不是没车嘛。”
“……”
陆时卿的脸黑了一层。他还以为她是来征询他意见的。
他微笑着将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我陆府家徒四壁,就一辆马车,现在要拉我去上朝。”
被马车拉去上朝的陆时卿最后迟到了。等他到宣政殿的时候,徽宁帝已开始听朝臣们上奏。他便默默站去了队尾,恰好排在元钰后头一个。
不料圣人也是闲得慌,听奏报听到一半,瞥见他姗姗来迟,竟也不顾那仍在滔滔不绝的臣子,朝他的方向点了一下感慨道:“陆侍郎入仕七年,头一回上朝迟到啊。”
满朝文武闻言都回过头来看他。
陆时卿的心在滴血。刚才他本想拒绝元赐娴,却被她好一顿软磨硬泡,心道虽不全然顺路,送她一程就送她一程吧,反正时辰也还早。结果一等他答应,她就得寸进尺了,竟说她怎能空着一双手去探望韶和,便借他陆府下人做了些早食。
等点心出炉,再送她去罔极寺,他这马车折来折去的也就迟了。
他不在乎这些人的眼光,他在乎的是,七年风雨无阻,在大周宛如神话一般,日日都将上朝时辰恰得一分不差的他,人生路上从此有了一个污点。
迟到一次是难以容忍的,所以不如明天也迟到吧。
陆时卿心里这样想着,面上拱了手就要出列领罪,却见徽宁帝挥手示意不必。
方才被打断的官员继续上奏,前边元钰却站不住了,保持着面向圣人的姿势,抬起脚尖,后仰一些,悄声道:“你干什么去了!”
因知他不会轻易答应,元赐娴此番离家是先斩后奏的。留给他的字条也言简意赅,说她又做梦了,梦见这几天不去陆府住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元钰今早初初瞧见字条时火冒三丈,但他能怎么办,万一硬是把她接回来,害她丢了性命呢?
只是他到底也是男人,晓得妹妹的美貌对陆时卿而言是如何的致命,因此还是不放心他,尤其见他竟然破天荒地迟到,更是不知遐想去了何方。
陆时卿压低了声答:“问你的好妹妹去。”
“你把她怎么了你!”
他皱皱眉,刚想再说,忽听一旁一名须白眉长的官员咳了一声,继而向他投来鄙夷而不耻的眼光,与此同时,上首徽宁帝也发问了:“陆侍郎,依你看,此策行是不行?”
陆时卿不动声色出列,看了眼方才发言的官员,颔首道:“臣以为,郁司业此策虽好,却亦含偏颇之处,若想对症下药而规避其害,恐怕还须再商议斟酌。”
徽宁帝频频点头,然后道:“陆侍郎所言在理,郁司业此策暂且驳回。”
元钰见状,真觉陆时卿一心二用的本事神了,回过头小声问:“郁老头刚才在说什么?”
却见他一脸漠然地答:“鬼知道。”
元赐娴到了罔极寺后,询问了寺人韶和公主所在,听说她清修之地是一间单独辟出的庵堂,但每日清早都会在大雄宝殿诵经,便往那处去了。
早在回到长安的第二日,她就进宫面了趟圣,说明自己愿对郑筠既往不咎,希望圣人能够对她网开一面。
老皇帝本就对韶和心有愧疚,再被元赐娴一哄哄得心花怒放,便直夸她大度,答应了此事。只是圣意刚刚下达就收回也不是好看事,便说等到腊月冬至,大赦天下之时再免了韶和的罪。
郑筠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元赐娴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她眼神都是黯的。她从蒲团上起身,朝她笑了一下:“县主怎么来了。”
一句问话,抑扬顿挫全无,丝毫没有烟火气。
元赐娴也不想跟她玩虚的,见四下无人,便直说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圣人答应我了,冬至就将你接回去。”
郑筠面上无波无澜,未见意外之色,只说:“劳烦你,但这里挺好的。”
元赐娴总觉得每次跟郑筠说话都特别压抑,好像在跟个七老八十,看尽了世态炎凉的人打交道一般,闻言不自在地笑了下,转了话头,做了些客套的场面功夫,问了她些许近况。
俩人闲谈了一会儿,忽听殿外传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
元赐娴一回头,就见一身玄衣的郑濯跨进了大雄宝殿的殿门,见到她似乎略有一些意外,继而朝她和郑筠各一颔首,以示招呼。
她今日不过借了郑筠作幌子,实则就是来找郑濯的,方才正愁不知上哪找他,眼下倒是松了口气,面上则讶异道:“六殿下怎也得闲来了罔极寺?”
郑濯微微一笑:“不是得闲,是没办法才来的。”
元赐娴故作恍然大悟状:“瞧我这记性。”完了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食盒,“我给贵主带了些早食,既然殿下也在,就一起用吧。”
郑濯似乎与郑筠这个位份比他高的嫡出妹妹并不如何相熟,说话时还不如跟元赐娴单独相处时随便,拘谨道:“不了,你们吃就行。”
郑筠也没说什么客气话。
元赐娴却在吃食里做了手脚,故而不得不暗示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我今日带的是殿下爱吃的山药糕,您就吃一块填填肚子吧。”
郑濯并不爱吃山药糕,就算爱吃什么,也不是元赐娴会知道的。他立刻便明白了究竟,面上却未有表露,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伸手来拿糕点,在她眼色暗示下,取走了一块底下粘了字条的,然后慢条斯理地将纸捻藏在了指缝。
与此同时,元赐娴也转头分散郑筠的注意力,与她道:“贵主也拿一块?”
郑筠却并未接过,抬头道:“县主随我去小室用早食吧。”
元赐娴看了郑濯一眼,确信他已得到消息,就跟郑筠去了后边庵堂的小室。
郑筠的步子难得显得有几分急躁,到了焚着沉檀的小室,转身却又恢复了平静,请元赐娴坐后,一言不发。
元赐娴便主动问:“贵主可是有私话要与我讲?”
郑筠笑了一下,问:“县主与我六哥相熟?”
“几面之缘罢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借了我的名头特意来见他?”
元赐娴早料到郑筠就算猜到了她此行的真正目的,也一定是往男女情爱那一面想,故而不会误了大事,闻言笑道:“贵主现在是在替陆侍郎打抱不平吗?”
郑筠没有说话。
元赐娴继续道:“不劳您替他思虑。”她说着指了下跟前的食盒,“这是陆府下人的手艺,您尝尝吧,我先走了,陆侍郎也快下朝来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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