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还骑在马上,这马克听不懂瑾瑜的话,感觉到危险的气息,蹄子越发的躁动起来,惊得四周的沙子快速地下沉。
“大皇子,快跳马!”瑾瑜大叫。
彦祀自小在京都长大,脸沼泽都没有见过,流沙坑自然是第一次,眼看着前面的士兵已经整个被埋了,他还有些愣神,听到瑾瑜的叫喊声,才反应过来,翻身落马,虽然已经尽量和马保持了距离,但脚下的细沙依旧不停地往下陷。
彦祀一个踉跄,整个人直直地朝前摔去,双手立马被上面滑下来的黄沙埋住。
他赶紧挣扎,可越是挣扎黄沙淹的越快,手臂已经被埋去了大半,想要从沙里拔起来已经是没有可能了。
眼看着上面滑下去的黄沙就要没过他的肩膀了,瑾瑜紧张地皱了皱眉头,不知该怎么办,自己跳下去肯定只有殉葬的命。
这时,一个身影从瑾瑜面前飞了出去,踩了一脚已经死掉的马背,落在了彦祀身边,正是方才已经领着士兵退回到沙丘上的罗翔。
“大皇子,快!”罗翔弯下腰,帮着彦祀挖开盖在他手臂上的沙,将他的双臂从沙子里拔了出来。
黄沙已经没过二人的腰际。
“瑾副将,绳子!”林安将从马身上取下的绳圈奋力抛给了瑾瑜。
瑾瑜赶紧接了,拽紧绳子一端,将绳子直直地朝着二人抛了过去。
罗翔接了绳子,毫不犹豫地便往彦祀的腰身上系了一圈。
“罗翔,你!”彦祀惊讶地看了一眼罗翔,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伸手紧紧拽住他的胳膊,“抓住本宫,我们一起上去!”
“大皇子,别管我了,再这样下去连绳子都要被埋了!”罗翔叫着,推了推彦祀,转头看向拽着绳子另一端的瑾瑜。
“瑾副将,我罗某今生有幸认识你,请替我护大皇子平安归朝!”罗翔大喊一声,随即双手快速地拨开彦祀身边不断盖上来的黄沙。
边上拽着绳子的一干将士,看着这样的情景,都不敢用力,纷纷等着瑾瑜的命令。
黄沙已经没过腰了,若不是罗祥一直在挖,恐怕真的要盖住绳子了,瑾瑜咬了咬牙,握在绳子上的手狠狠地握了握,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拉!”
“嗨哟!”
“嗨哟!”
众将士皆不忍再看,纷纷背过身去,朝着反方向,一起使着力。
彦祀被拽上来的时候已经是满眼的泪水,说好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时一旁已经有不少将士都红了眼眶。
没有了重量,流沙渐渐地回复了平静,只有在表面上的几顶头盔让大家还记得方才惊魂动魄的一场劫难。
“回去吧。”瑾瑜望着眼前的流沙坑叹了一口气,淡淡说了一句,转身,略显失落地走到一旁,捡起罗翔掉落在沙地上的长剑。
一行人按着原路返回飞沙关,守在城里的人看到大家狼狈低落的样子便知晓了结局,都没有人说话。
大皇子的双腿因为在沙子里埋了太久,有些僵硬,行走不便,瑾瑜赶紧让人将他送回房间,并请了军医救治。
杨绛和曹源已经从林安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见瑾瑜失落地走出驿馆,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大皇子没事吧?”杨绛问。
“只是血气循环慢了,军医正在为他施针,应该不会有事。”瑾瑜说着蹲下身,在门槛上坐下,将手里的长剑端在手里看了一番。
“若是在军营里,他会是一个好兵!”瑾瑜轻声说。
众人立在一旁,没有发言,目光紧紧地注视着瑾瑜手里的长剑,一旁的曹源,紧紧地握起了的拳头。
第五十二章复职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了下楼的声音,瑾瑜赶紧起了身。
“大皇子伤势如何?”瑾瑜走到军医面前问。
“施针之后腿已经有知觉了,可能会有些酸麻状况,休息两日便无大碍了。”军医如实回答。
“嗯,辛苦了,你先下去吧。”瑾瑜点点头,随即回头看了一眼众人,“我上去看看,你们带军医去看看士兵们的伤势,轻点一下武器和马匹。”
“是!”众人答话,各自领了命令出门。
瑾瑜握了握手里的剑柄,抬脚上楼,林安立在楼梯口并未跟上去。
瑾瑜朝着守在彦祀门口的士兵点了点头,随即推了门进去。
彦祀的神情有些恍惚,也未躺下,歪靠在床边,等瑾瑜走近了他才微微抬起头来。
“这事罗副将的长剑。”瑾瑜看了一眼手里的剑,轻轻放到大皇子面前。
大皇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颤抖着摸向了长剑,手掌握住剑刃,越握越紧,直至刀锋上开始出现血迹。
“大皇子!”瑾瑜叫了一声,赶紧伸手钳住彦祀手腕处的麻筋。
“哐当”一声,长剑掉落在地,摔出清脆的金属声。
“罗将军为您丢了一条性命,不是想让您这样自残的!”瑾瑜早已将那些君臣之礼抛之脑后了,冷冷地说了一句,弯腰拾起地上的长剑,在自己的粗布衣服上拭去血迹,瞟了一眼彦祀,转身将剑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回过身时,床上的彦祀正紧紧地握着拳头,鲜血从手掌里侧低落,浸染着淡蓝色的棉被。
“你若想报仇,便好好养伤,若是这般你索性便一把大火烧了整个军营,也省的将士们再为你丢性命!”瑾瑜立在床边愤愤地吼了一句。
眼前的大皇子,在自己面前,就好似一个不争气的孩子。
大皇子顿了一下,握着的手掌慢慢张开,无力地垂在一边。
瑾瑜看了看他这神情,皱了皱眉头,转身从桌上取了军医留下来的棉布和金疮药,走过去替彦祀将伤口包扎上。
彦祀慢慢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脸色黑沉地为自己包扎伤口,迟疑了一下,淡淡开口:“之前是本宫错了。”
瑾瑜缠棉布的手顿了一下,侧投瞟了一眼彦祀,随即低头继续为他包扎好。
“明明本宫与你年龄相当,但人人都说你厉害,本宫不服!”彦祀继续说着,声音有些低缓,不知是情绪低落还是身体虚弱导致的。
瑾瑜包扎完他的手,静静地坐在了一旁,听他说完。知晓他现在心里酸楚,便陪他做个倾听者。
“罗10岁到我身边,最开始是伴读,后来便成了贴身侍卫,只要是我的事情,不管大小都是他一应办妥,明明比我还长两岁,却一直对我恭恭敬敬。”
“可我,却害了他!”彦祀说着又要握拳,瑾瑜赶紧先他一步掐住他的手腕。
“我好不容易包扎上,你就不能老实点吗!”瑾瑜说着埋怨地看了一眼大皇子,“罗衷心为主,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刻为你牺牲,换了我定然做不到!”
彦祀一愣,呆呆地看向瑾瑜。
“你别这样看我啊!”瑾瑜瞪了瞪眼睛,“虽说你贬我为马倌,又收了我的军牌,但是看你出关我还是第一反应就跟出来了。”
“虽然说我能不记仇,但是,能真正大义到为一个人去死,这可不是有勇气就够的!”瑾瑜说着理直气壮地看向彦祀,“我问你,如果今天被困在流沙里的是罗,你会怎么做?”
“本宫……”彦祀一张口便顿住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似乎有些说不出口。
“本宫做不到。”彦祀说着低下头去。
“你也别太难过了,所谓人死不能复生,如今,你只管好好养伤,日后多杀沙匪祭奠罗!”瑾瑜直直地看着彦祀说。
“报仇……”彦祀呢喃了一句,随后动了动身子,用绑了棉布的手在里侧翻找了一番,摸出瑾瑜的军牌递过来,“这原本是你的,本宫还你。”
瑾瑜迟疑了一下,伸手接了军牌,握在手里。
“本宫现在恢复你与曹源的的副将之位,命你领军,清缴沙匪!”彦祀语气严肃地说。
瑾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军牌,却轻轻笑了出来。
“末将想问,大皇子意图在何?”
彦祀不解地看着瑾瑜。
“若是为了杀匪人,付圣命,末将自当英勇杀敌,可若是为罗报仇……”瑾瑜顿了一下,看向彦祀的目光锐利了一些,“还是等大皇子病好之后,自己来完成吧!”
彦祀愣了一下,目光轻轻一转,看向瑾瑜方才搁在桌上的长剑,有些走神。
瑾瑜看着他这神情,慢慢地退出了房间。
“今天的惨败定然会让将士对关外的黄沙产生恐惧感。”到了晚上,瑾瑜召集了众人到自己屋里商量事情。
大家都对白天的事情有着挥散不去的阴影,所有人脸上的神情都不太好。
“若是不能打一场胜仗,只怕将士们会更消极。”方士文开口接了话,“不过今日那批沙匪显然是不知道城里有军队,今日逃了不少,恐怕近日内沙匪都不会再来了。”
“那就找到他们的老巢!”曹源说着,扶在椅背上的手都凸起了青筋,“今日这一仗败得窝囊,若不报仇,都难解将士心中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