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早在许多年前这位舞师便销声匿迹了,连带着他的那些绝世的舞也一同消失在了世人的视野里面。如今的人,也只能看着那些粗糙的舞师所舞的时候才会偶尔的想起来,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将舞跳出了生命,仿佛是一个鲜活的人一般。
随着舞师冷子青消失的自然是属于他的一切东西,而且这个世界上便是有一种奇怪而又有趣的规律。一个东西一旦变得稀有了,甚至是没有了,那么不管他在曾经多么卑微低贱,之后也会成为人们哄抢的对象。
多年前炙手可热的舞师的名头,再加上天下第一织造师的名头,自然让这件衣服已经价值连城,成为无价之宝了。然而不知道醉梦居的主人是怎么得到它的,而且他居然还在那上面加上许多原本不属于那件衣服的装饰,更是让那件穿在舞师冷子青身上惊鸿世人的绝世舞衣变得低俗了三分。
有织造师在场便大呼痛心,而醉梦居主人身上的每一件东西更是让围观的众人双眼通红。这根本不像是一个能打造出醉梦居这种雅俗共赏的地方的人,醉梦居虽是烟花之地,却胜在有俗的一楼,只为沉溺。亦有专门弹琴鼓笙,同那些文人墨客作伴的清伶。
醉梦居主人摇晃着手中的龙胆珠子,在众人的瞩目中缓缓的从二楼上走了下来,那一声笑突兀万分。众人听出他这笑中来意不善,便知道这个人和永安郡王定然要有一场好戏看,便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呼吸重了些许,便让这两尊传说中的人物觉得惊扰。
柳青迟的目光阴沉如水,看着那只花孔雀缓缓的走向自己,眼睛中划过一丝厌恶的神色。他的耳力惊人,即便不需要认真的去听,那些围观的人絮絮叨叨的讨论眼前这个人身份的窃窃私语也尽数都落到了他的耳朵里面,他于是知道了,这么一只俗不可耐的花孔雀便是这名扬天下的醉梦居主人。
他心中觉得可惜,三年前他离开朝堂蜗居在永安王府中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一个小茶馆而已。因为开茶馆的人是个不要命的赌徒,一生都在赌博,甚至用生命做赌注,是以他说过的一句话便是“这人生便是一场赌博,不过你们在暗里赌,我在明面上赌罢了。有什么区别?你们这些人倒是好生有趣,硬是要安一个流氓的名头在我头上。我可有欺辱良家妇女了?岂有烧杀掳掠了?都不曾罢。”
他说的十分有道理,每个人这一生都好像是一场赌博,每一个人都在生命做着豪赌。在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选择时,你的决定便仿佛是那枚摇动着的骰子,决定了你此后的命运。而茶馆老板看上去虽然是个浪子,实际上却有本事的很,多次在他被人追杀的时候将他救下。一来二去两人变成了朋友,更是将永安王府密道的出口设在了茶馆二楼。
当初想的不过是劳碌半生之后,一走出来便可以是一个清幽淡雅的茶馆,可以饮一壶清茶,一天下来的的所有劳累便在那清茶袅袅升起的青烟中蒸腾消散了。可是不过三年的时间而已,当初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连那个简朴的茶馆都拔地而起,成了如今整个雪缘国除了皇宫之外最奢华的建筑物。
他出来之后没有看到自己记忆中的茶馆,有些失落,且特地去查探了一番。最后在一个老人口中得知,那一生豪赌的人最终的确将自己的性命赌掉了。他本可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继续他赌徒输赢无常的生活。可是有一日他却不愿意让自己这般糊涂的活着了。
因为他遇见了一个人,桀骜不驯,仿佛是草原上不受管教的烈马。两人皆是快意恩仇,游戏人生的性子,很快成了生死之交。这次茶馆老板赌的是自己在这位挚友心中的重要性,赌的是他们认识以来的情谊。最后,输的一塌糊涂,输了性命,输了身家,输了一世的自由。
那个人,便是如今的醉梦居主人,姓沐,单名一个祭字。有了自己昔日旧友的一层关系在里面,柳青迟对这个风骚却手段厉害非常的男人愈发的厌恶了起来。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叫做沐祭的人,仿佛天生是为了尔虞我诈,阴谋诡计而生的。
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醉梦居便成了雪缘国最负盛名的勾栏,且不管是粗俗的欲客,还是文雅的文人,皆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归属。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人,在柳青迟的想象中本该是一个风度翩翩举止大方不羁的人,却没有想到,实际上的人让他大失所望。
他并不知道,醉梦居主人一直关注着他的动作,一举一动皆在他的眼中。而当沐祭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时几乎是维持不住脸上伪装出来云淡风轻的浅笑了。额头上的青筋猛的暴起,一双拳头也紧紧的攥在了一起,那两颗龙胆被捏的嘎吱嘎吱作响。
又是这样的目光!沐祭在心底疯狂的叫嚣着,为什么又是这种眼光。柳青迟,你是谁?凭什么要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以为你们贵族的人便很了不起了么?迟早有一天,我会让曾经这样看过我的人,全部都死无葬身之地。柳青迟!我恨你,恨不得将你拆骨扒皮!
那样的目光让他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刻的画面多年下来了,还是依旧如同噩梦一般萦绕在他的心头,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沐祭,你还有这样一个仇没有报,你还有这样一个仇人没法杀。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柳青迟如同天神一般出现,居高临下的将他踩在脚底下,脸上便是这样倨傲且不屑的神色。多少年过去了,就算如今的他已经不像那时候一样要靠杀人越货混日子,他如今已经是人上人,富可敌国,想要做什么都没有人可以拦着他。
可是只要一想起来那一天,他不管爬的有多高,过的有多好,都会忍不住的觉得自己低贱极了。在那样一个天生带着光彩的人面前,他就好像是柳青迟那时候给他定下的结论一般“低贱。”在柳青迟面前,他永远抬不起头来,永远低人一等。
他恨的发狂发疯,恨不得立刻就能将这个人踩在脚底下,就好像当年柳青迟将他踩在脚底下一般,狠狠地羞辱着。可是这三年以来,柳青迟却杳无音讯,让他找了好久。本来以为再也找不到了,如今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柳青迟居然自己出现在他的醉梦居了哈哈哈。
如是这般得意的想着,沐祭便张狂的大笑了起来,顿时那么多双眼睛尽数灼灼的看着他,柳青迟也挑了挑眉,看着他,看他接下来要耍什么花招。
被人这样围观着,且不是用那种敬仰的目光围观着,而是这种带着淡淡的嘲笑和探究的目光让沐祭怒红了一张脸。他紧紧的攥紧了拳头,让指甲掐进肉里面才强忍住了现在就把柳青迟杀掉的冲动。毕竟是生意人,他比任何人都晓得要怎么掩藏自己的情绪,和用假面待人。
不到瞬间的功夫,他便换上了一副笑脸,对柳青迟拱手道“永安郡王大驾光临小店,小店蓬荜生辉,受宠若惊。”他此刻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内心中的狂喜了,哈哈哈,因为柳青迟这三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想要找到关于他的罪责扳倒他都不可以。
而且柳青迟的过去仿佛是被人特地抹杀过了一般,让他找不到半点有用的信息。正愁要怎么让柳青迟身败名裂,彻底的被他踩在脚底下,柳青迟便自己送上门来了。而且还乖乖的给他带来了一个理由。
朝廷命官流连烟花之地本就是有份,许多人都要偷摸摸的,一不敢让家中妻子知道,二不敢让皇上知道,偷个腥也是辛苦非常。而身为百官表率的永安郡王柳青迟却公然的跑到醉梦居来,还被撞破了身份,当众出丑。这样的丑闻放在谁身上都够他喝一壶了罢?
沐祭脸上虽然还在笑着,眼神却一寸一寸的冰冷了下去,哼,柳青迟,你不是很狂么?如今倒是狂给我看啊。
第七十三章 若我落笔写予你锦绣山河
可惜,他终究还是不够了解如今这个皇室。整个朝廷,谁去了勾栏被治罪都有可能,独独他柳青迟不可能。永安郡王如今已经三十而立,却除了当年传的风言风语的北浔才女南昀之外便没有一个女人是和他登对的。
而同北浔才女南昀的也仅仅是传闻罢了,尽管传的世人皆知,但是随着北浔国的覆灭,那个才女便也消失了。人们也就逐渐的忘了,他们雪缘的神曾经和那样一个人传出来过绯闻,那对壁人曾被多少人说过相配,南昀消失之后就有多少人觉得惋惜。
柳青迟即便是异姓王,那也终究是雪缘的王爷。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可以三十出头了连个妾氏都没有?若是传到其他国家去了还了得!知道的说是永安郡王洁身自好,眼高于顶,不肯同寻常女人沾染关系。不知道的还说他雪缘国嫉妒贤能,怕永安郡王功高震主,特特的连女人都不给了。
是以,几乎是大半个皇室的人都眼巴巴的望着这位神仙一样的人物早点找到个女人办了再说。因为,这般谪仙一样的人物,没准到了如今还是个雏…这让成性的皇室如何能不老脸一红啊。
所以别说是到醉梦居作乐了,就算是强抢民女,那些个大臣也只能是好一点满眼的热泪大叫欣慰。更何况,柳青迟只是在这里喝酒啊啊啊!没能让永安郡王破了身,明天不知道有多少以国家为重,将国家兴亡当的比性命还重要的宗庙大臣要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