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的那一刹那,三个人的心也落下了,踏踏实实的叹了一口气。死里逃生的感觉,让三个女子相视一笑,皆是脱力的躺到地上,一动也不肯动了。明明最累的是我南尼啊,你们这两个小妮子倒是理所当然啊。南尼轻笑一声,这般讽刺道。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欢愉。
南安你看,你的女儿,我将她护的极好。
出了危险之处之后唐汝舟这才有了空暇去打量那救她们的女子,一身比火还要浓烈的袍子,似最张扬的魔鬼。一双凤眸斜斜的看着你,虽未表态却风流无限,是个天生的美人儿。可是这样美的人儿怎的说是娘亲的姐姐呢?娘亲那样淡雅如竹的女子,恬淡宁静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刮跑了一般,怎么会有这般张扬无度的亲人?
而且这个亲人还是在这凶险万分的永安王府内,娘亲也从来没有同她提起过这些人。疑惑越来越深,唐汝舟便顾不得休息,开口问道“前辈,你方才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你当真认识我娘亲?”既然她不让自己唤她姐姐了,又不知道她的名字,唤前辈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红衣女子眼神一暗,却没有立刻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目光空蒙的仰望着天空,问道“怎么,你娘亲从来没有向你提起过我们么?”我们?这所谓的亲人还不止一个?唐汝舟眉头皱的愈发深了,老实点头道“未曾。”
她刚刚懂事不久娘亲便去了,哪里有什么机会跟她说太多。唐汝舟虽不理解娘亲为什么有空和她说了与爹爹之间的风花雪月却不提及家人,但是娘亲一直是她无理由去信赖的人,她相信娘亲这么做肯定是有苦衷的。
红衣女子终是苦涩的大笑出声“哈哈哈,南安啊南安,我们变成如今这样是为了谁?你却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离我们这群怪物远一些,便连她在这世上还有其他亲人的事都掩瞒了么?你好狠的心。”
女子情绪波动太大,唐汝舟不敢上前打扰,和幽月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幸而,这女子虽然张狂不羁,不按常理出牌,但是却还顾及到了身旁有她们。笑完之后她捂着嘴咳了两声,那般的撕心裂肺,似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
也许就像这个女人说的一样,她们之间有血浓于水的血缘关系,见她这么咳,唐汝舟竟觉得心中难受的紧,好似一把刀在心口上刮着。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种反应何来,嘴巴就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口了“小姨…你怎么样了?”
红衣女子的嘴角亦淌出了一抹同她那艳烈的衣一般无二的颜色,灼灼其华,红的刺眼。唐汝舟指尖颤抖着想要抚摸上那人的脸庞,却被她推开。女子的声音此刻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风情万种,反而嘶哑的如同夜啼的老鸦一般,粗嘎难听“小妮子,你倒是有趣的紧,哧哧。好没有骨气的女娃子,让你唤姐姐你也唤了,让你唤小姨也唤的这般欢快,该不会让你唤娘亲你也高高兴兴的唤了罢?”
唐汝舟有些慌乱的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本该这般唤你而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娘亲不曾告诉过她这些事,但是眼前这风华绝代的女子为了救她们而受伤没错,听了娘亲的消息之后的手足无措也不是作假。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去不信。
片刻之后,女子稳了稳自己的气息,再抬头来看两人时眼里已经没有了其他色彩,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丫头,我不知道你娘亲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她既然不想让你牵扯进我们的世界来,那便是为了你好。所以,在你该知道之前我也不会告诉你。”
即使心里痛的不能呼吸,即使想要扯着这小妮子的肩膀像多年前那个鲁莽的小丫头一样一股脑的告诉她“丫头,我是你小姨啊!嫡亲嫡亲的小姨…”但是她知道她已经不是了,所有的青春年少,天真梦想,都在这三年里磨灭了个干干净净。
到头来,所有的话到了喉咙边的时候却便只变成了这一句“你娘亲既然没想过让你知道,那你便不要知道了罢。”
唐汝舟一时慌乱失神了去,茫然无措的叫了一声“小姨…”那女子却已经冷下了脸不肯回答,嗤笑的看着她道“成了小妮子,莫在这儿攀亲戚拉关系了,这儿是什么地方你不会不知道罢?你不是有事要求郡王么?什么要紧的事就赶紧的说了。郡王今日出去了,不在府上,告诉我就好了,我会替你转告的。”
第四十二章 愿此间山有木兮卿有意
终究还是心软了,不忍对南安的孩子狠心么?这么急急忙忙的跑来,不是什么要紧事也不会冒险罢?这孩子…难道唐元格那家伙在南安死了之后还敢对她的孩子不好?
一想到这个可能红衣女子的眸子里便忍不住的淬了火,唐元格,当初我们将南安交给你的时候还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可是转眼间她却已经去了!你如今还待对你们的女儿如何?
眸子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红衣女子森然问道“可是你父亲为难你了,才累得你不得不到这儿来的?”若真是这般,她可再顾不得其他,甚么情义,甚么不能出府的戒律,便是拼了性命她也是要去京城取了那负心男人的狗命来祭奠南安。
唐汝舟被她这般眼神吓的心中一颤,却悠悠的腾起了一丝暖意。也许这才是家人罢,会为了她的安危而失态。这般想着,嘴角便不自觉的勾了起来,道“不是爹爹待我如何…其实只是小事罢了。”
早知道这里这般凶险,她又怎么会因为一件小事便来找永安郡王?唐汝舟后悔不殆的同时又从来没有这般庆幸过,幸好她来了,不然怎的能知道这世上还有亲人在。唐元格待她诚然是极不好的,但是终究是她的爹爹,一看女子凶光毕现的眼神就知道,她但凡把那句不好说了出来,这女子便会挑了尚书府去。
唔,虽说她同尚书府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但好歹是栖身了那么多年的地方,而且还有她和娘亲点点滴滴的回忆在里面,于心于情而言,她都不希望尚书府出事。
女子眸光潋滟,倏尔轻笑出声,道“罢了,同你那娘亲一个德行。说吧,什么事?若不是急事便让我说好了,郡王今日当真不在。”
唐汝舟抿了抿嘴,一时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其实便是她自己也觉得这番来的没有道理啊,可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不知道怎的了,偏生要拉着她来。
沉思了良久之后,唐汝舟还是实话实说道“这事说急不急,说不急却也急。就是,明日便是唐家的家族学堂入学考试了,我听闻家族学堂的出题老师有一半曾都得了郡王指教,便想来向郡王探讨探讨老师们会出什么样的题。”
闻言,那女子怔怔愣住,显然一时间没能消化这个信息。什,什么?竟有人拼了性命来闯这鬼蜮,便是为了一场考试!一时间,那女子殷红的唇抽搐的甚是欢快。这孩子,果然承了南安的死心眼。她可还记得小时候南安为了讨个馒头去给路边的小乞儿吃,结果被刻薄的管事嬷嬷抓住好一顿打的事。可不和这丫头,一个德行么。
唐汝舟也觉得这个理由委实见不得人,羞的老脸灼红,垂下了头。若是她知晓永安郡王处是这般凶险的一个地方,即便是今天晚上多看几本书,明天考试的时候多头疼上一会儿,那也是断断不会到这里来的啊。
倏然,那红衣女子爆出一阵毫不留情的嘲笑声,肆意的如同旭日骄阳。“哈哈哈,小丫头,你莫不是傻罢?不晓得永安王府是个什么地方么?也不打听清楚便贸贸然的来了,若是丢了性命在鬼蜮里头和那些魑魅魍魉作伴可是圆满了?为了一场考试?哈哈哈,这可是姐姐我这大半辈子以来听说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唐汝舟“……”这能怪她么?谁知道堂堂永安王府却是个魑魅魍魉遍布的地方?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是啊,永安郡王他杀孽深重,满身因果。所以他这半辈子都是同魑魅魍魉作伴。”那男子苍白而清秀的脸浮上心头,唐汝舟突然觉得有些胸闷,原来那个人说的竟是真的。永安郡王果然,这么多年都是同魑魅魍魉相伴么?
那该孤寂成什么模样啊?莫名的,她看了眼前笑的张扬不羁的女子,虽然风华依旧绝代,却藏不住眼角的沧桑了。没头没脑的,她竟冒出来一句“小姨,你们在这儿过的不好罢?我瞧着你们,很孤独。我心疼。”
那女子的笑戛然而止,像是猫儿突然被人踩着尾巴了一样倏尔炸了毛“闭嘴!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快些滚出去,天黑了便想走都走不了了。”嘴上这般强硬的说着,眼眶却是忍不住的红了。南安啊你看,你的孩子可比你有良心多了,知道心疼咱们,你呢倒好,随着薄情郎跑了也就算了,却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留着这么一个孩子玲珑心思活着,多苦啊。
唐汝舟晓得这样的姨娘定然是要强极了,容不得旁人一句怜悯的,便适时的止住了话头。深深地看了那女子良久,唐汝舟才道“那小姨,我走了啊。”南尼早已经站起来往回走,背对着她们两个,不让她们瞧见自己眼中的湿润,闻言便似极不耐烦了一般的摆手道“走走走,快些滚,小丫头片子好不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