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娃娃别说头几名了,连个尾巴都没捞到,这不,从落榜后人都没敢回村,连那谢地主家也都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了,有句话说得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丁氏想起前两日县里头派人来道喜的时候心里就一阵儿畅快,尤其是谢家村的人那不敢置信的眼神,现在回想都让她觉得解气得很,尤其那谢强家的,笑得眼都眯起来了,一口一个亲家的叫得热络得很。
在她愣神间,郁桂舟父子俩坐的牛车也到了跟前,在她们面前停了下来。
丁氏一下站得笔直,双眼发光的盯着那车帘。
第一个下来的是郁当家,他虽没有丁氏那般趾高气扬的姿态,但脸上还是带着几分春风满面的,见到有外人在,还和气的打了声招呼。
吴婶、周婶颇有些受宠若惊的,只是眼神不做痕迹的往那车帘子打去。
很快,郁桂舟也下来了“娘,吴婶,周婶”
丁氏正要说点啥,又碍于有外人在,还摆着秀才公的娘的身份矜持的站着,只微微额首“回来了啊”语气不咸不淡的,倒是吴、周两位妇人,一个劲的摆手“秀才公客气了,客气了”
能跟秀才公搭上两句话,吴、舟两位婶子再是满意不过,何况这郁秀才还跟以前一般,客客气气的,果然是有大学问的人呐“我们就不耽搁了,走……告辞告辞”
说罢,两人相互扯了扯,很快就走远了。
“走走走,进去了”郁当家一手提着东西,视线在丁氏身上转了两圈,没好气的道“你这是做啥,站哪儿充门神?还不快过来帮着提东西,这败家娘们,连点眼色也不会看”
丁氏被骂得劈头盖脸的,嘴一撇就要回,余光却从门缝里见那两老的站在堂屋下往这里看,只得不甘不愿的把要说的话吞了下去,磨磨蹭蹭的帮着郁当家把父子俩带过去的行礼搬了进去。
“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房檐下,庞氏险些泪睫莹莹,连郁老祖的眼眶里也泛着红。
“祖父祖母”郁桂舟从他们身上一一看过去,郁家老两口,郁竹姐妹俩,郁桑“大姐、二姐,桑哥儿”
“大哥”
“三弟”
“三弟”
郁桂舟朝他们笑笑,扶着庞氏进了屋,等郁老祖和庞氏坐下,郁桂舟在他们跟前站定,掀起衣摆磕头行礼“今次孙儿侥幸得中秀才,得亏了祖父祖母在家一手操持,才让孙儿没有后顾之忧,这次能中得头名,非是孙儿一人的功,是咱们郁家所有人的功劳”
郁桂舟的话让堂屋内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郁桑最是直接“大哥,我也有功劳?”
郁桂舟在庞氏的虚扶下站了起来,好笑的对郁桑努了努嘴“是是是,桑哥儿是功劳最大的那个,在大哥读书期间最懂事了,不吵不闹的”
郁桑顿时得意起来“那是,祖母说了不能打扰到大哥的”
郁桑听庞氏等人时常说起他这个大哥的,脑子里早就刻画出了一个郁桂舟的形象,待听郁当家说起他大哥有多聪慧,给家里带来了几个进项后,也觉得他大哥聪慧得紧,而且这般聪慧的大哥对他也很好,让郁桑觉得自己有了依靠。
在淮南时,虽然有五叔给他们撑腰,但五叔是三房的人,他能给他们撑腰一时,撑不了一世,他是二房的男丁,是家里的顶梁柱,必须得成长起来不让别人小瞧,也能为出嫁的两个姐姐撑撑腰,不让她们在婆家的日子太过艰难。
然而,稚儿年幼,孤掌难鸣,在许多事上他也只能干看着而毫无他法,如今看着大哥矫健挺拔的身姿,郁桑方才明白主心骨的意思。
“爹,相公”谢荣烧好了水过来“热水已经备下了,你们一路辛劳,去洗洗吧”
“对对对,把外头那舟马劳顿的都洗掉”庞氏也开始赶人。
“我去给相公备衣裳”谢荣一边走一边还朝郁桂舟的方向看了看。
庞氏看得好笑,只见到立在一边的人时,又不满了“大川媳妇,你傻愣着做啥,没见舟哥儿媳妇都勤快的给舟小子备换洗衣裳了,根木头似的在这儿站着,你就不心疼心疼你当家的在外头这风餐露宿的,这些事儿还等着我老婆子来教你啊?”
以前这大川媳妇还算有点眼力见,打从舟哥儿考上秀才后,这眼力见都不见了,整天就端着脸揣着秀才娘的名头,活要她们伺候她似的。
庞氏这一说,郁当家看丁氏也不满了。
方才就傻不楞东的,这都还一会了,咋还是傻不楞东的?
“额,我”被几个人盯着,丁氏脑子总算转动了几下,讪讪的对着脸色不善的郁当家“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丁氏慌不择路的往外走,刚到门口耳边还听到庞氏那老婆子在她背后不满的嘀咕“整日就知道偷懒耍滑,什么事都不做,这样的媳妇咱们郁家要来有何用?”
丁氏脚下差点一打滑,竖起耳朵再仔细听了听,只听她当家的迟疑着“不好吧,毕竟丁氏也是几个孩子的生母,尤其舟哥儿如今可是秀才”
听到这儿丁氏心里一松。她就说吗,庞氏那啥休妻的话也只是嘴边说说罢了,她为郁家生了几个孩子,哪能说休就休?
接着又听郁当家仿佛承重一般叹着气“不过娘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婆子确实越发懒惰了,先瞅瞅看她勤快不勤快,要再这样分不清五六的毁了咱郁家的名声,我第一个就饶不了她,到时不用娘说我也要把这等不贤不孝的妇人休回她丁家”
刚踏出门口的丁氏腿弯一个打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当家的还真说要休她啊?
丁氏原先心里还指着当家的看在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上,怎么的也不会说出要休妻的话,最多气恨了打她一顿罢了,歇几天就没事了,何况歇那几天,她就躺在床上啥事也不做,也没啥不好的,如今再一听这斩钉截铁的话,丁氏的心瞬间凉了个透。
这下也不敢发懒了,莫说备衣裳这等小事,就是平日里的吃食也是抢着做。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郁桂舟父子俩梳洗了一番后,这才重新回了堂屋,郁老祖和庞氏正说起前几日报喜的事儿,突然想起了另一桩事“前几日报喜的官爷说,本月十五县太爷会招今年咱们县里头考上了秀才的学子们见见,今儿都初八了,去县里还得有几日,另外,谢村长也说待你们回来商量商量给舟哥儿办个席面,贺喜谢家村出了个秀才公”
“村里给舟哥儿办?”郁当家看向郁桂舟“舟哥儿你说呢?”
郁桂舟摇了摇头“自是不用的,如今不过是考上了秀才罢了,还是莫要太过张扬了”
在清县里头,就是考上了举人的也有那一二,他一个秀才算什么,不过恰恰起步罢了,要说贺喜,自家人一起摆两桌就得了。
他把这想法一说,郁老祖等人想了想,也同意了下来,庞氏忙推搡着他“去给小五带带信,让他有空就过来一趟”
“唉,我这就去”郁老祖应了下来,随即又想起郁竹婆家那事,从上月给小五去信后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不由迟疑的看了看庞氏“大姐儿……”
郁老祖正想跟庞氏说说郁竹哪儿事,就听谢荣从外头走了进来,道“那大姐夫又来了”
郁老祖皱起眉,到底没问了。
倒是郁当家父子俩面面相觑的,大姐夫,谁啊?
庞氏正要给这父子俩说上两句,好让他们知道些底细,却见柳牧已经走了进来。柳牧一进门就瞧见堂中站了两个面生的,脑子一转就知道这两位是谁,连语气都热络了几分,到了近前拱手行礼“想必这就是岳父和我三弟吧?”
郁桂舟侧了侧身,脑袋朝不知何时过来的谢荣偏了偏,谢荣会意,握在胸前的手指指了指在庞氏下方的郁家大姐儿。
郁桂舟了然,挑起了眉头,在郁当家还一头雾水的时候施了一礼“原来是大姐夫,我爹跟我近日一直在渝州府,倒是不知大姐夫从淮南过来了,真是失礼,失礼”
被他这一讲,郁当家也回过了味,眼神一下就变了。
相比郁桂舟丝毫不知情,他在淮南之时可早就知道柳家那些来龙去脉的,对两个闺女跟着回来的事儿他门清得很,心里早就对那两家生了怨怼,如今这姓柳的还敢公然来谢家村,郁当家自然不会客气。
“这可真是稀客,想我这个做岳父的当日在淮南住了不少日子却没有一个女婿上门拜会,如今回了家,倒是有人追着过来了”
柳牧顿时尴尬起来,眼神望着郁竹处,却见郁竹一下躲开了。
“大姐夫莫要生气”郁桂舟没什么诚意的打着圆场“我爹说话一向耿直,倒不是有意的,啊都别站着了,坐下说坐下说”
柳牧再不满也不会在这档口发泄出来“三弟放心,岳父是长辈,我自然不会的”
郁桂舟笑了一下,也没去挑他话里的刺儿,带着谢荣到另一头落座,趁这空挡,他悄声问着谢荣柳家的事,待听了谢荣几句重点后,郁桂舟的神色顿时也变了。
一坐下,他就笑开了“说起来,虽说我大姐出嫁都好几年了,不过我这也是第一次见大姐夫,这一见之下倒是投缘得很,不知大姐夫家里是做何的,父母亲如何,家里可有几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