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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春光 [金推] (徐风来)


  如锦来报:“宫中派人前来,道是齐老让景大人即刻进启泰宫。”
  景茂庭的眸色微微一变,齐老竟在皇帝所居的启泰宫,莫非……
  舒知茵同样意识到事态不寻常,隐隐觉得不安,生怕再出变故,不能让景茂庭独自面对,正色道:“我们一起进宫。”
  景茂庭沉思不决。
  “我们一起进宫。”舒知茵说得很坚定。
  景茂庭无法拒绝她,也不容他拒绝,二人同乘马车入宫。到达启泰宫,侍卫欲阻拦舒知茵入内,景茂庭缓缓地摇了摇首,示意放行。
  舒知茵察觉到气氛寂然怪异,有一种说不出的庄穆。她缓步走向正殿,正殿只开了一扇门,见候在殿外的李嬷嬷低垂着眼帘,神情里有着难掩的悲痛之情,她驻步,仔细探究着李嬷嬷的神情。
  李嬷嬷别过头去,哀痛的喟然长叹。
  景茂庭率先踏进殿里,跟齐老交换了眼神后,回首道:“李嬷嬷,劳烦去将皇后娘娘请来。”
  李嬷嬷快步而去。
  舒知茵怔了怔,站在殿门前朝里张望,只见殿中只有齐老和景茂庭,她漫不经心的道:“齐老,我父皇不在殿中?”
  齐老目光一转,极为惋惜的直言道:“皇上驾崩了,荣妃娘娘薨。”
  闻言,舒知茵顿时震恐,僵住片刻,顺着齐老的目光走去,绕过屏风,赫然看到了父皇和母妃一动不动的躺在紫檀木案上。她的呼吸几欲停顿,浑身在颤抖不止,她鼓足勇气奔过去,触摸到母妃冰冷的脸颊,察觉到母妃已无呼吸时,她又惊又悲,随及一阵眩晕。
  原以为父皇请齐老到启泰殿,是要震慑景茂庭,逼迫或说服他接受某些决定,她不愿他被为难,才要跟着前来。不曾想,却是突如其来的噩耗。
  恍惚的看着父皇和母妃的尸体,舒知茵无语凝噎,悲凉、彷徨、阴暗铺天盖地的压向她,无比沉重的压住她。
  齐老在屏风外说着什么,她全然听不到,只感觉整个人向下坠落。
  “茵茵!”景茂庭赶紧扶住她下滑的身子,把她抱入旁边的偏殿。
  舒知茵浑身发冷,四肢发软,就像是失去了听觉和触觉,在无尽幽深阴冷的黑暗里匍匐前进。
  景茂庭俯首凝视着她失魂受惊的模样,如此的孤独无望。他目露痛楚之色,顾不得后背的伤口被撕扯出血,紧紧的搂她在怀里,笃定的安抚着她:“茵茵,有我在,有我在,我永远在你身边爱你。”
  舒知茵的视线有些模糊,呼吸微弱,面若死灰。
  景茂庭语声害怕的道:“茵茵,你怀着身孕,千万千万不能有事,要振作。”
  “母妃她,”舒知茵发抖着蠕动嘴唇,眼中噙着泪,“她是怎么……”
  景茂庭摸着她的头,轻声道:“刚刚齐老说,皇上和荣妃是意外中了炭炉的煤毒。”
  “煤毒?”
  “对,太医诊查过,完全是中了煤毒的症状。”
  “意外?”
  “对,是意外。”
  舒知茵抬首盯着他,道:“你相信吗?”
  “相信。”景茂庭认真的道:“可想而知,不会有别的原因。”
  舒知茵难以相信,她知道父皇和母妃常在冬夜围炉夜谈,用炭火烤甘蔗和花生。煤毒的危险他们不会不知,他们怎么可能掉以轻心的出了意外?一定是有人故意暗害!是谁最有机会暗害?李嬷嬷?不可能!李嬷嬷是父皇的乳母,跟父皇的感情亲同母子,表面上对母妃奉承,实则对母妃一直悉心照顾。难道是母妃?
  这个念头猛得闪现之后,她眼中的泪猝然掉落,警惕的瞪着他,质问道:“你昨日在府中跟母妃说了什么?”
  景茂庭迎视着她的怀疑和揣测,沉静声道:“是一件陈年旧事。”
  舒知茵不容他回避的道:“告诉我!”
  “你先放松。”景茂庭的大手捂护着她的小腹。
  舒知茵深呼吸着,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可如何能平复得了,一夜之间,父皇和母妃双亡。她也害怕腹中胎儿不稳,着急的想要放松,急得泪流不止。
  景茂庭疼惜的擦着她的泪水,尽快直言道:“田隽山的临终遗言,是让我转告荣妃娘娘,二十五年前的那个男婴并没有夭折,还活着,至今也还活着。”
  “什么男婴?”
  “荣妃在二十五年前产下过一个男婴。”
  舒知茵一怔。
  景茂庭轻抚着她的背脊,缓缓说道:“二十六年前,皇上和荣妃在江南相遇,皇上那时是太子,邂逅了正值及笄之年的荣妃。因一次阴差阳错,他们……。皇上回京之后,荣妃发现自己怀了身孕,田家自是不容,将她驱出家门,幸得皇上的一位挚友收留,她产下了一名男婴。恰逢皇上已登基为皇,选妃圣旨到了江南,明着是选妃,实际上是专为寻找荣妃一人。田隽山投机取巧,为得赏银,把荣妃母子接回田家,将男婴残忍的遗弃山野喂野兽,骗荣妃说男婴已经夭折。”
  “竟有此事?”舒知茵惊愕不已。
  “田家不知当年那位男子是当朝皇上,一直对荣妃在进宫之前失身的事守口如瓶,生怕遭殃。田隽山临死之际,恨荣妃的袖手旁观,就将此事泄露给我,指望着我把此事禀告皇上,使荣妃遭殃。”
  舒知茵若有所思的道:“你事先并不知道田隽山所说的男子是父皇,如此大的秘密,堪称丑闻,对母妃极为不利,已经沉封多年,你本可以不闻不问,为何还执意对母妃提及?徜若当年的男子并非父皇,如此一提,岂不是令母妃倍感羞辱?”
  “我绝没有要让荣妃有羞辱之感,她需要知道真相,那毕竟是她的骨肉,事隔多年,她应也难以释怀。我执意告诉她,是希望她能知晓并释怀。”景茂庭沉静的道:“她说她确实始终没有释怀,这些年,每逢男婴的忌日,她总悄悄祭奠。”
  “为何你要选择在昨日告诉她?”
  “我平时见不到她,恰逢得知你怀了身孕,邀请她进景府,合情合理。”
  “为何她与你谈完之后,没有失而复得的激动喜悦,反倒是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伤感?”
  “可能是因为她此生无法跟亲生的儿子相认,难免悲伤。”
  舒知茵拧眉,诧异的道:“母妃所生的是父皇的孩子,父皇和母妃的感情极好,即使父皇有所顾虑,不会公开其为皇子,肯定会高兴的让其荣华富贵,母妃为何此生无法相认?”
  景茂庭正色道:“我不知道,无法回答。”
  “母妃有没有对你说出她无法相认的原因?”
  “没有。”
  舒知茵立刻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谁?”
  “我同父同母的胞兄。”
  景茂庭沉默了片刻,平静的道:“可能他现在活得很好,不希望被相认。”
  “他是谁?他人在京城?他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吗?”舒知茵追问道:“为何确定他就是当年那名男婴?”
  景茂庭非常果断的道:“我不知道,无法回答。”
  舒知茵垂目沉思,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那煤毒是母妃故意所为,可是,会因为什么事才让母妃绝望到跟父皇同归于尽?她回想起昨日母妃离去的情景,那一字一句的叮嘱,那欲言又止,像是决别。她猛得紧盯着他问:“除了男婴的事,你一定还跟母妃说了其它的事?”
  “没有。”景茂庭语声笃定,昨日跟荣妃所谈的那些事,自然是绝不能告诉她。
  “真的没有?”
  “你在怀疑我?”
  舒知茵冷静的道:“我感觉必有隐情,如果你们昨日真的是只是说了男婴的事,即使母妃无法与其相认,只要他过得好,母妃也会心怀宽慰,不至于悲伤,我后悔昨日没有追问母妃。煤毒一事太蹊跷,母妃没理由这样做,难以解释母妃的行为。”
  “你觉得媒毒不是意外,是荣妃所为?”
  “对。”
  “你觉得是我跟她透露了一些事,逼得她这样做?”
  “对。”
  景茂庭沉静的回应:“依荣妃和皇上的感情,依荣妃逆来顺受的性格,会有什么事,能让她无路可走,不顾一切的对皇上痛下杀手?”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舒知茵极为清醒的道:“你曾一度坚持不迫害太子,却又突然决定陷害他!父皇对你器重欣赏有加,他平时对你的容忍到了极致也不忍太过训斥你,到底是为何事政见不和而对你施杖刑?母妃跟我几乎无话不说,她从未对我提过我还有胞兄一事,田隽山已死,死无对证!如今父皇和母妃双亡,你对我说的话我全然都无法查证,你到底对我欺瞒了什么?”
  “我没有欺瞒你。”景茂庭极为沉静。
  “即使你在欺瞒,你也有能耐若无其事,能掩饰的天衣无缝。”
  景茂庭常声道:“莫再胡思乱想,茵茵,你不能因为你的胡思乱想而猜忌我。”
  “那你去查,查明父皇和母妃中煤毒的真相,一定会有蛛丝马迹。只要查实是场意外,我就向你认错,永远的相信你。”
  “如果查实是荣妃所为呢?你就认定荣妃是受了我的逼迫或是裹挟或是怂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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