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妡索性撩起裙子,单足踏在椅子上,嫩藕似的手臂轻轻戳着李昌铭胸口。她臂上有处红点,是适才金簪刺破的,只沁出一滴血珠,凝在伤口处。
李昌铭盯着暗红的血珠,耳边传来杨妡有意拖长的声音,“来呀,王爷,想不想要奴家?”
因为带了些鼻音,声音愈发地慵懒和放荡。
不知为何,李昌铭突然有些胆怯,往后退了一小步。
杨妡却不容他退,手臂勾住他脖颈,媚眼如丝,“王爷不是想知道奴家怎生勾引阿珞吗?为何不试试?春宵一刻值千金,时光苦短,再不来怕是阿姵要遣人来寻了……来嘛,王爷,求王爷疼疼奴家。”
她的眼她的唇她的双手,她半裸着的身体,以及踏在椅子上墨蓝色的绣鞋无一不挑逗着他,勾引着他。
可李昌铭却在她极致魅惑的眼眸里看到了狠绝与疯狂。
是不顾一切的狠,和置之死地的绝。
是这一刻能放荡不羁,下一刻便要灰飞烟灭的疯狂。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同时展露在她身上,奇异地和谐。
李昌铭沉默片刻,忽地抬手打落她挂在他肩头的臂,大步离开。
杨妡呆呆站了会儿,双腿一软瘫在地上,头埋进罗裙里,泪水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奶奶……”红莲自门外踉踉跄跄地跑进来,直扑到她跟前 “奶奶怎么了,可还好?”
“我没事,”杨妡哽咽着,拿裙子抹一把眼泪,抬起头瞧见红莲脸上的红肿,问道:“你是怎么回事?”
“我过来寻奶奶,外面两个內侍捆了我不让动弹。”
话刚说完,先前那个圆脸丫鬟和容长脸丫鬟走进来,一个去捡地上的衣裳,另一个则端着铜盆准备洗脸水。
“地上凉,我先伺候五姑奶奶穿了衣裳吧。”圆脸丫鬟笑盈盈地说,脸色平静得仿似没看到杨妡的泪水,也不曾有过李昌铭闯进来的事实。
“不用你!”红莲一把抢过她手里衣衫,将杨妡扶起来。
圆脸丫鬟丝毫不着闹,脸上仍是带着浅浅笑意,“那我伺候五姑奶奶梳头?”
红莲“哼”一声没搭理她,转身帮杨妡穿好衣裳,又替她梳了头,戴首饰时发现少了一支簪。
圆脸丫鬟识趣地将扔在远处的金簪捡过来,递给红莲。
杨妡盯着镜子里的她,冷声问道:“你在王妃身边伺候,叫什么名字?”
圆脸丫鬟恭敬地答:“回五姑奶奶,我叫柏叶,专管给王妃梳头……不过王爷有事也经常吩咐我。”
言外之意,她就是李昌铭安插在杨姵身边的眼线。
也不知道杨姵知不知情。
杨姵性子坦荡爽朗,又是全心全意仰慕着李昌铭,应该料想不到吧?
她要不要告诉她呢?
即便说出来,又有谁能替她做主?
李昌铭是王爷,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嫡亲弟弟,杨姵又怀了身孕,生下来就是继承王府的世子。
难不成杨姵会因此而跟李昌铭合离,还是她跟杨姵决裂?
杨府上下除了张氏能够支持她外,其余各人肯定会站在杨姵这边,甚至还会怀疑她是故意勾引李昌铭。
就连杨远桥,为了所谓的家族大局,也有可能劝她妥协。
今天的事情,她只能压下去,吃了这个哑巴亏。
杨妡重重吸口气,只觉得眼眶发酸,泪水好似又要涌出来一般。微闭了眼,任由红莲绞了清水帕子替她清洗,替她妆扮。
等睁开眼,眸底已是一片沉寂。
而镜子里的她又是先前那副温婉明媚的模样。
杨妡低低吩咐红莲,“你也洗把脸,回去的时候就说我有些累,歇息了一会儿所以才耽误到现在。”
红莲心有不甘地应了。
圆脸丫鬟道:“王妃适才打发人来瞧过,就是按五姑奶奶的话回了。”
杨妡冷笑一声,迈步出门。
日头仍是火辣辣地照着,路旁的树枝一动不动,就连知了也没了力气鸣叫,四处静悄悄的。
玉照亭也没有风,丫鬟们正摇着扇子给主子们扇风。
钱氏与杨姵挨在一处低低说着什么,卢氏手里抓把鱼食,正靠在栏杆旁逗弄鱼儿。
见杨妡走来,杨姵笑问:“是真醉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太热,哪里睡得着?”杨妡端起桌上半盏残茶一饮而尽。
卢氏接话道:“是热,这鱼也不上来吃食了,都在荷叶底下躲着。”
钱氏笑道:“近些日子冰价涨了许多,一车冰恨不得十两银子,还是很多人买不到……说起来还是秋声斋凉快,小风一阵一阵的,很舒服。”
提到秋声斋,杨妡就想起魏珞,胸口涩得难受,也不知该不该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
正犹豫着,又听钱氏道:“今年春天时候还好,可入了夏不但热雨水也少,老人们都说这样的天气是不祥之兆,怕会有灾荒。”
杨妡心头跳一跳,伯父杨远山去年就曾提起过西北可能会有大旱。
大旱之后,瓦剌人再度入侵,万晋军民死伤无数,而魏珞就死在那场战乱中。
同样的事情,这一世会不会再度发生?
杨妡忽然想起魏珞曾写信给镇远关陈平,让他修筑防御工事加强练兵,想必能够抵抗瓦剌大军,不必要非得魏珞带兵吧?
杨妡愈想愈不安,更是待不下去,望着钱氏道:“出来大半天了,阿姵怕是也累了。”
“我没累,别拿我做幌子,”杨姵笑着反驳,“是不是还惦记着回家做饭?”
杨妡并不瞒着,大大方方地说:“是啊,阿珞半个月才回来一天,自然是做些他爱吃的东西。”
钱氏笑道:“就该这样,男人们在外头辛苦,女子要多体谅他们。这就回吧,灏哥儿在家里恐怕也要闹。”
杨姵见挽留不住,只好拉着脸道:“好吧,等天儿凉了你们再来看我。”回身唤了个小丫鬟,“去看看王爷在哪里,就说客人要走了。”
几人沿着树荫仍走回正房院,却不曾想李昌铭已经在了,就坐在厅堂正首的太师椅上,神情肃然冷厉。
见到杨姵,很快地掩去冷肃挂出个亲切的笑容。
杨姵乐呵呵地道:“原来王爷在屋里,娘和大嫂她们要回去了。”
“怎么不多坐会儿?”李昌铭起身,对着钱氏笑笑,“唰”一下掀开八仙桌上一块云锦,底下托盘里盛了七八块玉佩 “都是之前皇兄赏的,我留着没用,岳母、嫂子还有五妹妹拿回去,送人也好自己戴也好,都是体面。”
宫里出来的东西,经过圣上的手,怎可能不体面?
钱氏客套番,挑了两块碧玉佩,卢氏选了一块羊脂玉一块岫岩玉,“这个意头好,回头给灏哥儿戴,沾沾王爷的福气。”
还剩下三块。
杨姵一并交给杨妡,“你都留着,等有了孩子每人一块。”
杨妡想一想,看向李昌铭,“我不要这玉佩,要是王爷肯割爱,能不能把中午的酒壶赏了我?还有御酿的梨花白,今儿阿珞回家,正好尝一尝。”
三个人吃一样的菜,喝一样的酒,没理由唯独她中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不更了,明天更新
第159章 相见
话已出口, 钱氏等三人均愣了下。
杨妡素来知礼,便是在府里也不曾开口索要过东西, 何况这并非杨府而是头一次来做客的瑞王府。
钱氏打个哈哈,正想找话圆过去,李昌铭已侧头吩咐內侍,“把酒壶给五姑奶奶包起来……梨花白已经没了, 倒是有坛梅花酿, 味道稍浓些,男女都能喝。”
这后一句却是对杨妡说的。
杨妡微低着头,云淡风轻地道:“谢王爷赏!”
李昌铭比她高出许多, 低眉就可以瞧见她如墨般乌黑的青丝,发间插着金簪, 上面的石榴花有些歪。
是他扔在地上时撞歪的。
脑海里不经意地又出现她半裸着身子, 挑逗般勾着他脖颈的情形。
柔白细腻的肌肤,散发着淡淡幽香,眼角上挑, 蕴着波光潋滟, 一缕墨发咬在唇角, 要多诱惑又多诱惑。
可偏偏又是那般地狠绝, 以至于他竟不敢轻举妄为, 生怕一时冲动毁灭了两个人。
杨姵口中的她是乖巧的聪慧的, 而他之前以为她外表规矩内心却很不安分,所以才设下此局图个新鲜刺激。
她若是聪慧,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若是不安分, 理应也享受暗度陈仓的欢愉。
只要得了她的人,他有足够的手段拢住她的心,封住她的嘴。
没想到,她柔柔弱弱一伯府姑娘竟会……那样放浪那样地无所顾忌。
想必杨姵跟魏珞也不知道这样的她。
如果……如果当初在安国公府,他没有选定杨姵而是选了她呢?
李昌铭再扫一眼她弱柳般窈窕的身姿,明媚却带三分风流的眉眼,缓缓摇摇头。
清惠长公主不会选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