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依言,又嘱咐了太医几句,便先回了长乐宫。
皇帝无力的伸手,示意萧雨歇上前,他眸中满是森寒的恨意,冷言问道:“是谁?”
他如何能不气,暗害也就罢了,还要借着他昔年所为来做文章,让人人皆以为此番坠车乃太子冤魂索命,筹划此事者,不仅心思诡秘,还清楚他的老底,被人以这样狼狈的方式撕开遮羞布,这口气,当真难以下咽!
萧雨歇命兰旌呈上发现的钢针:“回禀皇上,这是一种暗器,以弓.弩发射,是在马身上发现的。车架经过东宫附近时,有人将此物射进了马匹身上,导致马受惊奔逃,且马车后壁的木板,榫卯有损,根本经不住颠簸。”
皇帝冷言道:“孤记得,弓.弩等事,皆由考工令掌管。且朕所乘坐的马车,历来也归太仆卿管辖。考工令又是太仆卿的属官……”
萧雨歇没有否认,并提醒道:“是。且据臣所知,毕疏慎与司徒大人走得很近。”
皇帝眸中渗出锥心刺骨的恨意,仿佛要沁出血来,他一字一顿,咬着牙问道:“他这是按讷不住了吗?”
萧雨歇按住皇帝因愤怒而颤抖不定的手臂,沉声道:“杜衡羽翼颇丰,一切需得从长计议,倘若陛下直接冲他发难,怕会逼其谋反。到那时,于陛下、于南朝皆是不利。”
“那要如何?难道要眼睁睁的等着他来取孤的皇位吗?”
萧雨歇单膝跪在皇帝塌前,沉声道:“陛下,此时万不可打草惊蛇。依微臣之见,可先借此事将太仆卿以失职之罪斩首,再将考工令以政绩出色为由,调往太乐令,掌管祭祀。然后从光禄勋下挑人补上。”
沄泽闻言,只得应了,含恨询问:“那么杜衡呢?”
“陛下,可还记得诸葛亮核心计谋之一?”
皇帝眸中闪过一片电光火石:“你是说?”
萧雨歇嘴角勾起一个坦然的笑,字字句句道:“皇图霸业,徐徐图之!”
皇帝停朝休养了好些时日,十日后的早朝,判了太仆卿毕疏慎。又与几日后调遣了考工令,从光禄勋手下历练班子里,挑了人补上。
自太仆斩首后,杜衡的心思一日重过一日。这夜,杜衡坐在司徒府廊下太师椅上,望着满池残荷,心内凝重。
短短半年多时日里,他的人这是第四个,加上被调离的考工令,已是第五个了。事到如今,杜衡再也不认为这是偶然,一定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搅动风云!可是,那个人藏得太深,一点马脚都不漏。
杜衡清楚,自古以来,凡助帝登基者,无疑皆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结局。
他杜衡身为助帝登基的谋臣,能安稳在司徒之位上七年岿然不动,无非是因为他一直靠手中党羽,平衡着皇帝的权力。而今,折损党羽甚多,且这次太仆一事,难免不会让人以为,是他借太仆之手暗杀皇帝。
眼前局势,前所未有的险峻。他要想保住这个位置,保住这条老命,就必须继续维持同皇帝间的权力平衡。
杜衡容着眼,思来想去,看来,这次,无论如何,都得把萧雨歇收入麾下!以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手中的权力来说,只要他成了他的人,其余损失十个都无所谓。想到此,杜衡眸中闪过一丝阴险的精光。
秋日的凉意已现,这日下朝后,萧雨歇疾步往宫外走去,他此时满心里想的都是文君,湖蟹时节已到,准备着回府带文君去品尝流萤湖的湖蟹。可就在这时,却被杜衡叫住!
“广陵侯,幸会幸会。”
萧雨歇勾唇一笑拱手见礼:“司徒大人。”
杜衡含了亲密的笑意,恭贺道:“又有光禄勋手下属官位列九卿,恭贺广陵侯又得助力。”
萧雨歇闻言,嗤笑一声,望着杜衡的眼睛解释道:“司徒大人,是皇上又得助力,不是本侯!”
杜衡闻言,摸着胡须摇着脑袋笑了起来,那模样,仿佛是在笑话萧雨歇言辞幼稚。
萧雨歇冷眼望着他,等他笑完后,果然说道:“广陵侯到底还是年轻啊,不懂得什么是朝廷。”
萧雨歇哦了一声,反问道:“请教司徒大人,何为朝廷?”
杜衡凑上前一步,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低声道:“朝廷是这个世上最黑暗的所在。”
萧雨歇不甚在意的漫声道:“怎么个黑法儿?”
二人并肩慢步而行,只听杜衡说道:“它无耻至极,需要的时候笼络有加,不需要的时候便翻脸无情。它可以为了掩盖一个谎言而大开杀戒,也可以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叛国、贪污,是他们常用来排斥异己的手段,它毫无怜悯,它可以为了达到一个目的而不择手段,百姓、他邦……一切都是用来获得银钱与权力的工具。它将人性最无耻的一面发挥到极致。”
萧雨歇闻言,心头泛上一丝酸涩,杜衡所言并非毫无道理。朝廷,确确实实就是这般模样。
杜衡那双鹰眼颇有意味的望了萧雨歇一眼,复又说道:“可人们依然对它趋之若鹜,学子们寒窗苦读,士子们争权夺利,人们却永远看不穿朝廷伪善的面目,永远看不到华贵衣衫下覆盖的流脓疮痍,人们宁愿要一个被织的漂亮的谎言,也不要残酷赤.裸的真.相……人们惧怕战争,它就用战争恐惧它的百姓,人们害怕死亡,它就用死亡来要挟!”
杜衡说完,自己呵呵的笑了几声,复又道:“朝廷便是这么个朝廷,只要沾上它,再好的人都会被逼的面目全非!广陵侯忠心耿耿的为皇帝效力,无非就是兔子给狼送肉,少不了被吃的一天。”
听到此处,萧雨歇不得不得叹服,杜衡虽身在其中,但对朝廷这两个字,他却像个局外人一般看得清清楚楚,也难怪如今官拜三公。
话毕,萧雨歇瞥了杜衡一眼,目视前方,冷言道:“司徒大人,还有什么指教?可一并说了!”
杜衡笑道:“同僚之间闲谈而已,又何来指教!我不过是想告诉侯爷,兔子与其给狼送肉以求保全,不如自己就是狼!有空时,记得前来寒舍小坐。”
萧雨歇笑道:“谢司徒大人之邀。想来司徒大人也知道,本侯行事最是随性,小坐一事,看本侯心情。”
杜衡颇有意味的说道:“你一定会来!”随即,杜衡拱手相告:“告辞!”
说罢,杜衡意味深长的望了萧雨歇一眼,那眼神,好似看破天机的世外高人一般笃定!
随后,他笑了几声,拂袖而去!
萧雨歇望着杜衡离去的背影,回味着他之前那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心中甚感不适。杜衡此人,心思诡谲,不会莫名其妙跑来跟他说这么几句话,可他究竟是何意?
此时此刻,文君正在弄梅小筑院内赏菊。她手里拿了剪子,将几盆菊花里略黄的叶子一一除去。
素娥从妆匣中取出一枚金蜂赶菊发簪,走到院中,簪在文君朝云近香髻上,随后笑道:“这簪子,真是应景儿。”
文君报以温雅的笑意:“就数你心思玲珑。”
这时,陆离打院外回来,近前说道:“夫人,那张氏方才又来找侯爷了。”
素娥笑道:“这张氏这几日来的倒是频繁。前儿晚上送宵夜,昨儿个又是送香囊,今儿又来了。”
文君停下手中的事儿,问道:“张氏?过去可是陈绍齐府上的那名歌伎?”
素娥凝眉想了想:“正是呢。”
文君冷嗤一声,自语道:“我怎么瞧着这一幕有点儿似曾相识?”她转而向陆离吩咐道:“你去盯着张氏,看她最近有什么动作?”
陆离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萧雨歇回到了弄梅小筑。见文君在侍弄花草,便含笑走了过来。上前道:“方才兰旌回禀,说见陆离在张氏的房顶上爬着,可是她最近向我表露爱慕之意过于频繁,夫人醋了?”
文君闻言,横了他一眼,美眸中满是傲娇:“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萧雨歇含了促狭的笑意,俯身至文君耳边道:“如果是的话,为夫在想,是不是可以圆房了?”
他这般无遮拦,连素娥听着脸颊都红了,忙寻了由头避开。院内只剩下他二人,文君面颊微红,但好歹已习惯了他这般无遮无拦,只得道:“你自己说的,要等我情之所钟之时,可不能食言。”
萧雨歇叹一口气,颇为无奈道:“是,我说的。我先去更衣,下午无事,带你去吃湖蟹。顺便再带你去扶苏院见个人。”
文君不解道:“可是流萤湖畔,公子名流常去的扶苏院?”
“正是那儿。”
文君拒绝道:“我才不去呢。听闻去扶苏院的女人素来不少,但大多都是才貌双全的名妓,我无才无貌,怕是没那资格。你自去风流好了,兴许还能再填一房美妾。”
萧雨歇闻言,清朗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宠溺的无奈,不禁摇头道:“真是服了你这牙尖嘴利。不去便不去吧,那下午只好陪你在府里赏菊了。朝服穿着难受,我先回房更衣去。”
说罢,萧雨歇便往缥缃阁而去。文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委实觉得委屈,于生活上,文君素来本着‘唯美食与美景不可辜负’的原则,是不去扶苏院,又不是不去吃湖蟹,干嘛都给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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