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那时身上压着和亲的重任,又不相信苏暮寒的背叛,纵然心动影浮,两人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
若是早知能等到顾晨箫,她又何须非要选择与苏暮寒同归于尽?哽咽难言,慕容薇喃喃道:“我究竟何德何能,他为我倾尽天下?”
温婉诧异,眸子在夜色中熠熠生辉:“他说,你曾救过他的命,他这一生便应该为你而活,难道你不知情?”
河月相映,流水潺潺,静谧的春夜里,轮到慕容薇楞在小船上目瞪口呆。
当年顾晨箫总是说,他跟她的初遇不是在康南皇宫她被册立为妃的那一日,她一直记不起来他们的初遇,更不晓得顾晨箫口中的救命之恩究竟从何而来。
温婉只当她的愣怔是缘于感动,便娓娓开口继续往下讲。
孝昭的年号,孝缘自于他的母妃,为了儿子,君太妃倾尽一生,自然当得起儿子一个孝字。顾晨箫建立大康皇之后,第一道圣旨便是尊君太妃为皇太后,这是后宫里唯一一位正经的女主子。
昭缘自于他终于揭开苏暮寒的身世,揭开事实的真相。顾晨箫绞灭大周遗臣们做了百多年的美梦,将大周废朝这百余年的贼心不死摆在天下人面前,叫他们受尽后人唾弃。
该做的事都已做完,顾晨箫便变得有些消沉。
孝昭五年春,太后娘娘病逝于慈宁宫内,顾晨箫为母守孝,悲恸之下触动早年身上的旧伤,就此卧病不起。
此生已矣,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又受太后娘娘去世的沉重打击,顾晨箫于孝昭五年的深冬,病逝在旧西霞皇宫,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大康皇朝就此瓦解,天下又陷入混乱之中。
温婉那时已然带发修行,得知顾晨箫已逝,她感念他的恩情,静静跪在佛前为他颂《地藏经》,希望他能早早往生。
念着念着,再张开眼睛,温婉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大悲寺的大雄宝殿中,静静听世迦大师讲经。
白驹过隙,一眨眼便是沧海桑田的距离。
夜风抚过水面,吹动慕容薇和温婉二人身上的裙衫,竟有些寂寥沧桑之感。二人凝神对望,心思都是百转千回。
良久之后,温婉慢慢开口,说得异常艰辛:“阿薇,你既知晓前世今生,为何还要如从前一般固执,非要跟来苍南?难道你忘了当年在高高的城墙上面,安国夫人怎样饮恨自尽?”
“我既知道前世今生,又如何会为他再动一丝情谊?”慕容薇依旧沉浸在温婉所述的经历里,听到顾晨箫身死,心上就像被人生生挖空了一般难受。
鼻端瑟瑟的发紧,流得泪太多,说话都有些暗哑。从温婉后来的讲述里,慕容薇没有听到关于姑父和夏氏兄弟的因讯,明知是她刻意隐去,慕容薇依旧忍不住要问:“我姑父那只义军,还有夏二哥、夏三哥,后来怎么样了?”
温婉眼里闪过悲怆,亦有感慨万千的豪情:“陈大人与夏氏兄弟都牺牲在这次战役中,算是求仁得仁。顾晨箫登基之后,为慕容氏、夏氏与陈氏都修建了祠堂,重新安葬,九泉之下,逝者入土为安。”
见慕容薇久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想想安国夫人的惨状,温婉语中有深深的责备:“阿薇,你还未回答,为何一定要来苍南,难道如今依旧放不下他?”
听温婉提起苏暮寒,慕容薇轻轻嗤笑,眼里闪过轻蔑和决然,“他何德何能,配我两世倾心相待?婉姐姐总该记得当年破城的十万精兵,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就到了京城。苍南苏家,这样的人家不来看一看又怎么能行?”
上一世里,建安如同今世一般,打着和亲的主意,态度却更为强硬,慕容薇当时不顾父皇的病体,为了苏暮寒抵死不嫁。
温婉有心报答安国夫人当年救命之恩,想着不如牺牲自己来成全慕容薇与苏暮寒这一对璧人。
她自己向楚皇后陈情,说自己不堪襄远伯府的污秽,求楚皇后给她一个合适的身份,由她远嫁建安。反正建安求娶的是西霞贵女,并不一定要公主殿下,襄远伯府虽然不堪,毕竟也挂着勋贵的幌子。
解了楚皇后燃眉之急,楚皇后立即将温婉收为义女,并封了个郡主的份位,由温婉匆匆踏上和亲之路。
初时温婉与秦恒不过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后来渐渐爱上彼此,一起抵挡前朝后宫的风刀霜剑。
后来秦恒的弟弟秦怀毒死了建安帝,污蔑太子妃温婉与人私通,又给秦恒下了毒,大约分量不够,秦恒并未当场毙命。
若是自己死去,温婉知情太多,下一具尸体便是她。秦恒拼着一死,与秦怀的人周旋,为温婉争取到了遣送回国这一条路。
明知回去千难万难,也好过在建安国内送了性命。两人今世无缘,许下来世白首之约,秦恒就此撒手人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饮
如今安国夫人不在,只有两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叶嬷嬷自然就敢将小摆设换做新鲜的颜色,也敢折了灿若云霞的杏花送进来供两人消遣。
大雨依旧如注,打的寝殿外一丛茂盛的芭蕉哗哗做响,慕容薇推开雕透着海棠花的窗扇,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贪婪地向外望去。
宫墙外头远山翠峰遥遥可见,满目都是碧绿,近处廊下那些阔阔的芭蕉被雨水冲的晶亮,前方的甬道两侧是丛丛疏落有致的青竹,枝叶随风摇曳,泛起一浪高过一浪的绿波。
许是沾了山水气息,行宫的景色比皇城内更为秀美和灵动,连那些芭蕉与青竹,给慕容薇的感觉都比宫内挺拔和昂扬。
玉屏山这一脉,依旧要找个机会好好探究。
闲来无事,只能听雨品茶,便与往常一样,由流苏与璎珞取了上好的山泉水,在殿内烹茶。
想着夏钰之一人枯坐无味,慕容薇便吩咐去请夏钰之也过来。
等着两个丫头烧水,慕容薇便与夏兰馨相对而坐,命人摆上了棋盘,静静执起一枚黑子轻轻落下。
两人每每博弈,夏兰馨的棋艺其实更胜一筹,往往走到最后便会容情,只赢慕容薇一目半目而已。
慕容薇今日下意识里却想起当日在御书房内,曾向父皇请教的那一局破釜沉舟的棋谱,下子越发大有章法,落子酣畅淋漓,与平日的棋风颇为不同。
夏兰馨对她的棋艺知之甚深,见她风云变换,初时并不在意,待查觉不妙,回过神来步步为营,竟也落了下风。
夏钰之已然到了,见她二人搏杀,所谓观棋不语,只在一旁静静掠阵。看着两人棋风变幻,夏钰之不觉皱起眉头,深深望了慕容薇几眼。
落子如人,妹妹依旧是一味的谨慎小心,步步算计,从小处着手。慕容薇却是大刀阔斧,运筹帷幄,多了些总览全局的霸气。
夏钰之在这里细心揣测慕容薇何以棋风大变,陷在棋局里的两个人犹不自知,正拼得你死我活。慕容薇最终完胜夏兰馨,道了声侥幸,含笑说道:“兰姐姐承让。”
这一局夏兰馨到也输得心服,当下回以微笑。见三哥已然立了多时,便吩咐将棋盘收去,拈了棋子放入罐中。
由小螺服侍着净了手,璎珞与流苏两个已然煮好山泉水,沏了滚烫的沸茶送到他们每个人面前,三个人便就着茶水增添谈性,大聊些魏晋名士风雅之事,又提起在玲珑山上见到的古石碑,还有隐在青山碧水中少为人知的大悲寺,赞叹了几句。
世迦大师当日的讲经,有许多话浅显亦懂,却有大有深义。慕容薇印象深刻的便是说到佛渡有缘人,大师悲悯一笑,夹杂着隐隐的叹息。
彼时他们一行都是锦衣玉食的皇亲国戚,只知依着规矩恭敬叩拜,却从不晓得有朝一日,这群人里头真会有伴着青灯古佛的有缘人。
相来缘起缘灭、花开花落,乃至一饮一啄,都在冥冥之中便已注定。
雨来的急去的也快,傍晚时分,已然弯弯一道彩虹挂在天边。一方瓦蓝的天空水晶一般澄澈,清风徐来,吹动湖面一池浅水,荡出碎金般的涟漪。
罗嬷嬷按照慕容薇的喜好准备了冷面,又按她的吩咐摆在水榭,才吩咐人去请公主跟夏家兄妹用膳。
夏兰馨听得宫人来请,饮尽最后一口香茗,笑嘻嘻起身说道:“今日输得惨重,晚间必定要多吃些才能找补。”
若是楚朝晖在,雨后初晴,怕沾了湿气,必然不同意她们在水榭里摆膳。没有长辈约束,心里自然轻松,慕容薇这才放开约束,自然得到夏家兄妹的认同。
众人换了衣服,便沿着竹间蜿蜒崎岖的小道,一行去临湖的水榭用膳。
行宫依着苏州园林的格局修建,步步有景,或以山石环绕,若以屏风遮拦,以为山重水复,其实柳暗花明。
叶嬷嬷亲自为众人带路,一路行一路讲着行宫的景致,将她们请到水榭。
见罗嬷嬷手脚麻利,指挥着宫人将几碟精致的小菜摆放好,又捧出慕容薇午间点的冷面。
慕容薇与夏兰馨虽是南方人,却爱吃面食,对各色汤面情有独钟,这几日行宫内便多以面为主食,怕她吃了絮烦,又翻出几多花样。
罗嬷嬷做的面,又劲道又富有韧性,极似秦峡一带的口味,浇头却是五花八门,集天下之大成。慕容薇前世曾尝过几次罗嬷嬷做的冷面,至今记忆犹新,午间便央了罗嬷嬷亲自下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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