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忙碌了一天,懒怠行动,本想着今日璎珞值夜,待慕容薇安歇了她也早早回房,知道拗不过慕容薇,只得忙忙替她篦完头,又去取一件蔷薇色莲纹披风替她添衣。
璎珞已将东西准备好,将一只小巧的花篮递在流苏手中,里面盛放着花灯烛火之物,又仔细压了一块缎制绣花方巾。
流苏这才提起一盏朱红的水晶如意纹宫灯,悄悄随着慕容薇出门。
今年望月小筑轻闲,一个人影不见。只有九曲回廊连着水面上一方玉莹莹的九孔拱桥,两侧倶是寓意祥瑞的浮雕,流苏手中的琉璃灯,映出水中圆圆的满月。
汉白玉的栏杆上亦是清辉一片,如洒落一地水银,确乎是望月的好地方。
今夜十五,月大且圆,此刻只有细碎的月光伴着青石甬道上盏盏摇曳的宫灯,风过淙淙,吹皱一侧丛丛芭蕉与翠竹,竟是一地清幽。
江南春早,夜间停了风,更显静谧。
慕容薇的黑发松松半挽,簪的琉璃发钗光华回转,一袭淡淡蔷薇轻素的裙裾明澈如流泻的月光。
望月小筑的活水连着宫中的玉带河,一河绕宫,宛如翩跹的玉带,绵绵不绝。那最下游该是出了宫外,不知到流向哪里。
慕容薇弯下腰来,轻轻捧起一朵莲形花灯,燃起花芯中那一点烛火,在心里悄悄祝福身边的亲人平安。
远远有笛声传来,不晓得宫中哪处正在奏乐,吹的是一支凤凰于飞。初时,笛音徘徊、低叹,转而变得高亢而激越。
慕容薇在回廊中倚栏而坐,静静听着远处的笛声,不觉随着笛声轻轻打起节拍。
隔着几处回廊,原来是顾晨箫正在月下弄笛。
观罢青龙大街的花灯,朱如海殷勤送他与秦恒回来。如今客居在宁辉殿,推开窗便是粼粼的波光,又勾起他浓浓的思念。
今日是母妃的生辰,他依然不在她的身边。
父皇深爱母妃,不昔赐下君字的姓氏。
母妃一定也深爱父皇,不然不会为了他背井离乡。
有爱也有忧伤,母妃眉眼间的寂寂从不说与父皇,只在一个人的时候,常常对着家乡的方向凝望。
顾晨箫时常会为母妃伤心,母妃的汉文已经学得很好,有一日竟对他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父皇便有心为母妃倾尽江山,两人也终有遗憾。
遇到父皇的时候,母妃才十六岁,是十万大山里自由奔放的少女,爱着绯红的纱衣,胸前挂着一枚苗银打制的火凤凰。
火凤凰额间点着鲜红的朱砂,似是涅槃重生的璀璨,那是整个苗寨的圣物。
母妃在苗寨里身份尊贵,却愿为父皇放弃一远,只求随他远行。外祖将母妃关进吊角楼,又不惜以死相协,最终母妃依旧不顾外祖的反对,毅然随着父皇远行。
去岁外祖染疾而终,母妃知晓无缘得见最后一面,竟然近乡情怯,只泒自己为外祖奔丧。
苗寨里,下一任的土司恭敬地引领着他,走进外祖那个宽大空旷的院落,去看过母妃曾住过的吊角楼、看过外祖为思念母妃重下的凤凰树,又去看过母妃与父皇初遇的桃花林。
新任土司汉文不太流利,说得缓涩生硬,却满含着感情:“你的母亲阿黎,是天上金灿灿的凤凰,永远是我们苗寨最尊贵的公主。”
那时,他才知道母妃的闺名唤做阿黎。(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凤凰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母妃那枚象征身份的火凤凰,从她踏进康南皇宫的那一刻,便只能好好收藏,并不能佩戴在身上。
父皇能给母妃最大的称谓,便是凌驾于贵妃之上的君妃娘娘。带了妃字,便只是一个侧世,又如何能佩带象征皇后身份的凤凰。
这一世,父皇与母妃彼此为对方付出良多,但愿上苍感情他们情真,能叫他们相处的时光能再多一些。
顾晨箫的眼睛似被清流辉月染过,似墨色的宝石,璀璨明亮。他低低垂下睫毛,无端想到自己身上。
不知道与自己携手一世的那个女子,又会在哪里等他。
顾晨箫将心事诉诸笛音,悠扬清亮,仿佛一朵亭亭净直的白莲,纯净到不染一丝尘埃。
笛声清越里透出婉转,似与自己心意的相通。慕容薇忍不住一个回眸,低低向后折下腰身,压得低低却不失轻甜的歌声和着舒展的臂膊缓缓而起,正是《凤凰于飞》的起手势。
放下对苏暮寒的情谊,她依然是那只翙翙其羽的凤凰。涅槃归来,依然要追寻自己的幸福。
不仅是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也是。愿夏兰馨与云扬此生白首不相离,也愿温婉与秦恒携手共连理,愿三哥温柔抱得美人归,愿顾晨箫再无汨罗福地十年卧薪尝胆,唯有今生真爱笑看夕阳。
更愿父皇母后翩蝶情深,这一世双宿双栖,不叫刀剑分离。
愿每一个人,都不受上世的蹉跎,真切地将这一世的幸福握在手里。
心内满是对她们、对自己的祝福,慕容薇再无犹豫,身子越转越快,那蔷薇色的衣裙与如瀑的黑发就如盛开的花,划出一个又一个完美的弧度,融在无尽的月色中。
慕容薇的歌声轻曼,似是带着无尽的缠绵。在舞中,曾经的点点滴滴,前世的悲欢离合,就如片片随风的画面,渐渐拼凑在一起。
心情转而变得激荡,轻舒广袖,歌声越发地出岫,慕容薇轻盈无声地在草地上兹意舞着,连鞋子也踢落下来,雪白的双足在淡黑的月夜里,竟然如玉一般,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似是有人低低压抑地漫声吟唱,顾晨箫耳边有歌声萦绕,不甚清晰。他推开窗扇,又轻轻跃出,将身子隐在一丛茂密的凤尾竹后,便看见了那舞姿翩跹的身影。
毫无意外的,心间又是锐锐地痛,又是绝望又难言的悲伤,慢慢没过他的眼睛,他无声地唤了一声慕容薇,那名字萦绕在舌尖,竟是莫名的熟悉。
随着最后一声笛音的袅袅,连慕容薇自己也不晓得,低低地婉叹从唇间溢出,那样自然而然的深情无限。
似是想呼唤谁,又似是无人呼唤,那声叹息深长缠绵,近在咫尺的流苏却听得悠悠一震,悄然抬起头来。
慕容薇的舞戛然止住,那一刻,她仿佛瞧见了顾晨箫的身影,更仿佛想呼唤他的名字。
自己被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惊住,她蓦然停住了舞步。
顾晨箫人已离开,笛声却未停,依然悠扬,而且充满深深的祝福。寂寂的夜里,两人心中各自怀想,都有了挥之不去的迷惑。
慕容薇回过身来,远望方才放的河灯,已只余远远一点荧光。
一定是今日多饮了几杯,才变得有些沉醉,慕容薇目之所及,竟似触到了前世顾晨箫那个温暖的怀抱。
遥望着蔷薇衣衫在河边御风而舞,那痴痴的神情与婉转的一声轻叹,震得流苏心上一痛,绞着丝帕的手变得无所适从。
原来,公主对苏暮寒的心意竟然深到她遥不可及。
方要伸手来扶,慕容薇却因着方才的舞松脱了本就低挽的发髻,满头青丝倾泄直下,鸳鸯九色琉璃钗滑如凝脂,顺着青丝悄然划落,掉入不甚湍急的河流。
钗是母后所赐,她与妹妹一人一枝,慕容薇没有丝毫犹豫,竟然上前一步就踏入了河中。
早春的水清凉彻骨,碧绿的苔藓光滑如镜,流苏瞧见慕容薇的身影在水中晃了几晃,想伸手去够,反而也随着湿滑的苔藓滑落水中,她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只来得及搀住她摇晃的腰身。
水并不深,只及慕容薇的小腿肚。她急快地将一枚手指放在唇边,止了流苏的呼喊,这才弯下身去捡那只琉璃钗。
幸喜河底是些莹亮的细沙,琉璃钗半掩半露,透出细碎的光芒。慕容薇弯下身子,直待那触手的莹润与通透可及,方才一瞬间的焦急才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取待,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露出会心的微笑。
方才少女的惊呼声虽然压抑,却依旧传进了顾晨箫的耳中。怕是出事,他匆匆折返,见主仆二人竟然立在水中。
流苏扶着慕容薇想走上岸来,无奈苔藓即湿且滑,两人立足未稳,流苏想唤人,慕容薇再次悄悄做个禁言的动作,“勿要出声,莫惊动旁人,自己想法子上去。”
两人即忙且乱,几次努力无果,正在彷徨之间,一只玉笛从岸上伸过来,低沉中又带些磁性的声音在慕容薇耳边低沉地响起,“慕容薇,抓住玉笛,我拉你上来。”
月亮不知何时隐在一片云朵之后,慕容薇能听到自己一颗心呯呯直跳。
吹笛的人竟然是顾晨箫。
四目相对,竟然不知从何说起。慕容薇抓住玉笛,借着顾晨箫的使力,被他带上岸来。一个收脚不住,撞向他的胸膛,顾晨箫怕她清誉受损,闪身躲避,却不忘以手臂牢牢护住她的身体。
玉笛还握在自己手中,惊慌之下到也不失分寸,慕容薇盈盈一拜,唇角弯弯沁了笑意:“多谢宁王殿下相救。”
流苏日间诗笺会上见过顾晨箫,见慕容薇与他答话,到也不觉奇怪。自己抓住一旁的树枝,慢慢踱上岸来。
并没有说过几句话,感觉却又那样熟悉,顾晨箫本能地抬手替慕容薇整理披风,对上那一双明澈的眼睛,恍然惊醒,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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