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兰馨似颦非颦,将脖子一扭,耳上两粒金绞蜜的耳坠垂落长长的流苏。
她咯咯笑道:“夏大将军也有求人的一日,昔日替阿薇传讯,她还特意送了这幅内造的耳坠给我。你好歹拿些诚意出来,叫我瞧瞧这趟陈府去得值不值?”
瞧着妹子一幅幸灾乐祸的模样,夏钰之恨得要拿案上的砚台敲她,却只能低声下气,将好话说尽,又许下待伤势痊愈,带着夏兰馨去京郊马场跑马。
夏兰馨逗了兄长半日,这才笑嘻嘻接了书信搁在袖中,当着夏钰之的面吩咐小螺往陈府递帖子,自己明日一早拜会陈芝华。
瞧着小妮子刁钻古怪,夏钰之随手抽了炕桌上一本杂记,轻轻敲到夏兰馨额上:“若是再落井下石,待你上花轿的那日,三哥可不背你。”
一习话说得夏兰馨面色如晚霞漫天,一时璀璨灼目。
她恨恨立起身来,纤指一点夏钰之的额头嗔道:“好个潜龙卫的大将军,到懂得过河拆桥。若不是为着陈姐姐,一定要把你这混帐话告到母亲面前。”
一掀帘子,夏兰馨堵着气跑出去,心弦却早被兄长的话撩拨,想起了云扬霁雪初晴一般的笑容,脸上似晕了浅浅的桃花妆,娇艳动人。
只怕家人担心,夏钰之略去自己受伤坠崖的那一段,只提及当日玉屏山腹中与苏氏族人那一战,被苏暮寒侥幸逃脱,自己混乱之中,被人拿刀砍在腿上。
夏兰馨见了陈芝华,照着夏钰之的说辞复述一遍,再三向陈芝华保证,兄长右臂与左腿的伤势已然无有大碍。是罗讷言怕影响以后走路,只许他卧床休息。
短兵相接,夏钰之武功卓绝竟被砍伤腿骨,陈芝华只要略加想像便能体会当日的凶险,那一缕芳心何曾有半分落在实处。
母亲的开解与夏兰馨的描述都不能让自己迫切的心情稍解,读着夏钰之叫夏兰馨捎来的字帖儿,陈芝华唯有相思成灰。
很想撇开什么名声,直接去夏阁老府上探望,亲口询问夏钰之的伤情。奈何如今两家阁老府声名显赫,陈芝华生怕树大招风,一不留神便落了旁人话柄,成为一生诟病。
连着三五日,陈芝华寝食难安,当真度日如年。
夏钰之更比她好不到哪里去,瞅着那日老太君前来探望,顾不得害臊,红着脸央求老太君替自己斡旋。
老太君戎马倥偬了一生,昔年与夏阁老也曾花前月下。
如今年轻时轰轰烈烈的爱情都如过眼烟云,千帆过尽,只余下余生老来相守相依的平静,又如何不理解孙子那颗火热的心?
老太君瞧着孙儿眉宇间的焦灼,认真点头应允,嘱咐他安心养伤。
这日午后,桑榆胡同陈府内腊梅飘香,慕容泠正房里焚着炉素檀香,柳氏夫人与陈芝华姐妹都在这里边做针线边伴着慕容泠闲话。
老仆梅嬷嬷掀了帘子进来回话,道是夏阁老府上老太君泒人送来了几篓贡桔过来,另有两个仆妇要来给慕容泠请安。
慕容泠忙收去针线簸箩,命将来人请进来说话。
来得是浣溪堂里的两名仆妇,素日服侍老太君的起居,两个人端庄规矩地给诸人行了礼,其中一位笑着说道:“我们老太君想请府上两位姑娘帮个忙,特意遣了奴婢来请夫人的示下。”
原是老太君觉得夏阁老生辰将近,想请陈芝华姐妹前去,与夏兰馨一起帮着写几卷经书、再捡些佛豆,替他们老夫妻两个祈福。还要留她们姐妹在浣溪堂住上几日,请慕容泠允准。
浣溪堂的大门一年到头紧闭,难得有几个有缘人进去,如今老太君为了成全孙子,到想出绝好的借口,舔犊之情令人侧目。
慕容泠心内了然,必是老太君晓得这一对年轻人不易,有心成全他们此时见上一面。瞧着二女儿瘦成尖尖下巴的小脸,还有眼中包含的殷切期盼,慕容泠怎忍心说个不字。
她含笑应道:“果真如此,到是她们姐妹两个的福份,能有机缘在老太君跟前聆听几日教诲。烦请二位拜上老太君,倘有失礼之处,还请老太君不吝提点。”
两名仆妇遵命,欣然接了柳氏夫人赏下的红封,两下里约了时间,明日巳正一刻,夏府的马车过来接人。
陈芝华立在母亲旁边,瞧着依然是仪态端然的淑婉形象,早已心花怒放。与妹妹一起回房,行至两个跨院的岔路口,陈芝华瞧着再无旁人,只向妹妹浅浅一揖,谢她明日对自己的陪伴,这才含羞回了自己房里。
次日一早,陈芝华、陈盈华姐妹各自换了出门的衣裳,便去正房辞行。
陈芝华着了身秋香绿蜀锦素面帔子,雪白的挑线裙,陈盈华则是芙蓉紫的掐腰小袄,配着雪青色的十二幅湘裙。
姐妹两人均是妆容淡淡,以和田玉簪绾发,压了支掐丝金凤掩鬓,耳上简单一对碧玉明月铛,一色连着兜帽的银狐大氅。
自家女儿行事妥帖,慕容泠依旧耐心嘱咐了几句,要她们谨言慎行。晓得夏府的马车在垂花门等候,这才命她们出门。
姐妹二人辞了母亲,各自领着贴身的丫头,带了几件换洗衣裳,便乘坐夏家的马车去了阁老府。
老太君借抄经之名,请陈芝华姐妹前浣溪堂暂住。昨日两名仆妇回来复命,夏兰馨一早将这好消息转告夏钰之。
闻得祖母如此成全,夏钰之感动莫名。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晓得陈氏姐妹此时只怕尚未启程,夏钰之却阻不住自己一颗心雀跃如火,在院里翘首盼望。
第五百九十二章 过府
冬月朔朔,北风一起,空气有些阴寒,带了十足的冷意。
夏府的车子里头笼着炭盆,银丝霜炭燃得足足,更显得温暖如春。
里头的案几上搁着个什锦红木填漆攒盒,放着果仁、蜜饯之类的小吃,还有两碟阮记的点心,正是陈芝华喜欢的玫瑰馅月饼与五仁糕。
姐妹两个也不拘束,随意用了些茶水点心。两家隔得不远,不过几柱香的功夫,马车便从夏家的角门进入,沿着中间笔直的水磨石甬道直接往二门驶去。
夏兰馨代祖母迎客,披了件石青色的团花缂丝斗篷,一早便领着小螺候在了垂花门前。瞧见两姐妹的马车驶入,笑盈盈上前见礼。
丫头掀了帘子,又安下脚凳,陈芝华两姐妹聘聘婷婷走下车来,与夏兰馨彼此见礼。陈芝华明目皎皎,眼波轻轻流转间,面上已是丹霞点点。
夏兰馨眼波清湛,笑容在唇角缓缓荡开弯弯的弧度,显得亲昵又随意。她携着两姐妹的手,请她们先去自己院里更衣,再一起过浣溪堂请安。
晓得姐姐不好意思,陈盈华挽着夏兰馨的臂膀,关切地问道:“兰姐姐,夏三哥的伤可好些了不曾?家父家母很是挂念,特意要我们姐妹问询几句。”
妹妹竖起梯子,陈芝华落落大方接过话来,柔婉地说道:“抱歉,耳听是虚,眼见是实。蒙老太君相召,芝华感激涕零,不瞒兰馨妹妹,我实在迫不及待要见见本人才能安心。”
一番言语赤诚,足见对夏钰之的用心。夏兰馨半丝轻视的心情没有,反而添了些崇敬。她向陈芝华浅浅一福,笑妍如花:“姐姐放心,三哥只是腿上受伤,行动不便。想来如今躺在床上早已度日如年,姐姐来得正好”。
自己与云扬每每悄悄约在花前月下,尚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哥与陈芝华不见已两月有余,又经历了如此一番天翻地覆,还不晓得怎样相思入骨。
在知兰苑重新梳洗理妆,夏兰馨命人先去递话,自己则陪着陈氏姐妹从竹间鹅卵石的小路横穿,一起去浣溪堂见过老太君。
老太君的院子里丫头婆子立了一堆,原是沈氏夫人与世子夫人胡氏都在坐。
陈芝华虽施了淡妆,依旧掩不住清减的模样,越发显得温柔而又沉静。陈盈华则笑靥浅淡,瞧着庄重而又得体。
两姐妹依次向三人问安,奉上了亲手做的几色针线。
陈芝华特意为老太君绣了一块老绿色的丝绒抹额,嵌了枚祖母绿的珠子,挑了金银两色丝线,绣成万字不断头的吉祥纹样。
陈家姐妹绣功卓绝,那颜色老太君尤其喜欢,当场命丫头替自己换上,正衬那一身老绿色寒梅傲雪的锦衣,连连赞叹有加。
陈芝华下巴尖尖,腰身不盈一握,比前次过府时消瘦了许多,沈氏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忙命人给两姐妹捧了手炉,先去去寒气。
胡氏初见陈盈华,少不得送了份见面礼,又怜惜地望着陈芝华道:“比上次瞧见又瘦了些,往后可要好好吃饭。”
陈芝华含笑应是,与妹妹低眉敛目坐在了胡氏夫人的下首。既入了夏府,晓得心上人近在咫尺,心里反而安定,陪着老太君与众人寒暄了几句。
老太君拈着手上的佛珠笑道:“早年间杀伐太重,每常到了腊月,总是要兰馨她们姐妹几个聚在我这浣溪堂抄抄佛经,也减些戾气。今年这一场谋逆,又添了好些泉下亡混,便借着阁老的寿辰积些福气,你们多写几卷,一并烧在佛前。”
夏兰馨、陈芝华几个自然满口答应,约了每日早间过来抄经。
老太君又盘膝说道:“方才罗大夫来给钰之换药,也不晓得如今情形如何,兰馨陪着芝华和盈华过去瞧瞧,回头也好说与陈阁老夫伉俪知晓。你们早去早回,莫要误了午膳的时辰。今日天冷,这里笼着火炕,午间便都在浣溪堂里摆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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