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开始寻奇人,他要一一验证,他这几个子女,是不是都是他的血脉。
四子六女,活下来的不多。
他细细回想着他们的容貌,确实都与他有相似之处,唯一不像他的老四,则像极了自己的生母。老四?皇帝皱了皱眉,若真是十七八年前,那老四?
老四到今年年底也才十六岁啊。
当年大苏氏早产……
皇帝合上了眼,再睁开眼时,眼底一片血红。
他对老四的身份存疑。
他命人去唤那老太医回来,想知道具体年份。然而侍卫告诉他,老太医还未走出皇宫,就一跤跌在地上,没了呼吸。
皇帝大怒,却奈何不了一个死人。他一面派人寻访民间名医,一面查探验证现存几个子女的身世。
同时他旁敲侧击,去探寇太后的口风。
他想立刻去做的事情有很多,不过他最需要做的是把他身体调理好。他这一气,直接就病倒了。
晋王生辰当日,宫里出了几桩大事。小产没多久的孙氏暴卒,先时曾为其诊脉的老太医也摔死在宫里。皇帝惊闻两个噩耗,兼之天气又热,忧心成疾,病倒了。
秦珣是傍晚听说此事的,皇帝身边的太监宁遇才宣他入宫侍疾。
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告诉秦珩,只换了衣衫,擦了把脸,急匆匆就进宫了。他心里纳闷,父皇怎么会突然就病倒了?清早进宫谢恩时,还好端端的啊。
虽是父子,但他极少进皇帝的寝宫,此番进去,还有些忐忑不安。
然而他进了皇帝寝宫,却未被允许近前去见皇帝。
他只听皇帝说道:“珣儿来了?”
“是,父皇怎么了?”秦珣离得远,又隔着床帏,看不清父皇的面容,只是听其声音,并不见多虚弱。
秦珣哪里知道皇帝费了多大力气,才能说的四平八稳,不显丝毫虚弱。
“年纪大了,突然有些不适。”皇帝的声音从床帏后传来,他咳嗽一声,“没什么大碍。”
“父皇一定要保重身体。”秦珣轻声道。
父皇传他来侍疾,那他自然得做些侍疾的事情。他记得瑶瑶小时候在丽妃跟前侍疾时,亲自熬药,也曾喂药,细致体贴。
皇帝咳嗽了两声。
太监孙遇才小声道:“王爷,皇上的病,需要一味药引,还得王爷帮忙。”
“什么药引?”秦珣忙问,“我这就去寻。”
“需要王爷一滴血。”孙遇才道,“方子是古怪了一些,但是能药到病除。”
秦珣毫不迟疑:“莫说一滴,便是十滴也使得。”他看向床帏掩映的龙床,轻声道:“父皇给了儿臣性命,如今不过是一滴血罢了。儿臣安敢推辞?”
早有小太监捧了碗、锋利的匕首、细麻布、金疮药等物上前。
秦珣扫了一眼,又看一眼床帏后的父亲,心头有些凉意。他想,哪里是什么药引?恐怕是父皇在试探他是否忠心吧?当然,也有可能不是这样。或许他一拿起匕首,就会有侍卫涌入,说他意图行刺皇帝?
他不能不防。
但是在这关头,他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于是,他握了孙遇才的手,拿起匕首,在后者惊疑的目光中,划伤了自己的左腕。
鲜血涌出。
小太监苍白着脸,忙用碗去接。
说是一滴,但是血流出来,又怎么可能只有一滴?小巧的碗,很快流了一碗底。
秦珣面色不改,连呼吸都未加重一点。他松开孙遇才的手:“不知够不够?”
“够,够了!”孙遇才回过神来,“王爷一片孝心,天地可鉴。”
秦珣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他也没用金疮药,自己撕了中衣的半幅袖子,裹了伤口。
小太监端着那几件物事退了下去。
少时,又有人端药进来。
秦珣自然而然要接过药碗,却被孙遇才拦住了。
孙遇才笑笑:“这事儿老奴来就成了。”
“诶,本王身为人子,前来侍疾,又怎能让孙公公代劳?”秦珣不动声色,并不退让。
两人僵持之际,皇帝开口:“还是让遇才来吧。今日是珣儿的好日子,你累了一天,先回府休息吧。”
父皇开了口,秦珣不能拒绝,但还是道:“儿臣不累。父皇龙体有恙,儿臣又怎能好好休息?”
他说的情真意切,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你回去吧,朕等会儿喝了药,也要休息的。”
秦珣只得告退而去,面上还有些依依不舍。
他出宫时,天已经黑了。六月底的夜晚,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他今日喝了些酒,但此刻异常清醒。
他提高警惕,暗暗留神埋伏,好在他平安无虞,出了宫门。
在回府的路上,他还在回想今日之事。父皇此举着实古怪,莫非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
回到晋王府,秦珣看到了在他房门外徘徊的秦珩。
他房门的灯亮着,她就在门外,踱来踱去。
光线黯淡,她的面容他看不清楚。但她的身形,他一看便知。
想到她在这儿牵挂着他,他心里一暖,加快了脚步。
“瑶瑶。”
“啊?哥哥。”秦珩闻声抬头,面带喜色,她也迎了上来,“父,他,怎么样了?”
她原本想着他今天生辰,可能会喝酒,教人备了醒酒汤,打算给他送去,却得知他突然进宫了,还说是进宫侍疾。
他能给谁侍疾?当然是父皇了。可父皇身体一向康健,又哪里到了需要儿女侍疾的地步?
她心中不安顿起。
秦珣瞧她一眼:“进去说话。”他扯了扯她胳膊,两人向房内而去。
刚进房间,秦珩一瞥眼,微惊:“哥哥,你,你受伤了?”
他左腕袖子稍褪,露出了裹伤的中衣。
秦珣垂袖遮掩:“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秦珩瞪了他一眼,“手腕受伤流血,那是会要人性命的。你的药呢?我去找人请太医。”
她说着起身要走。
“先不忙。”秦珣想阻拦她,像她常做的那样,他伸手去扯她衣袖,却不想手一滑,握住了她凉冰冰的手。
六月的天气,本来不甚凉快。可能是她在外面站得久了,才会如此。
秦珣一惊,忙松开了手,略略提高了声音:“我说不忙,你坐下。这种小伤不用找太医,细麻布和药都有,你替我包扎就行。”
“哦。”秦珩回身,“你把药取出来,我去找细麻布。细麻布在哪里?”
她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你往前走。柜子底层有细麻布。”秦珣只看了一眼,迅速移开视线,他低头去取金疮药,同时吩咐妹妹。
秦珩果然在柜子底层看见了细麻布,她小心帮皇兄包扎,小声问:“父皇的身体无碍吧?”
“我没看见父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秦珣对她并不隐瞒,“听声音还好。”他简单说了药引一事,又道,“但愿父皇早日康复吧。”
秦珩帮他包扎好,方才见血已止住,她也略略放心。她忖度着道:“用儿子的血做药引吗?父皇是在试探皇兄的忠心?”
“我也……”
秦珩摇摇头,继续道:“可若是测忠心,这也太容易一些了。为何不说需要儿子的一块肉呢?”她又小声自言自语:“只要一滴血,我怎么瞧着跟话本子里的滴血认亲似的……”
第61章 验证
“滴血认亲?”秦珣一怔, 旋即笑了,“你还真想的出来。皇家血脉, 怎会有错?还要滴血认亲?”
秦珩赧然一笑:“我就是那么一说嘛。”
“最近看了话本子?”秦珣唇畔扬起极淡的笑意。经她这么一打岔, 他心里的不安稍微退了一些。
“没有。”秦珩摇头, 一脸认真的模样,“那天哥哥说了以后,我就不看了。”——真看也不能告诉他啊。
秦珣勾了勾唇, 不置可否。他沉默一会儿, 缓缓道:“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不会有事的。”
他声音不大, 但似乎带有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秦珩轻轻点头, 按照他的说法, 父皇的身体应该无大碍。她站起身来:“那我也先回去了,哥哥保重。”
她起身离去,并掩上了门。
夜色如墨, 星光点点, 月子里的灯笼的光芒格外黯淡。她一步一步行着,不期然地就想起了那个萦绕在她心间数年的、格外真实的梦。
她不知父皇的病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看眼下的情况,即使父皇有个万一, 太子二哥也还在……
她闭了闭眼,不要想了,一切都不一样了。没有再想的必要了。
在原地驻足了好一会儿, 秦珩转身回头看。
皇兄的房间灯还亮着,依稀能看见他的身影,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加快了脚步。
秦珣虽然告诉妹妹不会有事的,但他心里到底是不大安稳。君心难测,谁都不知道父皇在想什么。他很小就知道,同样是父皇的儿子,可他在父皇心里的分量,远远比不上太子。
若是父皇身体有变,他不担心太子。太子仁善,不会对兄弟出手。他担心的父皇会出于一腔慈父情怀,帮太子扫清障碍。——这样的例子,在本朝又不是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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