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着她那般是十分自然的和善温柔的笑面,齐念的心中顿时只渐而清晰的浮现出几个大字,笑里藏刀,居心不良。
看着齐念那副期期艾艾的腼腆模样,华夫人面上的笑意不由得更加深刻了些,直向她找了招手,边温然道:“我的儿,快过来,叫母亲好好瞧瞧你。”
齐念配合着做出一副满心期待却又有些害羞胆怯的神情来,扭扭捏捏的蹭上了前去,低头垂眸屈膝行礼,又将嗓音捏的比蚊子哼声还小,“女儿拜见母亲。”
很好,看来华夫人没有一眼识破她并不是齐姝。
坐在华夫人身旁的华玉蓉那娇艳可人的小脸上顿时不由得浮现出一个不屑的笑容来,且自鼻腔之中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冷哼。
华夫人不动声色的扬眉瞪了她一眼。
毕竟是打心底里有些惧怕她的,华玉蓉顿时便不敢再造次了,喉中轻咳了声便敛了神色正了正身子。
齐念暗自将这些小动作都看在了眼中,面上却依旧将含羞带怯的神情保持住,低眉顺眼的模样瞧上去格外的恭谨拘束。
这世道,当真是人人都揣着几副假面具。
她们母女二人明明就十分的瞧不起她这个贪图荣华富贵自动贴上来的女子,此时却还要口不对心的演出一副非常亲厚且殷切的模样来,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不嫌累得慌。
当然了,这话应也该自嘲来着,自从重生以来,齐念便无时不刻的戴着面具见人,这时日一久,她自己都有些分辨不出何谓真何谓假了。
华夫人心中甚为满意,果然当初派人前去给她那个远嫁的庶妹传个口信是对的,就算是枚即将要抛出去的棋子,她也要是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棋子,而不是不听话不受训的,那般要来必得费一番周折才能用了。
且在早几年,她也曾在周府上远远的看过这外甥女几眼,那小模样长得甚是标致动人,就连她这个六丫头与之相比都得逊上几分颜色。
如今且看她这容貌,虽不如当年艳丽瑰姿桃李之貌,但却胜在那份冰清玉洁亭亭玉立的气度,这样清丽脱俗的姿容,倒也不比那十分美艳的容色差。
想着不由得便待她更加满意了,这下面上的笑意便不算太假了,只连连柔声道:“你快站得近些,快过来。”
齐念依言挪步上前,便被她一把就握住了双手,拉到近前去仔细的打量着,笑问道:“在家时,你母亲都同你说的很清楚了罢?要知道我同你母亲本是嫡亲的姐妹俩,你也是我的骨血至亲。如今你既要做我的女儿,我心中也是欢喜的很。还望你往后便将我当作你的亲生母亲,咱们娘儿仨在一块儿,往后也算是相互都有个依靠。”
闻此言齐念便不得不抬起头来看那“娘儿仨”中的“仨”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看我都高兴的糊涂了,竟也没叫你们姐妹俩认识认识。”说着华夫人也想起这一出了,便抽出另一手去拉来了华玉蓉的手,将她的手覆在齐念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分外慈爱的道:“蓉儿,这便是你嫡亲的七妹了。在这偌大的相府之中,除了爹爹娘亲之外,便也只有你三哥的份量才能同七妹相提并论了。”
华府的三公子也是华夫人打小便自三姨娘那里抱来充当嫡子养着的,当然了,三姨娘也很早便逝世了。且她并不是难产致死,而是在坐月子时大意感染了风寒却无论如何都治愈不得,最后生生拖了大半年,将人活活给拖死了。
她这话说的十分殷切肉麻,害得齐念咬紧了牙关强忍着,才堪堪忍住了没有打个寒噤以示受不了。
但华玉蓉倒是真的没忍住,浑身都抖了抖,虽被华夫人察觉了给紧紧的压制住了,但依旧被齐念十分贴合的肌肤给发觉了。
华夫人不由得又瞪了她一眼。
华玉蓉显然是面上有些挂不住,忙讪笑着扯了个其他话题道:“娘,既然七妹妹已经作为七小姐回了咱们华府,那您应该为七妹赐名,毕竟以前的名字是不能再用了。”
华夫人这才转嗔为喜,笑道:“你说的对,这倒是我疏忽了。”转而又将一双刻意温柔的笑眼转看向了齐念,“因着母亲时刻都期盼着你能快些回府,是而你的闺名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便沿用咱们齐府的规矩,从玉且从花,便唤名为玉萧,如何?”
齐念十分的从善如流,羞涩的笑道:“一切谨遵母亲之意,萧儿觉得很好。”
反正这个名字她并没打算真用,当年爹爹之于娘亲那般情深似海,方才为她取名为“念”,较之如今这般虚情假意居心叵测,当真是丝毫都比不上。
为显真心亲厚,华夫人又拉着她说了许久貌若体己的话,方才似十分怜惜的道:“你一个小小女儿家,瞧你面上的倦意,受这连日里的舟车劳顿当真是辛苦了。今日这时辰也不早了,你便早些回自己的院子去,好好歇息着吧,明日我再为你办一场家宴,叫你将兄弟姐妹们全都认齐了,也好不叫人笑话了去。”
第一百三十章 冰台小院
齐念便低眉顺眼的福一福身,柔柔弱弱的转身离去了。
目送着她的背影直至不见,华玉蓉这才敛了面上的盈盈笑意,撇了撇嘴不屑道:“当真是小山城来的,那股小家子的劲儿,实在是上不了台面来。”
华夫人好整以暇的喝了口清茶,起身又亲自在香炉之中添了把幽香四溢的沉水香,勾了勾嘴角,“本来就只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孩子,还能指望她有多能干。只要她乖巧听话便成了,再者便是要好好的笼络住她,最好让她对我们死心塌地的,那样的话这颗棋子用起来,便十分的得心应手了。”
华玉蓉那副娇艳无比的面容之上这才露出十分信服的笑容来,阿谀奉承道:“母亲说的有道理,是女儿见识浅薄了。”
这母女二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倒也就没再继续言谈起那位七小姐了。
那厢齐念跟随着嬷嬷七荤八素的绕了好久的路,途经许多行为举止皆一板一眼的丫头们穿行而过且个个都颔首低眉噤若寒蝉,人虽多且不说有人敢大声喧哗,便是连窃窃私语都不曾听到一两句。
可见这相府较之齐府不只是府邸规模建设之天差地别,便是连规矩都要多上许多,叫人不得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克制着自己的言行举止。
绕了几乎有数盏茶的功夫,这才到了特意为七小姐准备的冰台院。
嬷嬷颇为殷勤的为她推开了门,方才笑着与她道了别,便转身回去复命了。
齐念略在门口站了站,一只脚刚步入门内,便只见眼前人影一闪,阿瑶那张略带着担忧的小脸便已然出现在了眼前。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路陪伴着她的四个丫头,并几个专做洒扫粗活的小丫头正笑脸相迎了上来。
因着这七小姐已然是及笄的年纪了,又承蒙华夫人的百般垂怜几乎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照拂,是而便是没有乳母照顾也不打紧。
主要是华夫人身边的老嬷嬷都是她打理整座相府的左膀右臂,实在是抽不出个心腹来这冰台院当差,是而便只好作罢了。
同时华夫人也对自己的手段颇为自信,毕竟她所许诺的这泼天的富贵与权势,似这等眼皮子浅薄小家女儿,断然是没有不动心的理由。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被她所认定猜透的那个眼皮子甚浅的小女子,此时正因着与齐念的那些恩怨仇恨,尚还在天阴城的一处青楼之中左右逢源的八面玲珑呢。
比照着相府这占地宽阔且布局显贵的规格,齐念所分得的这座小院也甚为玲珑剔透,金彩珠光锦笼纱罩,甚为精致美观。
这也算是华夫人特意着人准备的,且不说齐念从前住的地方,便是比起当初齐姝在齐府的那处小院来,都要胜过千百倍。
这若是换了齐姝来华府做这千金小姐,指不定得有多快活呢。
只是这般金银小巧于齐念而言却并没有多大的兴致,屋子只要住得舒心即可,便是堆满了金山银山在眼前又如何,一日还是只能吃三餐,一觉还是只能睡床榻。
若是枕着这些明晃晃且十分值钱的器具来睡觉,只怕会硌得腰背疼。
晚膳寥寥的吃了些,不过入夜齐念便早早的爬上了床,歇息去了。
阿瑶依旧选了离齐念的闺房最近的一间厢房住了,其余丫头们也各自挑了自己中意的房间,欢欢喜喜的便搬了进去。
看来这些侍女确实是自华府中随意挑选来的,且以前所做的差事绝对不会太好,没有接近主子的机会。
齐念不由得舒心惬意的盖上了和暖轻软的云丝被,一夜好眠。
当真是多亏了借着齐姝的名头沾了她的光,不然哪有这样的好事儿,一路畅通无阻,没有半点儿阻碍。
便是有的那些上不来台面的东西,也会因着华夫人的庇护而不敢靠近。今日且能落个清静自在,便是真有什么,也是明日的事儿了吧。
翌日清晨,因着前夜睡的十分安好,齐念便被丫头们折腾着起了个大早,也没什么起床气儿,只有些呆愣的坐在一面镶嵌着红蓝宝石雕琢精致的铜镜前,任由着这几个丫头给她捯饬着衣着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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