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珏之事不是浅苓透漏出去的么……”
“是,也不是。浅苓本无害人之心,只被周氏一味的逼迫着做了坏事。”齐念思及那活泼讨喜的丫头来,不由得轻叹了口气。她的目光穿过袅袅跳跃的那微弱烛光,幽然道:“想来那个傻丫头以为周氏并不是想要我的性命,毕竟那乌骓毒只是会毁人容貌,虽有伤身体却不至于殒命。但以周氏那般的心思,又怎会给我一丝翻身的机会。”
“小姐此言何意?”
“除了浅苓日日下在饭食中的乌骓毒,我房里还有一味极强烈的幻惑毒。”
阿瑶不由得吃惊道:“难道除了浅苓,还有其他的内鬼?”继而她不禁恍然大悟,“怪不得咱们挑在这种夜深人静时分出门,小姐还特意给她们都吃了些安眠散……”
“只是以防万一。”齐念眉目轻挑,褪去了以往淡然宁静乖巧柔顺的的表象,如今的她看上去似是格外的神采飞扬顾盼生辉,“往日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我已经不想过了,如今风水轮流转,我是不会再退让半步了。”
“谁敢做我的绊脚石、扰乱我的安稳人生,我必将踩碎他、践踏他、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阿瑶显然是更喜欢这样耀眼夺目的小姐,不由得心中又是激动,又有些兴奋。她思索了片刻方道:“既然如此,咱们该做的更细密些,我去盯着那个假道士,叫他明日里不得反咬咱们一口,必将为我们指证夫人她们。”
“已经有人去办这件事了,你不必再跑这一趟了。”齐念转身又倒了杯热茶在手中温着,眼眸亮得简直不像话。
阿瑶不敢直视着她,只为难道:“可是,我兄长他……他向来是那样臭脾气,恐怕……”
“他是个可用之才,却也是最难为人所用的。想来你们原先的主子若不是对你们有着救命之恩与知遇之恩,恐怕你兄长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忠心于他。”齐念淡然道:“我若想完全驾驭他为我所用,恐怕得大费周折花尽心思。与其如此还不如令他去亲口问了他的主子,反正最终的答案便是他再怎么不情愿,也得惟命是从。”
阿瑶虽自小便命途多舛历经辛苦,心思却最是单纯不过的。她既认定了齐念为主,便只觉得齐念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对的。且论起心计与手腕,在她以往的十几年人生中,恐怕只有旧主子才能与之较量。
眼见着东方的天空已然开始在泛白,齐念也微有了些困倦之意,便打发了阿瑶下去歇息,自己也躺上了床,合一合眼。
毕竟重回了十三岁尚还只是个小小少女,历经一夜不眠还冒雨在外奔波,此时倒觉得似是染上了些风寒,头疼鼻塞的。
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明,齐念也没怎么睡着,只迷糊了会儿。
是而在浅葱的温柔服侍下起了床正梳妆,她便被铜镜中那张苍白的小脸上通红的双眼给吓了一跳。
浅葱本该是最为细致尽心的,今日却魂不守舍般似是没注意到齐念的异常。但反观她的面容便也能得知她昨晚虽服了安眠散昏睡了一夜,但心中藏事总不得安稳,所以也见了几分憔悴之意。
浣了面梳了发,又换了衣裙,齐念站在铜镜前斜睨了镜中似是欲言又止的浅葱一眼,安然道:“有什么话你便直接说吧。”
浅葱知她的脾性是最不愿听废话的,只犹豫了片刻便低声道:“清早夫人遣人来报,说是让小姐起了床即刻便去前厅,不得……不得耽误。”
齐念怎能不知她为何这般犹豫,只是因为这场禁足来的实在是太突然,昨日下午又闹出了那么一场不怀好意的搜查来。
如若齐念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恐怕今日便要在齐府上下面前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不仅要背了之前齐姝所做之事的黑锅,就连父亲年下回府都不能替她讨回公道,毕竟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们可是拿住了足够的证据的。
这般歹毒的心思,可算是有了些前世装腔作势缓缓图之的架势了。
扶着浅葱的手步出院门,齐念的嘴角蓦地勾起了一丝冷酷的笑容。
穿过小花园不疾不徐的来到了前厅,果然不出意料之外的,宽阔的前厅中已然或站或坐满满当当的全是人,除了坐在上座的周氏与站在她身旁两侧的齐鸣齐姝,两位姨娘均坐在下首,就连齐南齐蕙两个小儿都带来了。
府内一应的管事皆立在两旁,就连门口都站满了丫头护院,仿佛阖府所有人都将集中在此,等候着齐念一人姗姗来迟。
第四十四章 危言耸听
这样大的阵仗,倒还真叫人坐立不安芒刺在背,莫名的氤氲出一种紧张的气氛,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厚积的乌云罩满了整个天空。
齐念端庄的步入前厅,裣衽垂眼微低了头,行礼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一丝错处都挑不出来,口中和顺的柔声道:“女儿给母亲请安。”
她的眼中仿佛没看到众人的虎视眈眈与刻意的轻声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竟半点都无羞涩或局促之色,面目坦然沉稳自持,倒真不像是个尚未及笄的少女之态。
周氏面上的神色保持的很好,只有上位者不苟言笑的威严与自矜,倒无半分不妥。齐鸣也低下了头心不在焉般眼珠子乱转,看来此事周氏并未向他透漏丝毫,他毫不知情半分。
只是那明艳动人的齐姝倒是一如既往的掩饰不住自己的心思,或许是在她眼中齐念已然是个死人,不需要在做什么戏了。
周氏看着面前这个喜怒均不行于色的庶女便想皱眉,但她还是不留痕迹的忍住了,努力保持着心平气和的道:“四小姐的面色看着似是不太好,可是昨晚寐不安枕才致今早来的晚了些?”
她这一句话便挖了两个陷阱,只是齐念怎会如她所愿跳下去。
“多谢母亲关心,女儿向来是随心惯了的,昨夜母亲派了那么多人在院外守护着女儿的安危实在是让女儿惶恐不已,是而晚睡了会儿,耽误了早起给母亲请安。”齐念微微一笑,虽站在大厅中央受众人直视而不露怯,言辞有礼对答如流,顿时只让人刮目相看。
周氏心中暗恨,她本想听齐念抱怨昨晚是受了惊吓方不能安睡,便可借机打开接下来早已安排好了的局面,谁知这个小贱人竟装聋作哑从善如流的只道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关怀,且将这明摆着的鸿门宴只当作是一次寻常的请安问话,倒叫她戴了这么大的一顶高帽,上不去下不来的。
闻言齐姝掩口轻笑道:“四妹妹真是心性单纯呢,母亲还是与她明说了吧,倒叫她不再这般糊里糊涂的,回头妨碍了谁还不自知。”
果然。
齐念微翘了唇角,眼见着昨夜趴在泥水中的那位清风道长今日又是衣冠楚楚人模狗样施施然的出现在了面前。
周氏忙起身恭敬让道:“道长请坐,今日我齐府这等大事还真是多亏了清风道长道行高深洞察天机,不然可真叫我等俗世中人心中惶然。”
齐姑忙示意两个婆子抬来了一张黑檀木太师椅放置在主座右手边,那清风倒也老实不客气的坐下了,一副清高自傲目下无尘的派头,哪儿还见半点昨夜冻的瑟瑟发抖又脏又怕的狼狈模样。
他一入厅内,目光便忍不住直往齐念的身上撇。
这个小女子还真是有两副面孔呢,昨夜里那般心狠手辣百转心肠,今日倒好,就如同一个无事人般温柔和顺楚楚可怜,直叫人只挪不开双眼扯不回心神。
许是这清风道长童颜鹤发仙风道骨的表象忒能唬人,再加上周氏为了加重他的份量而一味的毕恭毕敬仿佛他真是个神机妙算的能人一般,厅内众人也纷纷收敛了面上不以为然的神色,顿时只不敢逼视。
“无量天尊。”清风口中念着道号,端坐在椅内微一作揖,作高深莫测状道:“夫人客气了,贫道只是略尽本职,为民除害而已。”
“清风道长,不知咱们齐府到底有何灾祸,还要劳动您的大驾呢?”王氏坐在下首笑盈盈的说着话,因着齐南坐不住老想跑来跑去的,她便把儿子抱在怀中,半倚靠着自己边玩着桌案上的茶杯而立着。
也正是因为这个行为上不受约束的孩子,她自打入门便无暇分神去说话,只是她心中隐约能察觉,这应是一个针对四小姐的阴谋。
清风倒不再开口,只微眯了双眼举起一只手来撑着脑袋,似是靠坐在椅上打着盹儿。
周氏对他这样傲睨自若的态度很满意,直晾得王氏微微变色方不紧不慢的道:“四姨娘太过心急了,且听我慢慢道来。”
王氏勉强笑道:“是我鲁莽了。”
此时正好齐南不满足只在手中玩一个小茶杯,小声吵嚷着非要桌案上的大茶壶。王氏又怎会放心将那个盛满热茶的大茶壶给他一个小孩子玩,忙低声耐心的哄劝着他,再也无暇去顾忌其他。
齐念不动声色的将这些全都看在眼中,见齐南实在是闹的王氏头疼,便微微侧目向阿瑶递了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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