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面前这样慈眉善目与世无争的僧人,忽得只觉自己此次前来,原本十分明确的目的却忽得好似模糊了。
僧人伸手取过了她手中的碧玉簪,手指摩挲着那细腻光滑的玉质,仿佛十分的珍惜不舍。他将簪子妥帖的收了起来,轻叹道:“多谢你,有心了。”
齐念只静静的看着他,未置一词。
“前尘往事终究都是泡影,如今这天下太平盛世,也是皇上的功劳。自古明君总要杀出一条血路,方能稳固江山,使黎民百姓得已安居乐业,苍生祥和。”僧人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微微阖上了双眼,“或许当年我让她出逃太子府,便是个错误。如今我已全然放下了,倒是连累的她一直铭记于心,难以忘怀。玉萧,你可否应我一件事情?”
齐念依旧看着他,平心静气的道:“禅师有何吩咐,玉萧一定办到。”
“若是你能有机会祭奠她的话,便请将我所抄写的这些往生大悲咒经书在她的坟前烧了吧。”他在桌案之上整理出了一叠佛经,双手奉至齐念的面前,“另代我告诉她,一切都已然过去了,请她安息。”
话已至此,已然没什么好说的了。
齐念只静默的接过了佛经,点头应了。
其实这才是最好的结局,昭文太子放下心中的怨念,忘记当年的耻辱与仇恨,对于如今安宁繁盛的未央国而言,湮灭那些前尘往事,今后才会愈加好过。
齐念虽说心中觉得挺不是滋味儿的,但她却也就在此时,忽得只觉一直都萦绕在心头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她也松了口气。
至此,她终于算是无累一身轻,从前所背负的那些责任与怨愤,如今可全然放过了她,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齐念起身告辞时,僧人送她直到了楼下。
他站在佛塔前的高台之上,自袖中取出了一颗硕大圆润的佛珠,伸出手将它递给了齐念,道了一声佛号,“你我今日相见也是有缘,贫僧没有别的东西,这颗佛珠是二十多年前贫僧初入佛门时便待在身边日日供奉着的。如今为了答谢施主,这颗佛珠便赠予施主吧。”
齐念本想着要拒绝,但转念一想,姨母至死时都惦念着他,如今他遁入空门倒是无法再提那前缘往事,这颗佛珠好歹也应作为他们之间的信物,带去姨母的坟前给她看看,了却她这生前未了的一桩心事才是。
是而齐念便也向他行了佛门之礼,道了“多谢”便将东西收下了。
这座清净寺里的这方七层佛塔,她是第一次来,也是最后一次了。
齐念站在空旷的佛院之中,佛香清幽冉冉未尽,僧人自从将那颗佛珠交给了她之后,便好似与红尘中事全然了断,只又念了声佛号,便转身回去了。
她抬头看着他那清癯瘦削的背影,忽然有哀凉的秋风袭来,微微卷起了他的僧袍,一下一下的拨弄得她的心中莫名的十分难过。
眼看着他的身影已全然消失在了这层层佛塔之中,她这才转过了身,稍稍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抬脚便往外去了。
自从她进来到出去不过大半个时辰而已,但这副心境,却是已全然不同于往日。
在外等候的侍卫们将她又安全的送回了华府,此事倒是做的十分隐秘,就连华章都是至晚归来时听下人零碎的说了几句,才知道齐念在白日里去过了封闭已久的清净寺。
他知道皇帝封闭清净寺的缘由,自然大吃了一惊,满心想要质问齐念为何做出如何决定,但就在冰台院外正欲进去之时,他却忽得停住了脚步。
第三百七十章 感染怪疾
在跟随在他身后的管家迷惑的眼神中,他只低声道:“不许声张,不要让七小姐知道我来过。”便转身又回去了。
老管家已然跟了他有数十年了,自然最是清楚他的脾性,但此次却不知怎地,竟对相爷这样反常的行径一无所知。
没有任何人知道华章已然与齐念十分默契的达成了暗中协议,更是无人知晓,那一日齐念在去了清净寺后,究竟都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儿。
齐念也彻底的成为了相府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是连人都很少见,当然除了李锦见之外。
那人,就算是在白天将他拦住找个借口不见他,到了夜里他也会越墙翻窗自个儿前来,还不如在白天堂堂正正的见面呢。
众人瞩目已久的七皇子殿下与华七小姐的赐婚到底是一拖再拖,直到彻底的没了音讯,便也就都意兴阑珊,不再似往日那般盛传了。
尤其是那些对李锦见倾慕已久的世家小姐们顿时便觉得自己还有希望,不仅紧抓着一切机会往他面前凑,那段时日就是连巴结田淑妃的各位大人、命妇都如同过江之鲫,简直数不胜数。
这头被人淡忘了之后,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是素来便娇娇怯怯几乎没人放在眼中的华四小姐抢了这风头,被皇帝金口玉言赐婚给了大皇子李锦晟为侧妃。
这道圣旨传到了华府,二姨娘顿时便喜极而泣,仿佛落了多大的好处似的,那几日就差没把“喜”字刻在额头上到处给人看了。
而就在此时,在这初冬微寒的时节,齐念忽得便生了一场病,起初倒还不算什么,只是浑身乏力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来兴致而已,丫头们都以为她不过是因着时节交替的缘故着了风寒而已,请来了大夫也开过了药,一直都在喝着,却一直都不见好。
等过了好几日,这些症状愈加严重之时,丫头们才恍然大悟,这恐怕不是什么风寒,她们都被庸医给误了时辰了。
远黛与姣梨不敢耽误,忙向华章回禀了此事,但就在华章急匆匆的赶去冰台院看望齐念之时,却只见就在这短短数日间,他这女儿已然消瘦了许多,这情况一看便知是不好。
华章心中也很是后悔,只因着华玉菁是皇帝亲口下旨赐婚,嫁的又是皇帝长子天潢贵胄,是而阖府都在忙着操办她的婚事,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忙得不可开交,几乎便脱不开身来。
这样一疏忽,倒是险些便酿成了大祸。
之前齐念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尚且还历历在目,如今只见她这副模样,立马便先叫人请大夫来,转而又将冰台院的丫头们给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在众人眼中,相爷虽一向都很威重,但轻易是不会发怒的,是而就今日这场怒火烧起来,顿时整座相府的下人们均战战兢兢,都不知该如何自处。
齐念在里屋躺着,身边是满面担忧之色的阿瑶在陪着她。她静静的听着华章怒不可遏的声音如同惊雷般传入耳中,却只觉愈加不真实,仿佛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似的。
她努力的甩了甩脑袋,忽得轻声道:“阿瑶,你去请父亲进来。”
阿瑶本就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此时便忙应声道:“是。”
她疾步走了出去,很快便将面色十分难看的华章给带了进来。
不等他先开口,齐念便径直道:“父亲,帮我将七皇子请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眼看着女儿都病成这样了,心心念念所想的还是那个七皇子,华章虽不曾直言不满,但他的面色显然也很不好看。
此时齐念却是没那心思再去顾及他的小情绪了,只一口气将话全都说完,“另外也无需再为我请大夫来了,我这病,寻常大夫是看不好的。”
华章在她的床边坐下,努力缓和了面色直接忽视了她第一个请求,柔声道:“大夫都没来看过呢,你怎么就知道看不好了?不要老想着之前那个庸医,为父给你请宫里的太医来……”
“不,父亲,你听我说。”齐念的面色愈加苍白,双眸却愈加明亮,她的气息显然渐而微弱,“我的病并未医理可治,您想想我上次中毒时,又有哪位太医能医好我……”
她若是自夸一声,自己便已然是这世间顶尖的医者了,虽说医者不自医,但她对自己这忽如其来的病症却束手无策,便是连何种病症都不知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绝对不是病。
无论是宫中太医还是民间大夫,都将对此一筹莫展,更别提能救她的性命了。
此时她也只能尽力忽悠了华章,赶紧将李锦见找来,看看他的药血对她是否有用,说不定就指望着他能活了。
华章犹豫了瞬间,到底还是点头应允了。他复又叮嘱了几句,便赶紧的出了门,往七皇子府上去了。
阿瑶犹自守在齐念的床边,眼看着她没清醒片刻,很快便又现昏昏欲睡的状态。
齐念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就跟一团浆糊似的,根本就不复往日里神台清明的感觉。她这厢正在用意念坚持着让犹如千斤重的眼皮不要合上,那厢阿瑶却已然很是贴心的为她盖好了被子,轻声道:“小姐要是困了便睡会儿吧,强撑着伤精神……”
齐念差点儿便要控制不住自己,即刻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但她知道,这才只是个开始,如若这会儿她便如此不堪一击,在这些症状的强攻之下,她定然会毫无生机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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