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二姨娘若还能背顶着这股子骇人的杀气将心一横,毫不犹豫的还是要将齐念推出窗外的话,恐怕她眼下已然是没有命在,尸首异处了。
不过好在她还没这个胆子,不过就在阿瑶鬼魅不知的掠至她的身后之时,她整个人便都死死的僵住了,头脑中亦是一片空白,全然不知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就在这时,本还在与华玉菁趴在窗台之上兴致盎然的瞧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的齐念,只慢慢的转过了身,抬眸瞧向了因心中惊惧而被定格住的二姨娘,浅浅一笑柔声道:“二姨娘,你这是做什么呢?”
华玉菁闻声回头,却只见迎面入目的便是二姨娘那张颇为恐慌心虚的面容之上,还带着些来不及隐去的既扭曲又得意的笑容,顿时便让华玉菁心中明白了几分。
齐念那好似微嘲的眸光自她那渐而惊恐的面容上渐渐移至她那往前伸着几乎都能触碰的到她的衣襟的僵直的双手,倒是敛了面上的笑意,只面无表情的微垂下了双眸。
这人心难测,居然能坏到如今境地。
二姨娘与她本就是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毫不相干,她虽归来华府已有数月,但总是深入简出几乎都不与人打交道,除了她所谋算的那些人与事,旁的也都未曾放在眼中。
说起来若是真有什么不痛快之处,也只是清晨时为了华玉菁出头,而没给她留颜面罢了。
但就那点儿摩擦也是她出言不逊在先,想动手打人在后,就算是齐念说话重了些,阿瑶动手也急了些……说起来倒还真是矛盾不小。
齐念倒是丝毫都不否定自己的所作所为伤了二姨娘的颜面,但就这样事出有因,也不过只是些不大不小的事儿,二姨娘便想以她的性命来相抵,这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座雅阁虽建得不是很高,此时她们身处的雅座也就在二楼而已,但若是自窗口跌了出去头朝下摔在那楼前铺陈的光滑坚硬的大理石路面之上,就凭齐念这娇弱单薄的小身子骨,能不能保全性命当真是很难说了。
原也不曾有什么深仇大恨,只因一点儿口头上的争执便想置人于死地,这二姨娘当真是在华府中常年不见天日的过得久了,竟连人性最为基本的仁慈与善良都丢光了。
“娘……你究竟想做什么?”华玉菁那本就略显苍白的面容上顿时血色全都褪了个干干净净,她不由失声道:“你想对七妹做什么?!”
二姨娘自是半句话都说不出口来。
人赃并获,且还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将她那恶毒的心思全都晾了出来,当真是再入如何能言善辩,也终究是不能糊弄过去了。
尤其她还只是个绣花枕头,空有这满腹害人的念头,却是个没本事的。
“四姐,此事不可张扬,毕竟我们现在还是公主府的客人,可不能叫旁人看了笑话,回头该伤了咱们华府的颜面了。”预期的效果已然达到,齐念便也就不欲再多踩二姨娘一脚了,只挽住了华玉菁的手臂抬眸冷静的看着她,淡然道:“我今日也就瞧在你的面子上,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你也别怪二姨娘了。”
她说着这话自是为了安抚华玉菁此时复杂难堪的心情,继而又转脸冷冷的瞧着已然呆若木鸡般站在原地不得动弹的二姨娘,只话中有话的道:“还望二姨娘能够明白,有些事情不仅是今日做不得,以后更是想都不要再想。明白了么?”
此时的二姨娘哪儿还敢再说半句异言,毕竟那充满杀气的阿瑶此时并未挪动脚步,一直都站在她的身后,叫她不仅毛骨悚然寒毛竖立,便是连半分想要对七小姐不利的心思都被消磨的一干二净了。
此时即便是七小姐叫她自掌嘴巴子,恐怕她都会忙不迭的答应下来,然后真心实意的打到眼前这容颜清丽的女子满意点头为止。
毕竟这颜面是给别人看的,可这性命,却是仅此一条再也没有了。
只要想通了这一点,二姨娘顿时点头如捣蒜般又飞快又积极,面上更是扬起十分僵硬的笑意,紧张的连嗓子都哑了却还连声道:“七小姐说的是!七小姐说的是!我今后、今后再也不敢了!我、我定然唯七小姐马首是瞻,再也不敢动别的歪心思了……”
“既然姨娘这般乖觉,我便也就信了你这番话。”见她也还算识相,齐念便只微微一笑,收回了威慑她的目光,只眸光轻柔的看向了面色复杂的华玉菁,淡然温声道:“四姐,往后二姨娘若是忘了今日她所说过的话,一不小心又想给你什么委屈受,你可千万吩咐茵茵去告诉我,我与她可是有过今日之约的。”
华玉菁此时的心情当真是十分的复杂,她亦不是傻瓜,自然明白这事儿的原委。
娘亲素来便待她不好,她是知道的,只是这相府千金的身份说出去虽令人无比的艳羡,但其中的苦楚和不得已自然也只有自己知道,尤其是似她这般,爹不疼娘不爱的。
父亲对待子女的淡漠那是对谁都没有破例过,即便是璐瑶郡主诞下的八小姐华玉菀,她作为相府之中如今最为年幼的孩子,亦是天真聪颖活泼可爱,也不过只在华章那里得到的父爱比她们稍稍多上一点儿而已,依旧也是淡淡的,没什么特别之处。
只是自那个还未出娘胎便已然流落在外的七妹被夫人接回府中之后,不过数月的时光,仿佛有许多事情,都在悄悄的改变着,直至眼下这已成为定局的场面。
从前府中的那种十分默契的平衡已然被打破,璐瑶郡主虽还是依旧深入简出与世无争,但与她互为制约的华夫人却已经身处劣势,毕竟是华章大发雷霆之后亲口下达的禁足令,这样的惩罚却是华夫人自从嫁入华府,便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第二百四十七章 身处下风
但只因着是对七小姐起了歹心而做了错事,便被华章施以这样全然不顾数十年的夫妻情分的惩治,且华夫人都并未得手,不过只是预谋而已。
如此已然可见,在华章的心中,究竟谁才是比较重要的人了。
其实这个问题齐念也曾仔细的思量过,毕竟她如今已然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即便是脾性都未曾有过大改,但终究不会再似前世那般天真单纯,她是不会轻易相信华章这样对她,只是因为这血浓于水的亲情和曾经对她娘亲的爱意与愧疚。
如若论起父女亲情的话,华章膝下的这些孩子他全然都不怎么在意,自然便也不会在她这里就破例了。
若是论及曾经对秦墨仙那情深似海的爱意的话,想来这也是不能相信的,毕竟这已然过去有十六年了,便是再如何刻骨铭心的爱情,也应该随着时光的推移直至今日,早该被消磨的差不离几了。
而且华章还是这样理智冷酷的一个人,他十分吝惜自己的情感,想来便是当年对秦墨仙的爱意都会是有所保留的,更何况是如今。
齐念之所以会这样想,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
这世间于情爱一事之上最为玄妙,她虽已然历经两世,但于爱情之上却是没什么经历,曾经爱过的人,也就只有李锦玉这么一个而已。
她根据自己的经验,便能得知如若是真心爱着一个人的话,那便是恨不得将自己的整颗心都掏给他,如若他有半分的损伤,她亦是感同身受,只愿以己之身待之受罪的。
如此便可得知,如若华章当着是十分的深爱着秦墨仙的话,那么当年她怀着他的孩子还被驱逐出了华府,自此便是流落在外辗转数月,一筹莫展的流浪到了千里之外的天阴城,这才被齐君良给救了下来,从此才有了安生立命之所,有了将孩子生下来的机会。
那时如若不是齐君良的好心救助,依旧任由秦墨仙只带着一个年老力衰的秦姑在外流浪的话,恐怕她都撑不到孩子足月,便要一尸两命奔赴黄泉了。
这也是后来秦墨仙拼死生下了齐念,却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性命,而一命呜呼撒手人寰的原因了。
这些纠纷恨意都是难以讲述清楚的,如若全然怪责华章的话,他亦是不知情者,也不能全都怪到他的头上。
只是他既口口声声的说着最爱的便是秦墨仙,那么当年她被华夫人使计驱逐出府流落在外,而至今日华夫人再想利用她的女儿方才使齐念有了回府报仇的机会,这样全然不在意的敷衍,当真是爱之入骨的人方能做出来的?
想来他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只是为了达到他那些不可告人的企图吧。
齐念对华章的关怀备至并不是全然冷漠相待,甚至有些时候眼前的这位身份尊崇权势滔天的华国相,竟在她的心中与她唯一认定的父亲齐君良的身影有了重叠之处。
但就算是再如何犹豫心软,她终究都一直在提醒着自己,不过都只是些手段而已,真情实意始终都是累赘,唯有将这颗心置放在冰冷的雨雪之中,方才是能活到最后正途。
前世那样致命碎心的错误,她于今生,是不可能再犯了。
华玉菁只看着眼前战战兢兢面带着讨好意味十足的笑容的二姨娘,轻叹了口气,只道:“娘亲还是先坐下吧,正如七妹妹所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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