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转了转,管家似乎明白了什么,“那便……不关殿下的事情了。”
“对。”凤允赞赏地点了点头,“所以本王才没着急让你开封那些礼品,并把大小官员的名帖放在上面,这往后,便是弹劾那些送礼之人的证据,你懂吗?”
“殿下心中有千计,奴婢自愧不如,自愧不如。”管家松了口气,这才知道了凤允这样做的目的。凤允笑着摆了摆手,“行了,起来吧,本王去用膳去了,你好生收拾那些礼品。”
“是。”
*
战战兢兢来四王府见了凤允一面的何远又战战兢兢地退出了四王府,踏出府门的那一瞬间,何远长舒一口气,宛若重见天日般卸尽肩上一切重担,轻装回府而去。
虽已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何府的下人们却一直在等自家老爷办完事回来,何远喜滋滋的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想到凤允对自己的保证,心道自己家这个不肖子孙总算是有点救了。
何府里此刻静悄悄的,一个看门的老奴迎了上来,“老爷,您回来了?”
何远略点了点头,“阿墨呢?”
“公子……一早便出府了,到现在还未曾回来呢。”老奴答了一句便见何远气的甩袖怒气冲冲地走进了大堂,摆在面前的一桌子菜顿时见了没什么胃口,“整日就知道出去四处厮混,马上便是二月会试,别的举子都手捧圣贤书,整日奉读,哪里像他,趁着老夫出去有事办便四处游玩嬉戏,老夫为他操碎了心,容易吗我?”何远说着,不禁大饮一口茶,他老年得子,妻高龄怀上何点墨,难产时以命换命保下了这个孩子,本以为这孩子会有点出息,谁知道他心思根本就没放在科举上,要么约三两个狐朋狗友去酒肆喝酒,要么就流连于花街柳巷,一整日也看不见一个人影。
“去,你们几个,把那个臭小子给我找回来,老夫非打断他的腿不可。”何远气的站起身来,叫了几个小厮,让他们出门把何点墨抓回府,话音未落,一个约莫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便扇着扇子大踏步走进了何府的门,“爹,您又在跟谁置气呢?”
要说这年轻人生的倒也不俗,一双狐狸眼瞧上去似笑非笑,蓝缎锦袍称出一身贵气,手中折扇金色笔描边,置于胸前徐徐地摇,平日的爱好便是斗鸡、遛鸟,同一般的贵族子弟没什么两样。
“跟谁置气?打的就是你这个不学无术的臭小子!”何远一抬腿,自脚上将自己的官靴扯了下来,直直朝着何点墨扔去,何点墨反应还算快,一抬胳膊“唰”地打开了扇子,那只飞出来的靴子便正巧打在了扇面上,“嗳哟,我的爹,何必如此动怒,孩儿只是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何远显然不相信他这番说辞,“说,你又去哪个酒肆还是妓·院厮混去了?浑身酒气,当你爹闻不出来吗?”
何点墨缩了缩脖子,伸出一根指头,“就……就喝了一点酒。”眼见着另一只靴子就要朝着自己的头砸来,何点墨慌忙抱头在院子里鼠窜,大叫道:“爹啊爹,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孩儿今天在酒肆遇见了个十分有才华的人。”
“有才华?多有才?”果真,何远听到何点墨不是和他那群狐朋狗友在一起,气消了许多,何点墨看他没有要再打自己的意思,讨好地凑近何远道:“那位兄台,姓温,叫什么我没有细问,只知他字清容,出口成章,文章典故顺手拈来,一篇文章呀,少说也得用上十几个典故,而且有些典故我根本就没听过。”
何远挑了挑眉,“他也在此次会试之列?”
“正是。”何点墨哂笑一声,“不过他只是个穷书生,脾气也怪,我顺道请他喝了杯酒,便同我称兄道弟了。”说到这里,何点墨不禁高傲地扬起了自己的脑袋,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不过他爹并未夸奖他,反倒是照着他的脑袋给了他一拳,“知道人家有文采有才华,还不好好学学?这次会试给我好好答题,听到没有,以后也不许和你那些狐朋狗友见面,只准去见那个温……温什么?”
“清容。”何点墨补充一句。
“对,温清容,多和那些读书人接触接触,临时抱下佛脚也好。”何远念念叨叨半天,总算是允许何点墨进大堂吃饭了,“还有啊,交朋友得问清楚人家到底叫什么。”
“哦。”嘴里包着一口菜的何点墨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心里去。
其实何点墨心里头只觉得那个穷书生看上去好玩罢了,全然没有真正想同他交朋友的意思,谁知自己的父亲不许自己去见朋友了,何点墨觉得无聊,每日去见见那个穷书生,听他胡侃半天也算有点意思,一来二去,两人不说成了生死之交吧,也算是个知根知底的朋友了。
何点墨口中所说的那个温清容,名与卿,正是太子殿下曾经给皇帝陛下推举过的人,那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嗜酒。泼墨挥洒,写文章作诗之时,若是手边少了一壶酒,那文思便如同枯竭了的泉水一般,什么都写不出来了,可若是此时递给他一杯酒,便全然又是另一个面目。
温与卿此人不仅出口成章,还练得一手好字,听闻其父曾经是周老先生周文庸的门生,周老先生的字笔走龙蛇,风骨悠然,温与卿正取其长还加上了自己的风格。
如果说周老先生的字是隐居于世外幽幽垂钓的老者,那温与卿的字,便是身处闹市却依旧怡然自得的侠客。
☆、第257章 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二月初六,云扬城内的杏花接连开放,朵朵粉云飘摇于山间,像是红着脸的大姑娘般,春风拂面,扬起片片花瓣,整个云扬城都染上了淡淡的香味。
于二月初八举行的会试,又**闱,放榜之时,杏花开放,故而这榜又叫杏榜。
云瓷宁和凤珏二人为了熟悉一下贡院周围的环境,提前两天来到贡院周围闲逛,并找了个客栈住下。
此刻的云瓷宁,着一袭月白圆领长袍,胸前以银线绣成的麒麟纹路栩栩如生,腰间系着皇帝陛下亲自交给她的玉佩,足蹬一双金纹黑色短靴,就连手中的山水图案折扇扇坠也是个玉质的小锁形状,三千青丝以小银冠束起,小银冠的正中央镶嵌着朱红色的宝石,头轻轻摇晃,银冠上头的装饰便跟着动一下。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不得不说,站在凤珏面前的哪里是他的小白瓷,活脱脱一个富家小少爷,双瞳剪影,唇红齿白。凤珏轻笑着拉过她的手,附耳轻声道:“男子二十才加冠,你还没到呢,怎么便带上银冠了。”
云瓷宁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假男人嘛。”
热闹的街口处,不少行人路过,眼见着两个差不多年龄的男子站在一块儿,行为举止十分亲密,不禁多瞧了几眼,又转过头去和同伴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笑。
凤珏并未在意路人们的眼光,拍了拍云瓷宁的肩膀,“走吧,我们去孔庙瞧瞧。”
“孔庙?是纪念孔夫子的庙吗?”云瓷宁收了扇子,问道。
“正是,孔庙在大昭各地都有,每逢科考之前,赶考的学子们都会拜会孔圣人,我想我们此时去那里瞧瞧,或许能有什么新的收获。”凤珏说着,转了个身带着云瓷宁朝孔庙的方向走。
云扬的孔庙,并非建在闹市,也不在山间,在稍微有些偏远的郊外,坐落着一座宏伟却又不失文雅的建筑,建筑主色为蓝与红,临近会试,不少学子前来拜会。此地不是寺庙,却香火不断,来来往往都是学子,有正值壮年的,也有垂垂老矣的。
站在庙外挎了个小篮子的小姑娘见着来人便上前一步介绍自己的东西,只可惜没什么人买,云瓷宁与凤珏方走至她身旁,那小姑娘又迎了上来,“两位公子,要不要买一个香囊,保您高中。”小姑娘说着,将竹篮子上覆盖着的蓝色布掀开,里头放着大大小小的香囊,有锁形的,有绣着平安的,各色都有。
凤珏摇了摇头,“我们……不考科举。”
“不考科举?”小姑娘眨了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那……买个姻缘结,祝公子和这位……嗯,小哥哥,百年好合。”说是姻缘结,其实是根比较粗的红线。
一旁的云瓷宁展开了扇子笑个不停,眼见着凤珏迅速夺过了小姑娘手中的姻缘结,给了她银两后拉着云瓷宁快步进了孔庙,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云瓷宁还笑个不停,“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断袖了!”
被误会的凤珏不仅没有生气,反倒低下头耐心地解了那姻缘结,一头绑在云瓷宁的小指上,一头绑在自己的小指上。
云瓷宁抬了抬手,“小黄鸡,你这是做什么?”
“姻缘结,自然是绑住姻缘了。”凤珏不苟言笑,拉着她继续往里走,被红线扯了一下小指的云瓷宁恼道:“我不要绑,你真幼稚。”
走在前头的凤珏回眸一笑,抬起自己的手,两个小指勾在一起,纠缠着的红线打成了个死结,凤珏小心翼翼将红线的两头自两人手指上取下来,“好了,我俩这一辈子都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