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强行击打被摄魂之人,使其醒来,他便会有永久失去第七魄,成为一个真正的活死人,行尸走肉。
曲千靥想到此处,手忽而僵住,她一直以为,活着便是最好的结果。可是,没有灵魂,活着又有什么用呢?
转眼间,被千卿蛊操纵着的文茵已经走到了云瓷央的面前,定定地瞧着他,两人四目相对,云瓷央的眼里纵使盛着春夏秋冬,失去意识的文茵也感受不到。
他两手扣在文茵的肩上,轻声呼唤:“文茵,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云瓷央,我是云瓷央啊……”
“你还记不记得回京时,我同你说过的话,你答应了还作数吗?”
往日细碎的事情被云瓷央一件一件地挑出来回味,轻声细语在她的耳旁萦绕,文茵却依旧没有一丝恢复意识的迹象,云瓷央忽而将她搂在怀中,两人如今隔得是如此近,近得连心跳声都不分彼此。
头埋在她的肩上,云瓷央继续缓缓地讲:“第一次去七王府找你,心中忐忑,原本在心里头准备好的说辞,竟在瞧见你浇花时的笑时全都忘了。”
“在军营之中执掌生杀,在战场之上驰骋千里,我这个运筹帷幄的少将军,唯独被绊倒在了你的笑里……”
静静地听着云瓷央诉说的云瓷宁咬紧了嘴唇,身子有些颤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以免哭出声来。原来她不在的时候,兄长同文茵姐姐竟然经历了这般多。
站在一旁的众人听之均是无比动容,唯一一个还冷着脸的,便是那坐在椅上的千卿蛊了。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似乎是在讥笑云瓷央太过天真,“被摄魂术控制的人可不是叫几声便能被你叫醒的。”
爱情是什么?说到底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捕不来,抓不住,如同一把细沙,捏的越紧溜得越快,不若趁着大风,一把扬了它。
即便他云瓷央说的再动情,被摄魂术控制的文茵不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吗?
眼中笑意扩大,放在石椅扶手上的手渐渐攥紧,千卿蛊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疯狂,命令道:“杀了他!”
抬手,文茵手中竟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不!”云瓷宁再也做不到旁观了,不顾千卿蛊将自己关在石洞中,三步并作两步跑向了云瓷央:“阿兄,快躲开!”
她不相信电视里放的什么用亲情、爱情唤醒植物人的奇迹,更不会放任自己的兄长傻傻地站在原地任人宰割,尽管这人是兄长喜欢的文茵姐姐,可文茵早已不是从前的文茵,她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听命于千卿蛊的木偶。
座上的千卿蛊在瞧见云瓷宁从石洞中跑出来时,面上并未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心中定然有十分的把握将他们一举歼灭在此。
抱着文茵的云瓷央像是没有听见云瓷宁的提醒一般,环着文茵的双臂更紧了几分,缓缓闭上自己的双眼,即便是死在她的刀下,他也无怨无悔。
“嗤,好一对亡命鸳鸯。”千卿蛊斜了斜身子,一手撑着脑袋,十分愿意看着这场好戏如何收场。
凤珏一把拉住要冲过去的云瓷宁,以眼神示意她不要插手,以云瓷央的身手,对上文茵完全不是问题,可他没有动手,也没有躲开。一是怕失手伤了文茵,教她变成一个活死人;二也是他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
现在两个人质都在自己这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瞧见云瓷宁被凤珏拉住,千卿蛊的眸光一闪,抬手、甩袖,玄色身影直接自石凳上腾跃而起,尖利的五指直冲两人而来。
☆、第166章 明窗几净,锦账文茵
凤珏迅速侧身,堪堪避过千卿蛊一击,顺便将云瓷宁护在自己身后,一手提起重剑毫不犹疑地同朝自己飞来一掌的千卿蛊对上,橙色的剑气方化开墨色掌风,还未回头好生看自家小白瓷一眼,便瞧见原本只有一个人的千卿蛊竟不知使了什么邪术,瞬间分作两个一模一样的斗篷人,趁着凤珏对抗时揪着云瓷宁的领子便将她带往高台之上,扼住云瓷宁的脖颈。
也正是在此时,被控制着的文茵抬起的手狠狠落下,匕首刺入皮肉的声音在空荡的石洞之中显得格外清晰,鲜血瞬间染红云瓷央的脊背,一时间众人皆慌乱了起来。
制定计划时根本就没有预料到千卿蛊还会这一招,尽管他们人多,此刻却也只能手忙脚乱,不知应该将重心放在哪一处。
被刺了一刀的云瓷央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被文茵狠狠地推向另一处,好在眼疾手快的叶晔及时伸出手接住,摇了摇头,不知道如何说他。
说云瓷央傻吧,到底是为了文茵;说不傻吧,傻子瞧见要被人杀了都会本能地躲。
靠在叶晔怀中的云瓷央轻咳几声,动一下便是钻心的疼,此刻叶晔总算是干起了老本行,一面安抚云瓷央的情绪,一面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想要打开药箱替他包扎。
垂手之时,云瓷央的袖中掉落出一个小小的香囊,青白相间的布上,绣着还未生长完全的嫩芽,正中央是个松花色的菱形,豆绿色的线一针针缝成“平安”二字,没有人注意到它。
文茵的眼神却直了。
无数的记忆涌上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进自己的脑中。
“里头装着零陵香和千金草,夏日到了,蚊虫也渐渐多了些,我想,这个驱虫有些用处……”
文茵的心思何等细腻,云瓷央这段时间的心意她怎会看不出来,只碍于凤巧颜的身份,一直同云瓷央保持着距离,前些日子云瓷央以想要了解凤珏的名义赠予文茵一副画,名为《独坐窗牗闲情图》,其上题诗:“明窗净几,锦帐文茵。”
抱着回礼的心思,便赠了个驱虫的香囊,而后才想起来那赠香囊是何意,悔恨之中却抱着几分欣喜,再去讨要回来也说不过去,索性两人都未曾点破,这香囊便被云瓷央一直佩戴在身上了。
再睁眼时,眼眶早已红了个透彻,手中攥着的匕首应声落地,文茵的眼神变得清明,发了疯般半跪在云瓷央的身旁,一边摇头一般哭喊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的手上沾满了云瓷央的血,她竟然亲手捅了云瓷央一刀。
半阖着眼的云瓷央瞧见文茵的一系列变化,勉强扯起一个微笑,想要抬手去安慰她,却发现自己此刻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道一声:“放心,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眼泪簌簌地流下,在一旁看着叶晔用剪刀小心地将云瓷央背后的衣裳剪开,皮肉翻开,一道蜿蜒的红印子看的触目惊心,在这道伤口的旁边,还有许多别的伤口,只是已经结痂,看上去没有那么可怕。
尽管现在边境安宁,小的战役依旧是免不得的,领军的云瓷央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
文茵将自己的眼泪逼回了眼眶,咬紧嘴唇道:“叶道长,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叶晔微叹口气,“照我说的做。”虽然文茵比不上经过训练的护士,多一个人帮忙也是好的。
觉察到不对劲的千卿蛊一手扼着云瓷宁的咽喉让凤珏不要轻举妄动,一手挥袖,原本站在两旁一动不动的傀儡们,如同接收到了信号一般,纷纷举起双手朝着站在正中央的其他人攻去。
“淳熙师妹,来这里!”叶晔最讨厌自己给别人治疗的时候被打扰,瞧都没瞧朝着自己靠近的傀儡一眼,反手便刺了那人一刀,顺便让淳熙过来帮忙打架。
石洞之中的傀儡越聚越多,这些本就是死人,没必要顾忌太多,但总这样杀下去也不知何时是个头,曲千靥眼神一凛,收起手中的匕首,脚下生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微微弯腰,拈诀让背上的无音飞出。
紫色流苏装饰的无音,漂浮于空中,五指拨动琴弦,却不是曲千靥平时使用的招数,原本墨色的双瞳渐渐染上紫色,挟持着云瓷宁的千卿蛊有些惊讶地看了曲千靥一眼:“千靥,你竟然,开紫眸!”
原本如同僵尸一般移动着的傀儡瞬间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地站着,打斗的众人见到这番场面不仅没有放松,反倒是更加提高了警惕,以为千卿蛊又有什么后招。
所谓紫眸,是曲千靥再研究《毒典》的过程中一个意外的发现。有一段时间她的双眼忽然失明,就在曲千靥以为自己剩下的半辈子便会在黑暗中度过时,转折出现了,失明的双眸忽而又好了,不同的是原本同其他人无异的双眸成了紫色。
自此之后,每过一段时间,曲千靥便会痛不欲生,如同走火入魔般乱砸乱闯,为了防止自己伤害到他人,曲千靥算准了那一日,会交代临渊离得远远的,不论房间里有什么声音都不许他进来。
而后才参透紫眸是破解摄魂术的唯一办法,但会消耗不少体力。
“千卿蛊,傀儡已经不受你控制,快快束手就擒吧!”临渊剑指千卿蛊,义正辞严道。
瞧着自己的傀儡们被曲千靥制住,千卿蛊也不慌乱,反倒是将眼神转移到了凤珏的剑上,“是,本尊现在是不能控制傀儡,可本尊手上有她呀。”
话音未落,那长长的指甲再深一寸,云瓷宁被他钳制住的手登时出现了几道血印,小小的血珠顺着指缝流下,新鲜的太阴血几乎让千卿蛊发狂,但他在极力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