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说着话,睃了萧槿一眼,跟着继续道:“后来在亲友里头寻时, 贵府六公子说五公子似乎就是旺月出生,又是涧下水命, 只是不知具体出生时辰,因而不晓得八字分量多少。五公子与八姑娘乃是双胎姐弟,想来也是旺月出生的水命,因而我此番特将二位请来,便是想询问一下八姑娘的八字。”
她口中说的“六公子”指的是陈氏的儿子萧岐。
萧槿嘴角微扯。这封建迷信搞得……她的八字确实很重,但纵然她三条全符合, 她也不会答应留在这里看护卫启沨。不过傅氏能提出这种要求,也是够自私了,果然很有当初的风范。
季氏意识到傅氏的要求之后,立等就恼了,但碍于情面也不好发作,牵了女儿的手就要走。
傅氏见状急道:“夫人莫要有顾虑,只是称骨而已,若是当真符合,夫人可与八姑娘一道留下,我也在旁看着,不会教人说嘴的。”傅氏焦急之下实则想以婚事为交换,但张了张口,终归是没说出来。
萧家三房瞧着确实不错,萧安如今也是正三品大员了,萧槿也只有一个胞弟,娘家那头应当也没什么麻烦。但傅氏眼光挑剔,总是觉着她儿子能找个更好一些的,她这些年留意了许多世家女,但最后又都被她自己一一给否了。她能容忍儿子一直不成婚的最主要缘由,就是她自己也没挑好。
萧槿不动声色地看了傅氏一眼。傅氏其实是个雷厉风行的刚强性子,但凡事一旦牵扯到卫启沨,她就极易失控,萧槿觉得傅氏兴许有点恋子情节。这应当也是卫启沨在伤了要害之后,傅氏变得日益心理扭曲的主因。
不过眼下这回,应当不是那件事提前了,否则若是卫启沨这回真的伤了命根,傅氏如今早就崩溃了。
季氏知道自己女儿八字重,因而越发不会答应。这要真是应下来,回头传出个什么不好的话来,女儿可怎么做人。若是做亲的话,女儿又曾跟她明言不喜卫启沨,她自己也更属意让卫启濯当女婿。
傅氏看季氏面色冷若冰霜,急得抓心挠肝,转而看向萧槿,求道:“八姑娘千万帮帮忙,沨哥儿在聊城时也是在贵府借住过的,八姑娘总是不能……”
“小女与令郎又无甚往来,请傅夫人慎言。”季氏沉声道。
傅氏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言语有欠妥当,笑了一笑,致了歉,随即再度询问季氏的意思。
她总是觉得她儿子相貌无双,小姑娘们看了没有不动心的,何况当初她儿子可是在萧家住的时日不短,她不信萧槿没见过她儿子。
季氏仍旧不肯答应。傅氏正着急上火之际,就听丫头报说四少爷到了。
傅氏眉头微蹙:“让他先回吧,这边正乱着,要探病改日再来。”
丫头犹豫道:“四公子说他有法子解夫人的困境。”
傅氏一愣,忖量片时,起身道:“让他进来。”
卫启濯入内朝众人一一见礼后,径直对傅氏道:“二婶何必大费周章,侄儿就可以去看护二哥。”
傅氏气道:“你又不是水命!”
“对啊,侄儿是金命,但侄儿是旺月出生,并且八字也够重,两条都合,那只要再随意找一个水命的人跟侄儿搭一起不就好了?”
傅氏瞪眼:“你!”
萧槿心中叹服,表哥你这个机智程度足以与你的颜值相配。
季氏凝思一回,想到卫启沨从前好歹也帮过萧家,便权当这回是偿还人情了,报上了萧岑的八字,道:“岑哥儿与槿姐儿八字略有不同,夫人看看这个八字可否,若是可以,便让岑哥儿来试试。若是不可,我也不会让槿姐儿留下来的。”
傅氏焦灼道:“可道长说最好是女子。”
“是最好,又不是一定要女子,”卫启濯叹道,“那就这么着了,我跟表弟去守着二哥,但愿二哥能及早苏醒。”
傅氏觉得这个侄儿根本就是跑来添乱的,一时间又急又恼,恨恨咬牙:“你是金命,沨哥儿是木命,金克木!你不能去!”
“二婶这话就不对了,金克木不是正好以毒攻毒?说不得二哥被克一克,立等就醒了。”
萧槿险些笑出了声,季氏也偏头掩笑。
傅氏瞠目半晌,气得说不出话来,随即想到儿子还昏迷不醒,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回身出去让道士给萧岑称骨去了。
傅氏刚走,季氏就回身问卫启濯:“四公子是金命?什么金命?”
卫启濯欠身答道:“剑锋金命。”
季氏喜道:“这个好!”
萧槿禁不住笑道:“母亲研究过命理相术?”
“余暇时学了一些。”季氏没说出来的是,其实她看这些也是想将来给儿女寻亲事时用。
“那母亲说说剑锋金命怎么个好法?”
季氏打量了卫启濯几眼,笑道:“此金于金命中属至强,乃百炼精钢。‘剑锋金者,白帝司权,刚由百炼,红光射于斗牛,白刃凝于霜雪,此金造化,非水不能生……’”
季氏说着说着,便将目光移到了萧槿身上。萧槿可不就是水命?
萧槿倒是没留意季氏的目光。她思量着季氏的话,觉着命理这种事真是奇奥,卫启濯将来确实贵极,不过越是这类百炼不屈的强者,越是不会信命,他们往往更相信自己。
卫启濯连连颔首:“受教。”
季氏含笑客套几句,又探问起卫启濯的属相。
傅氏折返回来时,就瞧见季氏跟卫启濯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五行和属相。傅氏一口气堵在胸口,她儿子如今可还人事不省呢!
傅氏说她问过了道长,卫启濯不必去了,请萧家的五公子去守着卫启沨就好。
萧槿趁机起身拜别。傅氏仍旧有些不甘心,但季氏不肯答应让萧槿留下,她也不能强求。
季氏跟萧槿出来后,言语之间提起陆迟,卫启濯方知陆迟也过来了。他不着痕迹地看了萧槿一眼,跟着寒暄片晌后便表示要去会一会陆迟。
萧槿适才去拜见陆迟等人时,陆迟的父亲陆修跟萧安在书房议事,后来听说季氏等人来了国公府这边,便索性也一道携礼前来拜望。
萧安等人听闻卫启沨的事后,前来探望了一番,跟着便打算与季氏等人打道回府。
陆家在京城置有一处宅邸,陆迟正欲跟父亲去萧家将陆凝跟杜氏接走,卫启濯提出要与他作杯,陆迟受宠若惊,陆修觉得这是个与卫家相交的好时机,笑着客套一番便让儿子去了。
陆迟跟卫启濯在雅间坐下后,仍觉不可思议。陆家跟卫家无甚交情,他身为官家子弟,今日不过是来走人情兼且送季氏与萧槿过来的,没想到卫家这位四公子竟然主动请他吃酒。
席间,卫启濯探问起陆家此番来京的目的,陆迟直言是因为他父亲要将他送到京师这边的闻道书院来,也顺道来为他妹妹选一门亲事。他母亲这两年挑挑拣拣,也没选着一门中意的,他妹妹似乎也不着急。陆家在京城这边还有几门亲戚,他爹娘一合计,索性往这边来看看。
卫启濯点头,又道:“那兄台见今已至弱冠之年,令尊与令堂难道未曾催逼着成婚?”
陆迟闻言觉着有些尴尬。
他爹娘从前便想与萧家做亲,但萧家似乎不想将萧槿姐弟俩的婚事早早定下。如今萧安高升入京,他父亲更是觉得这门亲可做,然而他觉着这事恐怕不好办。萧安官运亨通,萧槿姐弟两个要什么有什么,送上门的好亲事恐怕有不少,人家未必就肯选陆家。
陆迟思量之下,笑说他父母只是让他专心举业,回头科举有成了再行议亲。
卫启濯一笑,深以为然:“这想法甚好。那不知兄台而今是何科名?”
“秀才,去年的乡试考得不好,未过。家父家母焦心不已,这才四处为我打听读书的好去处。”陆迟说话间便忍不住想起了卫庄。他去年乡试前一直以为卫庄会是山东解元,结果桂榜出来后,他却没找见卫庄的名字,因此疑惑至今。
陆迟见卫启濯笑着点点头后便低头喝起了米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卫四公子问了他亲事又问他科举,是怎么个意思?
卫家二房因着卫启沨的事忙得人仰马翻,卫承劭原先也不信神鬼那一套,但如今为了儿子却不得不临时信上一信,照着道士的话斋醮起经。
卫承劭本不想将此事告诉卫老太太,但中秋家宴上少了个人总是不好交代,老太太又不是好搪塞的,于是不得不照实说了。卫老太太搁下筷子就坐了轿子过来探望了一番,叹息一回,与恰好赶来的萧岑道了句辛苦,并表示无论如何,事后都有重谢。
萧岑鼓了鼓包子脸,询问能不能将允许他来卫家家塾附学作为谢礼,卫老太太一愣,旋即笑说自然可以。
卫老太太回了临溪馆后,想想近来发生的事,越发无心宴饮,先行离席。她离席前,顺手将卫启泓叫了过去。
卫启泓起身时,冷冷瞥了弟弟一眼。他觉得一定是弟弟跟祖母说了什么,祖母眼下怕是要审问他那粉头的事的。
卫启濯仿似没瞧见一样,不予理会。等筵席阑了,他往住处折返的路上,在前头打着灯笼的明路小声道:“少爷,小的听闻大少爷这几日似乎在打探萧家姑娘的事,不知是要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