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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夫人的荣宠之路 番外完结 (海的挽留)


  萧槿望一眼西坠的斜阳,眉目染忧。如果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后面紧跟着的就是一场大风波。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中秋之后,老太太病体一日比一日沉重。到了八月底,已经水米难进。
  卫承勉此刻已然无暇去思虑更多。他急急给儿子修书一封,命人日夜兼程送去荆襄。尹鸿如今还被扣着,眼前的事于他而言实是一团乱麻。
  同样一团乱麻的还有二房。卫承劭去探望母亲回来,抽身就一把揪住傅氏,怒道:“你老实说,母亲那病究竟是不是你作的妖?!”
  卫承劭素性沉稳,极少发火,傅氏见卫承劭眼下来势汹汹,吓得脸色发白,连声辩解:“不是我,我没有,我哪来的胆子诅咒婆母……”
  卫承劭厉声道:“没有?!当我不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怨恨母亲弹压你,背地里不知诅咒过母亲多少回,还说不敢?我看你是巴不得母亲早点死!”
  傅氏骇然抬头。她平日里也就是转身回房之后才敢叨叨老太太几句,有时受了老太太的气,面上也都是强忍着,到了背地里才敢咒骂几句。打死她都不敢让这种话飘到卫承劭耳朵里,媳妇咒婆婆,那是大逆不道,被卫承劭知道,她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可是卫承劭而今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她的丫鬟背着她透给了卫承劭?
  傅氏正思量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卫承劭已经叫来了几个婆子,命将傅氏押到佛堂去,跪着为老太太祈福去。
  傅氏知道这罪名绝不能认下来,一叠声喊冤,但卫承劭自始至终置若罔闻。傅氏正六神无主之际,一扭头瞧见儿子和卫启沐打远处过来,忙朝儿子求助。
  卫启沨瞧见这乱哄哄的一幕也是一怔,及至瞧见父亲的脸色难看至极,意识到母亲大约是触了父亲的逆鳞。他上前行了礼,小声询问缘由。
  卫承劭阴沉着脸大致讲了一讲,末了越说越气,转回头又冲傅氏怒道:“你这毒妇顶好虔心为母亲祈福,如若母亲有个不测,看我怎生整治你!”
  傅氏一向养尊处优,性子久惯刚强,何曾被这样落过脸面,心里气得了不得,但却不敢跟卫承劭硬碰硬,只是不住道自己这是被构陷了。
  卫启沨几乎是在知晓原委的瞬间就知道了这件事的来由,但他自然是不会说的。
  他看了母亲一眼,低声劝说父亲消消气,旋又去宽慰傅氏,让她先去佛堂为祖母祈着福,也让父亲冷静冷静。
  傅氏见儿子竟然没有为自己据理力争的意思,一股心头火又冒上来,也不用婆子押她,扭头负气而去。
  卫启沐将这些全都看在眼里,只始终静默不语。他厌恶自己的嫡母,更不喜自己的嫡兄,但他的这些情绪都不能表现出来。
  谁让他不占长也不占嫡呢。
  重阳这日,永兴帝接连翻到了两份奏章,一份是卫启沨陈述边防排布与流民安置事宜的奏疏,一份是卫启濯奏请回京的奏本。
  两人的奏章是同时被打开的,但因着卫启濯言辞急切,文字激昂,永兴帝不由自主连看了两遍,暂且将卫启沨的奏章搁在了一旁。
  卫启濯非但文章做得好,字也写得出神入化,通篇行楷看下来,笔扫千军,丰劲雍容,不掺一丝刻意,随手写来便是可供临摹的上品法帖。
  永兴帝想起初见卫启濯时的情景,那时候他还是个未入仕的少年,虽则通身风发意气,但言辞泠泠,态度谦恭,不骄不躁。他自认颇有一双识人慧眼,他当时便隐隐觉得,此子将来怕是会成为彪炳史册的能臣巨擘,他还禁不住感慨自己没能教养出这么出色的儿子来。
  永兴帝思及昔年往事,对着那本奏章沉吟良久,唤来了司礼监掌印刘敬。
  “刘伴速速拟旨,”永兴帝若有似无地叹息,“召卫启濯回京。余下的善后事宜,暂且交于湖广都司去办。”
  刘敬一惊:“可卫大人的差事……”
  “卫家太夫人病危,他那边差事也办得差不离了,提早回京也无大碍。若强留他,无甚好处,”永兴帝又低头看了一眼摊在桌上的奏章,“这阵子这场轩然大波也该有个着落了。”
  卫启濯早已提前收拾好,皇帝的谕旨一到,他便与湖广都司那边做了交接,当晚便预备离开荆襄。
  蜀王府长史曹经亲来相送。两厢叙礼罢,曹经委婉询问卫启濯意下如何,卫启濯一面吩咐军牢帮他装行李,一面道:“蜀王殿下的好意卫某心领了,然卫某绠短汲深,实难从命,望长史回后,请殿下海涵。”
  曹经面上的笑容有些僵。
  眼前这个年轻的臣子言辞虽尚算恭敬,但面上却无甚表情。藩王确实今非昔比了,皇帝面上对诸王客客气气的,然而谁都知道,皇帝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些藩王。想拿藩王身份在这个势头正猛的臣子面前威吓一番,那是十分可笑的。
  何况他不过是个正五品的王府长史,在卫启濯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曹经赔着笑送走了卫启濯,转身便也收拾了一番上了路。
  他一路戴月披星,策马狂奔,不走官道,专拣小径,疾驰不上半个时辰,远远瞧见夜幕里一点零星灯火,渐渐按辔徐行,到得近前,翻身下马,疾步至一辆马车外,鞠腰行礼:“王爷,郡主,那卫启濯已启程回京。”
  车厢内,蜀王命曹经将这三两月间的事大致说一说。及听罢,转头看了安静坐在对面的女儿一眼。
  蜀王沉声命曹经暂且退到一旁去,转向女儿:“你都听见了吧?这便是你看重的人。”
  永福郡主一愣,不知父亲说的是“看重”还是“看中”,双颊染晕,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蜀王瞧见女儿那副模样,面色更难看了一分:“你去了几趟京师,倒把魂丢了,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惦记上那位世家公子了。也不想想,那人出身显赫,皇帝脑袋被门夹了才会让他给你当仪宾!何况他还有家室。”
  永福郡主微微垂首,沉默须臾,道:“父亲莫要说了,女儿从未想过要嫁他。”
  蜀王嗤笑一声:“是么?那你倒还算清醒。只我提醒你一句,你顶好时刻保持清醒,否则将来后悔的是你。”
  永福郡主抿抿唇角,点头轻应。
  “本还想亲眼见见他,但如今看来是不必了。咱们也该回了,回头被人知道擅离王城,又是一场麻烦。”
  永福郡主转过头,正对上掩得严实的帘子,连一丝月芒星辉都难觅踪迹。
  她想要伸手拉开帘子往外面看看,但手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抬起手臂,只轻“嗯”了一声。
  眼下益王那边已经在筹谋着起兵事宜了,父王想趁着卫启濯在蜀地附近盘桓,跟他做一笔交易,即以益王的事情来交换他在御前进言,想法子让皇帝将蜀王一系的封地迁到北方。
  待在蜀地不太平,将来一旦益王和楚王反了,说不得会将蜀王一系搅进去。
  她之前就几度在父王面前夸赞过卫启濯,此番知道来的是卫启濯之后更是雀跃不已,但如今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的雀跃有些可笑。
  永福郡主微微苦笑,收回定在帘子上的视线。
  荣国公府。萧槿望着昏睡在榻上的卫老太太,手指收紧,指甲掐入掌心却不自知。
  太医已经来了好几轮,但都委婉地表示,老太太年事已高,这回很可能会熬不过去。
  卫承勉跟卫承劭两个宦海浮沉多年的大男人听了都腿软,险些扑通跪在卫老太太病榻前。屋内众人面上皆是惶惶悲戚之色,但没有一个人敢哭。
  卫家本家的几位长辈,以及卫老太太的娘家人也都陆陆续续到了,这几日府上人心惶惶,下人们也都噤若寒蝉,走路连个响都不敢有。
  萧槿立在卫老太太的卧房内,望着药碗里腾起的稀薄白雾,飞快地计算着荆襄到京师的距离。
  卫老太太气息奄奄,命在旦夕,如果卫启濯不能及时赶回,可能会成为他一生的遗憾,卫老太太恐怕也是死不瞑目,毕竟老人家一早就开始询问她的四孙儿何时回来。
  萧槿转眸看向一旁的香钟,觉得有些恍惚。
  四个月前她还给老太太剥粽子来着,怎么眼下会走到这般境地?难道有些事注定是无法避免的?
  萧槿拳头攥紧,心里不断默念启濯快回。
  卫启濯一路北上,轻车简从,星夜兼程。他身上一直戴着萧槿之前送他的那个锦鲤香囊,路上始终不自觉地握着那个香囊,掌心里全是汗。
  这可能是他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时刻,而他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仿佛将前世曾经历过的煎熬重历了一番。
  他掀开帘子,望着路旁飞速倒退的林峦山色,再度厉声催促车夫快一些。
  车夫想说再快下去轮子都要跑飞了,但他知晓卫大人这会儿肝火旺,不敢有异议,只连连应喏,咬咬牙,又狠狠抽了马匹一鞭。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启濯瞧瞧车外景色,发现已经到了京畿,松开紧攥的拳头一看,手心已是一片惨白,中间夹杂着几道指甲划破的血印子。
  他一颗心如火焚,再难抑住心内焦躁,揣上腰牌让车夫停车,手在车厢壁上一撑跳下车,夺下了车夫的马匹,扬鞭策马,一径朝着城门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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