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来人接你了,就早些回去,免得爹娘还有几个兄弟姐妹担心你。”谢咏琴上前心不在焉的替咏莲整理整理衣衫,“瞧这出去一天,玩儿野了是不是?还有没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咏莲怀里抱着只花灯,见谢咏琴神色阴郁,一时僵硬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沈知璃只得矮下身子,对她说道:“回去也好,你呆在这里,我也不放心。”他说着,转身吩咐秦觉道,“秦觉,这些东西你都带着,一路护送咏莲小姐回去。”
秦觉应是。
谢咏琴瞬间变了脸色。沈夫人也觉不妥,笑着说道:“谢家离咱们府上,也不过小半里路,让秦觉护送,会不会小题大作了一点?”
谢咏琴也压低了声音问道沈知璃:“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怕她害了咏莲不成?!她都已经被他逼到这个份儿上了,她敢做什么?能做什么?!
沈知璃对她温柔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我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吗?咱们夫妻之间,未免也太没有默契了吧?”他的声音异常温柔,而这温柔里,明显淬了毒,好等待在某一个时刻,让她不得好死。
谢咏琴的身体抑制不住的发抖,这样的沈知璃让她觉得害怕。可是在这样一个心思缜密又恨她入骨的人面前,她什么都做不了,否则稍有出错,赔上的,就不只她一个人的性命。
谢咏琴抿了抿唇,最终只得轻笑一声,咬了牙退开一步,转身对秦觉说道:“好生护送我妹妹回去。”
秦觉这才长抒了一口气,赶紧将咏莲请上马车,然后离去。
咏莲才刚到谢家,相熟的仆人刘丁就提醒她,老爷夫人正在生气,让她小心躲着点。
咏莲疑问道:“小米姐姐没在吗?”
刘丁老实的道:“姑娘自是在的,如今正在和老爷夫人商量怎么处置宋时秀的事。”
咏莲点点头,随即问道:“我大哥、三哥还有五姐呢?”
这种热闹,他们几个不在,实在是有点奇怪。毕竟早些年三哥就想让父亲把闻香阁这个产业交给他打理,闻香阁虽然说只是谢家庞大家业中的一小部分,然而却是当初谢融耗尽了心血扶植起来的一桩赚钱的买卖,闻香阁这个名字更是遍布大凉的每一处州府之地,后来他借着闻香阁,有了绸缎庄,玉器铺,盐运,还有古玩字画,粮米油面等等等等,林林总总的生意几乎覆盖了大半个秦州城。闻香阁在谢融的眼里,就算是没有一分进帐,那也是个金疙瘩,必定一生都紧紧的捏在手里。而有了闻香阁在手,就不怕将来庶出的身份会让自己吃亏,毕竟谢融对这个自己亲手做起来的生意也是很有感情。而也正是十分信任宋时秀,父亲才会把秦州此处的闻香阁全权交给宋时秀来打理,自己手里只压着这处地契,已经相当于把这个铺子白送给了宋时秀。
刘丁听她疑问,小声说道:“大少爷三少爷还有五小姐这会儿都不在府上。”
咏莲奇怪:“怎么会?大哥他们都出门了?”
刘丁挠挠头:“不清楚为什么要出门,但是五小姐是夫人嘱咐要跟着大少爷和三少爷两个的。”
“哦,这样。”咏莲点点头,绞着帕子想了想,说道,“那我还是不去向爹娘问安了,先去四姨娘那里看看宝儿好了。”咏莲说着,便朝四姨娘妫氏的院落走去。
妫氏正在哄宝儿,瞧见咏莲过来,摆摆手让她坐过来。宝儿的手里握着个拨浪鼓,摇得正是欢快,粉面团子捏就的小人儿,瞧着玉雪可爱,脸小小的,手也小小的,许是用不好力道,才不过抬脚的功夫,她就往自己的脸上招呼了三四下,咚咚的响声过后,小小的人儿立时气闷,吐的一声哭着把拨浪鼓摔到了地上。
妫氏又气又笑:“这还不怎么会说话呢,倒是先会发脾气了。将来怕也是个不省心的。”
咏莲捡起了拨浪鼓,笑了笑,递给妫氏,然后朝身后的碧意使了个眼色,碧意立马心领神会,出去片刻,再进来时,手里便拿着个飞鸟形的花灯了。
碧意将手里的花灯递给了咏莲,咏莲拿起来在小宝的面前晃了晃,笑盈盈的道:“宝儿弟弟,想不想要这个?”
宝儿还不怎么会说话,一双大眼睛却乌溜溜的盯着她手里的花灯,咦咦呀呀的双手乱舞,似乎是作势要抢,一副着急着要的模样,咏莲忍不住笑了笑,将花灯递到宝儿手里,随即从妫氏手里抱起了宝儿,小心翼翼的端详详了半天,方才笑着说道:“四姨娘,宝儿长得真漂亮,但是跟我们家的女儿们都不一样呢!”咏莲年纪小,不知道说话当懂得避讳,一句话顿时让妫氏变了脸色,微微蹙起了眉头。
☆、第274章恨铁不成钢
碧意见状,赶紧上前扯了扯咏莲的袖子。咏莲惊了惊,明白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四姨娘不高兴了,好在四姨娘待她一向不错,咏莲赶紧道歉道:“四姨娘,我的意思,将来宝儿肯定不像咱们家的其他女儿一样,整天只会琴棋书画这些功夫,你瞧她小小年纪,眉如刀锋,性子执着沉稳,怕是等她长大了,连珺姑姑那样厉害的,都会被她比下去的。”
妫氏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握住了咏莲的手小声说道:“咱们府上耳目纷杂,以后说话万万要好好斟酌一番。至于宝儿的将来,我既不期望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不期待她如你珺姑姑那般处事凌厉有手段,让人折服,我只希望她能平安长大,欢喜嫁人,平平安安一辈子就好了。”
咏莲闻言,沉默了起来。
她想起她的娘亲,对儿女们的期望也如同妫氏一样,只可惜红颜薄命,好人薄命,她的娘亲早早的便不在了,到了黄泉路上,去找她的姐姐了。
眼见着咏莲眼眶泛红,似乎是想起了伤心往事,妫氏赶紧将宝儿放在床上,抱了抱咏莲:“怎的哭起来了?四姨娘没有生你气的意思。”咏莲胆子小,李氏在世时便常常同她提起,她知道,所以她待咏莲总是万分温和的。
咏莲抱着妫氏摇了摇头,擦了把眼泪,说道:“只是想起了我娘,没什么的。现如今有知璃哥哥帮我,也有四姨娘和小米姐姐疼我,我很知足了。”
妫氏听了这话,心中越发悔恨适才对咏莲的误会,好哄了一番咏莲。最后她提醒咏莲道:“虽说你小米姐姐待你好,可是你却还是要早早为自己做打算啊,咏莲。我听说大夫人最近已经在给你物色人选了,怕是急着等你及笄之后就把你嫁出去。”
咏莲一听,顿时心中一惊:“怎么会……我今年才十一而已!”
妫氏道:“只是听说,未必就是真的。只是想要提醒你,不能再像往日那般不将事情放在心上了。还有,适才抱着宝儿到前院儿去,听到前厅里老爷在发怒,据说事情跟宋时秀有关,你小米姐姐也在。更枣的是出门采买的你珺姑姑也恰好回来了,这会儿那里好生热闹,你没事还是不要往前院儿跑了,免得被老爷跟夫人骂。”
咏莲点了点头,又陪着宝儿玩儿了一会儿,方才离去。
而此时的正厅里正热闹非凡。
宋时秀已经跪在地上一个时辰了,而谢融除了先时听说此事时,怒极攻心打骂了他几句以后,直到此刻都眼神阴冷的坐在首位上,冷冷的将目光看向别处。
而原本曾经打算为他求情的大夫人李氏此时也不怎么敢开口说话了,更加让他心如死灰的是,谢珺恰在此时来了,她一向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又一向嫌弃他一个外人在谢家只手遮天,只怕今天这一关,他不好过去。
而谢小米正坐在谢融右下手的位置,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和谢融,一双眼睛似乎掩藏了很多复杂的情绪在里面。
直到此时宋时秀才意识到,他这次是做了怎样一番错事。
往常他虽然也赌,然而即便是输掉了北街上的一个绸缎铺,谢融也没说什么,只是警告了他几句。后来他的瘾越来越大,赌得也越来越大,小小的闻香阁的流水已经根本无法承担起他的赌资,他一时邪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就同赌场老板道,闻香阁虽说只是谢家偌大产业中的一小部分,然而却是真正的价值连城的。只因这是当年谢融亲手做起来的铺子,就是靠着它,谢融发了家,将整个谢氏家族,做成了秦州第一富户,所成这么多年来,任他旁人楼起楼塌,闻香阁始终不倒,而谢融将闻香阁送给他,自然可见他对他的信任和期待。
这五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所以他也是犹豫了很久,可是他更想赌一把大的,赚回了本钱,还能保住闻香阁。他这样想着,一时鬼迷心窍,大胆的拿了闻香阁做抵押,只因为他知道,即便他真的输掉了一万两银子,谢融肯定不会就这样将闻香阁拱手送人而替自己解决了这一万两银子。之后钱老板果然也大笔一挥,借给他八两银子,他连本带利还一万两便够了。哪知这最后的搏命一把,他仍旧是输了,不仅是输掉了自己,也输掉了谢融对他的信任吧?
先前他还在想着,他手里掌握着谢家多年来的黑色帐本,即便是他这件事做得再不对,可是再怎么说,这一万两银子,也比不得他手里的东西。谢融足够出得起,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弃他,却没想到,谢融一直沉默到此刻,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狰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