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廷俊家的婆子调教出来的丫头,肯定好用。
马车一路到了谢府,门口候着的管家将谢小米一路引至后宅。前院的正厅里传来隐隐的谈话声,似乎是谢融和沈知璃,还有其他人。谢小米听得不清楚,再加上脚步匆匆,所以也没顾得上他们说的是什么。
到了后宅,李氏正拉着几位富太太打牌,瞧见她来了,笑着唤了谢小米一句,然后让她稍等着。李氏打牌正在兴头上,顾不上同谢小米说话,一旁的一个穿浅绿衣衫的丫头很有眼力的给她搬了个凳子过来,谢小米便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
其实她以前也学过这个东西,只是一向不喜,所以学得也不怎么样,便连牌面也认不全,毕竟是太太们打发闲聊时间用的,能有多有意思呢!
丫头悄悄的呈上一盘点心,怕谢小米饿着,又独自坐着没意思,给她些零嘴儿打发时间。谢小米笑着接过,漫不经心的看向李氏。
虽说年岁已长,但李氏保养得宜,虽然已经四十来岁,然而却比实际上的年龄看起来要小个七八岁。看起来富贵雅致,举手投足之间,也有大家风范。所以谢小米从前便一直觉得,大夫人这样的人,才是世间最可怕的。
她心思玲珑,滴水不露,行事更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所以,她若做了什么坏心眼儿的事,旁人总不会第一个联想到她,反倒是二姨娘那个性子和举止更容易被人当做怀疑对象。所以初时她对这个尚有些威严的大娘并没有设防,而她第一次觉得她太危险,则是在十岁那年。
那年的冬日,谢融去了外面收帐,抿说一走便是一两个月,约摸到年底才会回来,家中的事务几乎全数交给了李氏。谢融走时,她的娘亲送行时受了风,再加上生咏莲的时候身子亏损严重,一直体弱,便卧病在床,李氏倒也常来嘘寒问暖,瞧着一副真心实意的样子,完全不像二姨娘那般,明里暗里都在咒她娘亲。因着她们的院子下人不多,李氏也嫌他们手脚太笨,所以给娘亲熬药的事情,便全都由李氏院子里的丫头来。因着李氏住的院子离若颜居远,中间还隔着个二姨娘的院落,所以丫头们送药的时候,少不得要跟二姨娘院子里的人打照面。那一日,二姨娘兴许是出于想折腾她娘亲的坏心思,便把大夫人派来送药的小丫头拦了下来,那小丫头自然也是不敢忤逆了二姨娘,据说二姨娘指派那丫头帮自己做这做那,直到药已凉透,方才命那个小丫头将药端过去给娘亲喝。
便是这碗药,差点要了她娘亲的命,药凉了,她便吩咐院里的丫头帮着热一热,因着二姨娘一惯是瞧不顺眼她们娘仨儿的性子,所以她便只以为二姨娘只是故意想让她娘喝凉药,却没想到,这一热,便热坏了事。娘亲中了毒,差点丢了性命。
谢小米每每忆及当年的事,心中总是惊惧不已,好像年少时的伤,总是难以痊愈一般,横亘在心间,像个永久的疤痕一般,时时刻刻提醒她,不可松懈下来,否则,她们母女三人极有可能丢了性命。
那一碗药虽然让娘亲出了事,但好歹李氏一直嫌药太苦,每日端来的药总会悄悄倒掉了些许,便是这小小的偷懒,倒也是救了她一命,大夫及时来诊治,施了针,喂了药,方才把她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大夫人在自己的朝露院闻听此事,当先便赶了过来,对着已经醒过来的她娘亲嘘寒问暖,瞧着也是真情流露,细细盘问娘亲为何中毒一事,当先便将矛头指向了一直在她们若颜居服侍的婢女小秋,要把这给主子下毒的丫头给拖出去打死,小秋吓得瘫倒在地上,高声说着饶命,道出了李氏身边的大丫头来送药时,曾经被二姨娘拦在晓风苑,好一番折腾才放了那丫头走,小秋道:“或许是在二姨娘那里出了什么岔子,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害人啊!”
李氏烦闷的命人将小秋拖了下去,随即招手命人唤来了二姨娘。二姨娘自听闻这件事的时候,便吓破了胆子,一个劲儿的说不曾下过毒,以至最后竟成了一桩悬案,大夫人干脆便拿了小秋抵命,可怜小秋虽说一向懈怠,但是毕竟在她们的院子里照顾她们这么些年,最后却无辜成了替死鬼。大夫人很快便将这件事掩了下去,并嘱咐阖府的下人不许在老爷面前提这件事,毕竟年关将至,老爷忙得紧,没空为这样的事分心。
当时的谢咏华却觉得奇怪。
小秋为何要下毒害她娘亲?这结果根本就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便是编排说是二姨娘嫉恨,也有几分叫人相信,偏偏大夫人选了小秋来替罪。谢咏华当时暗里几番打听和问询,最终还真给她问出了几分门道来。
原来当日送药的丫头月儿途经晓风苑的时候,故意和旁的丫头说话被二姨娘听着,无非是说她娘亲为了邀宠,成日装病美人,眼看着老爷已一整个月未踏入晓风苑,二姨娘就要失宠了,却还没个警醒。这话被二姨娘听到,当时便生了气,把月儿叫进去好一番训斥,二姨娘原本想着打她一顿,赶出府去,后来想到月儿是贴身服侍大夫人的丫头,又暗地里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第257章尘封的往事
她们是掐准了二姨娘见杆就上的心性。果不其然,二姨娘转念又想让她娘亲吃些苦头,受风寒的人,喝了晾凉的药,少不得会加重病情,再加上冬日里碳例本来就少,若颜居又一向不招人重视,就算想热个药,估计也没有那多余的碳火,于是二姨娘便放心大胆的拦着了月儿。
好不容易罚了那丫头跪在她脚边一个时辰,药也凉了,二姨娘才放了月儿走。可是月儿却道:“姨娘罚月儿倒没什么,只是若颜居的毕竟是与姨娘平起平坐的妾室,再者这药是大夫人命我送的,若是若颜居的喝了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要害了我们大夫人?”
二姨娘气得不行,偏偏大夫人又是她的嫡长姐,姐妹都是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便只得吩咐了月儿上自己的小厨房热一热。问题便出在这热一热上,大夫人若是再细究一点,这晚风苑肯定跑不了,可是最终她选择了让小秋来顶罪,谁都看得出来这是无耻包庇,院儿里的下人也怨声道载,可是大夫人仍旧不为所动。于是阖府上下私底下都认为是二姨娘想害人,以至于那段时间看着二姨娘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然而让小米发现不对的地方上,她娘亲中的砒霜之毒,可是当日大夫去辨那煮药的药渣时,并未在里面检出异常,药也是没问题的,便连煮药的砂锅也没有毒药的痕迹,那么问题,应该是出了送药的药盎上了。可是听丫头说,药盎在晓风苑的时候,被二姨娘换了下,从朝露院出来的药盎倒还留着,没有问题,而二姨娘送来的药盎,独独少了白瓷的盖子。听说二姨娘对这小盎十分爱惜,是当年她初初怀孕时,谢融亲自在外面买了给她带回来盛安胎药用的,按理来说,二姨娘不会这般轻易就丢弃了去。谢小米暗自调查了好久,才终于找到那枚被掩藏在后院海棠花树下的白瓷盖子,上面果然有大量的砒霜残留,然而盖子与盎的毒剂量不等。老大夫说,或许原本药盎没有毒,只是将砒霜细细的抹在盖子里侧,热过的药水气一熏,药入了水蒸气,顺着盖子滑落入盎内。
谢小米惊于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和谋略,显然二姨娘那种蠢人是绝对想不到这样曲折的害人方法了,那么最终的指向,只能是大夫人。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月儿便被李氏指婚,出了谢府。而最终让谢小米慎之又慎终于认定大夫人是凶手的证据是,换盎之时,月儿曾言这盖子上有处污渍,便径自拿了帕子擦拭半晌。
后来,谢小米在晓风苑的小花圃里找到了帕子,有丫头道,这当是月儿用过的,因着是她和月儿一同去买的,便连样式也一模一样。
谢小米想明白了这个曲折的计划,一颗心简直冷到了谷底。
原来大夫人已经到了要借刀杀人的地步了,如此,容不得她们母女。
若不是她们年纪小,而府里谢融不在,让李氏拿了小秋顶罪,恐怕最后因这件事死去的无辜之人,还要再加上这位和月儿买了一样帕子的丫头。
谢小米那时闭了闭眼睛,最终决定掩藏锋芒,在这谢府里继续低调下去,并且绝不去惹恼大夫人,她也时常这样教导咏莲。
只是她到底没想到,即使自己再小心,也躲不过想要害自己的暗箭。
谢小米抬头看了一眼李氏,李氏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略略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边带着笑意,谢小米便给她递上了茶,柔声道:“义母喝口热茶,不急着打牌。”
旁人都赞李氏这义女都赶得上亲生女儿了,如此懂得照顾人,李氏笑得合不拢嘴。
正当李氏打牌在兴头上的时候,大管家匆匆便赶来了。
谢小米瞧着,这个是个生面孔,倒是没见过,心里略略注意了起来。
管家叫住了李氏,附耳悄悄对她说了几句话,李氏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
“她一个嫁出去的小姑,胳膊伸得倒是长,之问赠她的那些东西她尚且管不过来,还有空管我手里的铺子?简直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