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漆?”肖折釉怔了怔。漆漆一向贪睡,没想到这么早就过来了。
她问一旁的绛葡儿:“怎么不早叫醒我?”
“我让她别叫你,反正时辰还早。”漆漆有些犹豫地去拉肖折釉的袖子,“姐,我能不去吗?”
“为什么不去?”肖折釉一边问着,一边将漆漆拉进屋。
漆漆翻了个白眼,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嘟囔:“我要是再闯祸怎么办?将军再罚我一次,我小命都没了!我不要去!”
漆漆气鼓鼓地坐在鼓凳上,嘟嘟囔囔:“活着不容易,我还没活够呢!我的天……霍将军怎么就回来了,他要是去打仗三十年再回来多好……哦,不,晚回来五年就成!五年后我都嫁人离开这儿再也不用看见他了……”
漆漆大大的杏眼越发明亮起来,她抓着肖折釉的手,问:“姐,我能现在就嫁人吗?”
肖折釉顿时哭笑不得。
“你才十一!”肖折釉看一眼漆漆尚未发育的身子,忍不住想笑。漆漆虽然比肖折釉高了半个头,可她仍旧是小孩子的心性,小孩子的身子,完全没有开始发育。
漆漆想了想,凑到肖折釉面前,小声问:“姐,是不是等到我和你一样来过葵水就可以嫁人了?”
她低头看着肖折釉胸口微微鼓起的青杏儿,忽然抬手摸了一下。
“你!”肖折釉狠狠拍了一下她的手,“不许胡闹!”
漆漆缩回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胸口,然后捂着头伏在桌子上大声嚎哭起来:“霍玄这个杀千刀的!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让不让人过安生日子了!”
肖折釉忽然站起来,紧张地说:“将军,您怎么过来了?”
漆漆的哭声戛然而止,“噗通”一声,一下子从鼓凳上摔下来,跌坐在地。她慌慌张张站起来,惊惧地转身望向门口。
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肖折釉!”漆漆使劲儿推了肖折釉的肩膀一下,“没你这样吓唬人的姐姐!”
漆漆自小就是个会打架的,手劲儿可不小。肖折釉揉了揉肩膀,笑着去拿笔,一边蘸着胭脂,一边说:“快去洗把脸,然后回来描花钿。怕将军罚你,那就动作快一点,别让将军等着了。”
漆漆泄了气,沮丧地重新坐下来,问:“真的不能不去?我装病行不行?要不然……我现在洗个冷水澡?是不是来不及了……”
肖折釉叹了口气,说:“漆漆,霍将军是想让我们在明定城里结交些人。要不然永远融不进去这些世家女儿的圈子。而且你不是想早点嫁人吗?让那些妇人们见到你,知道有你这个人的存在,才更好说亲事。”
“可是我会闯祸啊!而且……我脸上有疤,也嫁不了啥有头有脸的人。将来随便嫁个小厮就得了,用不着进那些圈子……”漆漆挠头,把橙桃儿给她梳的发髻挠得乱七八糟。
肖折釉挑选首饰的动作一顿,她默了默,才垂着眼睛说:“不许妄自菲薄。”
肖折釉去看漆漆,漆漆身上的衣裳颜色很素,款式也是多年前的旧样子。她身上什么首饰也没戴,连绑头发的头绳都是黑色的,更别说涂抹胭脂了。
肖折釉仍然记得她们小时候在南青镇的时候,那一回肖折釉想要将霍玄赠的衣裳拿去换钱,漆漆抱着衣服哭着求她留下一件……
漆漆小时候最是爱漂亮,喜欢好看的衣裳,更喜欢亮晶晶的首饰。
可是自从她脸上落了疤……
“你身上这身衣裳不行,回去换。”肖折釉拿着给漆漆选好的首饰,拉着她往外走。
漆漆的衣橱里大多都是素色的衣裳,肖折釉选了很久,才给她挑了一套藕荷色的襦装。又重新给她梳理头发,配了首饰。
漆漆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别扭地说:“画玉兰吧……”
肖折釉没听她的,在她的额头画了支红色的芍药。
肖折釉回房间换了一身同样藕荷色的襦装,戴上和漆漆相似的首饰,也在自己额间画了红芍药。
毕竟是亲姐妹,她们两个的容貌本来就有几分相似,如今穿戴相同,竟成了彻底的姐妹花。远远地看去,分外打眼。
两姐妹携手朝着立在霍府大门处的霍玄走去。漆漆扯了扯嘴角,压低了声音,说:“姐,我要是闯祸了。能嫁祸给你吗?”
肖折釉偏过头看她一眼,漆漆嘟囔:“得,你可别像陈嬷嬷似的训人了,我就随口说的!也没人是瞎子……”
肖折釉没接话,她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我家漆漆才不嫁小厮。”
“什么?”漆漆没听清。
“非状元郎不嫁。”肖折釉没解释,反而又说了什么一句。
漆漆翻了个白眼:“鬼能听懂你在说什么。”
第38章
霍家并非只有霍玄收到邀请, 女眷自然也会去。二太太带着各房晚辈都去。霍明玥今年十四, 正是议亲的年纪,霍明珂和霍文慧都是十二岁, 虽还没到说亲的年纪,却也可以提前相看了。至于最小的霍允秀今年八岁, 倒是真去凑热闹的。不过府上的公子哥儿,却只有陶陶跟去了, 还被霍玄带在身边。
霍玄不方便将肖折釉和肖折漆姐妹两个带在身边,便将她们两个交给二太太。
几个姑娘都跟自己的母亲坐在一辆马车上,而肖折釉和肖折漆则是被张妈妈请去和二太太坐在一辆马车里。
霍文慧伸长了脖子,冷哼了一声,小声嘟囔:“她们两个是什么身份,居然坐在前面的马车里。呸。”
三奶奶看她一眼, 不耐烦地说:“你管那两个孩子做什么,还是先管好你自己!不管你心里怎么想, 一会儿到了王府好好表现, 嘴巴甜一点,别像你霍明珂那样总往后躲。这可是关系到你自己的亲事,自己想清楚。”
“知道了。”霍文慧放下车窗旁的垂帘,低着头规矩坐在一旁。可是她心里却不赞同母亲的话。母亲总是拿霍明珂当反面教材教育霍文慧, 口口声声说霍明珂是庶女才需要躲着藏着,而她霍文慧就应该大放异彩,成为耀眼的明珠。
霍文慧小时候对母亲的话坚信不疑,可是现在逐渐长大了才知道母亲说的话并不对。说起来, 霍明珂虽然是庶女,可是霍明珂的父亲却是府里嫡出的大爷。只有她父亲霍销是府里的庶子,还是大太太身边丫鬟所出……
纵使孙姨娘再怎么受宠,再怎么掌权,还不是个姨娘出身。大太太打她脸,她连躲都不敢躲。
霍文慧抬起头偷偷看了母亲一眼,心想很疑惑自己的母亲身为嫡女当初为什么会嫁给父亲。她现在越来越意识到嫁人的重要性,她是绝对不会像她母亲一样嫁一个庶子。
漆漆原本以为又要和霍玄坐在一辆马车,担惊受怕得不行,最后知道是和二太太坐一辆马车,她长长舒了口气,一直攥着肖折釉的手也松开了。
二太太平日里也是挺威严的一个人,可是漆漆并不怕她。虽然被陈嬷嬷教了三年规矩,漆漆表面上也能装出个名媛的样子来,但是骨子里还是逆反的。她谁也不怕,除了霍玄。
“姐,一会儿到了王府,将军那么忙,应该也碰不到吧?”漆漆才不管坐在一旁的二太太,就问起了肖折釉。
肖折釉有些无奈地笑着对她说:“将军必然是要在前院的,见不到。”
漆漆挺直的背松懈下来,拿了桌子上的一个梨子开始吃。
景腾王不得不担忧圣上多心,所以请的宾客并不多。朝中臣子尤其少,倒是王妃请了不少女眷。
景腾王的长子盛少宁得到禀告,亲自迎出来接霍玄。
“将军快请!”盛少宁做了个请的手势,他是真的有些意外霍玄会来。毕竟如今圣上仍旧忌惮景腾王的权势,而霍玄又是陛下的左膀右臂。
肖折釉随着其他人一起跟着霍玄走进王府。她的目光在长宁世子身上随意一扫,就被站在他身后的年轻公子吸引了目光。
一身华服的如玉公子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却足以吸引所有人目光。
望着那双桃花眼,肖折釉愣了一下。
当年清秀的小世子,竟已成了如此的倜傥公子哥儿。
师延煜抬起头望过来,对肖折釉轻轻点了一下头。肖折釉回了一礼,收回视线。肖折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几个霍家姑娘都有意无意地看向师延煜。
“母亲,那个人是谁呀?就是站在长宁世子身后的那个……”霍文慧压低了声音问三奶奶。
三奶奶皱了一下眉,仍旧告诉了女儿:“也是世子爷,师延煜。”
霍文慧的眼睛一亮,忙追问:“景腾王的外甥?延煜世子?”
三奶奶还没来得及阻止霍文慧问下去,二太太已经拉下了脸,低声训斥:“他父亲是唯一的异姓王,他母亲是为国就义的闻罗公主,太后更是他亲外祖母,只等他及冠之年便会封王。真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他的身份摆在那里……”
二太太顿了一下,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霍文慧却红了眼,她憋了半天,才说:“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三奶奶看了二太太一样,也是不怎么高兴了。她的女儿她自己来教,她嫌弃二太太多嘴。可是二太太毕竟是长辈,她又不好说什么,只好把不满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