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来了,小娃娃偏过头。
盯着萧若看,大大的乌黑色的眼睛骨碌直转……
只一眼,便能认出来这是自己儿子,萧若不由得紧张起来,轻轻呼:“小然?”
小娃娃看了她片刻,再不动声色(一岁不到能有啥声色?),偏开了头,继续一言不发地看樊阿搭鸟窝。
强烈的挫败感袭上了心间,但是想到与自己想出也不过是宫中的半月,这么一想不由得又心疼起来,萧若正要往前走,听到背后的脚步声,问:“船停好了?”
“嗯。”徐荣转过头,视线落到门槛上小小的人身上……小人虽然没有看他,但是这么一会儿,心里便如浪涛涌过,一时五味杂陈,如何也无法从奇异的欣喜里回过神来。
在他发愣的当头,萧若已经先走了进去。
“探准……”
小娃娃奶声奶气地叫了出来。
“……”都开始学说话了?可这是什么话?
樊阿却听熟了,立马会意:“看诊啊?等一等,我这就下来。”低下头看见来的是萧若,差点掉下来,转头看见徐荣也跟来了,直接掉了下来……
……
“你……”抬抬头,再低低头:“搭燕子窝干什么?”
“还不是你的宝贝儿子”樊阿一起来就揉着屁股大叫道:“燕子今年春天就要回来了,窝给这小子一锅端了。”
“这么高……他这么小,端得了?”
“这小子厉害着呢,你回头就知道了。”樊阿悻悻地再爬上梯子。
此时,小娃娃注意到了门边的那个一直静静看着他的人。
那个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好像是想来,但是又很久都没有进来。
萧若不便打扰他们父子对视,只对徐荣说了一句:“差不多得了啊,再不进来关你在外面了。”
……
碧绿的茶水奉上来。
樊阿一边擦着汗,一边把小娃娃抱在怀里,说来也奇怪,那在徐荣接近的时候抵死不从的小小身体就软绵绵地挂在他脖子上,很舒服地眯着眼。
不管身边那挫败的爹,腹诽了一句叫你扔下他选别人,活该。
即便如此,萧若看着樊阿的表情还是掩不住地羡慕:“他……会走路,会说话了?”
“走路歪歪倒倒的,话也就一点点,淘气倒是学会了。”樊阿说得咬牙,却掩不住眼里的宠爱,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小娃娃软软的背脊,诓他入睡:“师父带他回来的时候,瘦的跟小猴子一样,好多药补下去,现在才好些,来看诊的人一见了都喜欢,谁都说跟玉雕成的一样……不哭又不闹的,当着人就会伴乖,谁知道我这一年受的琐碎……今早师父出诊,前脚才踏出门,后脚这小子就捡院子里的棍子玩,一捡捡了一根长的,我一步注意……得,燕子窝塌了。”
萧若忍不住笑出来。
茶水馨香,午后的阳光醉人,听着樊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小然这一年的事,只觉得心都像是茶杯里的叶子,柔软得浮浮沉沉起来。
就这么闲坐了片刻、有看诊的上门,樊阿便将已睡着的娃娃抱过来:“趁他还没醒,来抱抱。”
萧若屏住呼吸,缓缓地接过来——
接过的一瞬间,小小的腿蹬了一下,终究还是睡得沉。
樊阿体贴地将这一家三口留在了屋子里,带上门。
萧若目光停留在小脸上,粉粉的嘴巴抿着,眉眼有七分像他爹,连睡着的神态都一模一样。
徐荣坐到了她身前,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握他紧紧握着的粉色拳头。
他的手宽大,常年拿剑,茧很厚,前不久又添了伤。
儿子的手则粉嫩嫩的像是雪白的笋尖。
在睡梦中感觉到他的骚扰,悄悄松了开……这两只手就抓在了一起。
“萧若……他……”
被儿子这样握了一下就受宠若惊,抬起头来兴奋地看向萧若。
见他眼里熠熠发光,兴奋得跟孩子一样,萧若不由得好笑,下一刻,手就被他拽到了唇边,轻轻一吻:“谢谢……”
这一个谢谢包含的太多。
萧若心里会意,只是微微一笑。
笑还未漫出嘴角,又被一个吻捕获。
怕吵醒了儿子,浅尝辄止,只是缠绵之意,九转回肠,缱绻若游丝。
……
不一会儿,樊阿看诊回来,将一个小小的盒子放在桌上:“这是张伯给小然带的藕花糖。”回过头看他们:“我去做饭,等师父回来就开饭,一会儿小然醒了嚷饿就先拿这糖兑点水给他喝。”
光听樊阿这句话就知道他平时的细心之处,萧若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樊阿倒落了个红脸,抓抓头道:“没法子……这孩子自己讨人喜欢。”
华佗在暮色四沉的时候踏着晚霞进的门。
背后跟着的仆童将他药匣子背到一边去。
小然原本正坐在凳子喝着萧若喂到口中的糖水,一下转过头去,大声叫了一句“爷爷”就下了凳子往那边走去。
见他走得歪歪倒倒,徐荣忙上前,手护在两边:“当心摔着。”
看见是两人,华佗乐了:“贵客上门有失远迎,老朽在这里赔罪了。”话虽这么说,手里却只是将小孩紧紧抱住,站了起来:“给爷爷看看今天又重了多少?哟……爷爷都快抱不动了……”
……
不一会儿,菜摆上了桌,烧野鸡,裹芋头,荷叶汤,三色糕……都是乡间野味,闻之异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小然早产,身体一向不好。
加上人小脾胃弱,华佗只捡三色糕放在他的小碗里:“先吃这个,爷爷给你从镇上买了点心回来,晚上再吃。”
小然一碰见他便乖得不行,手中勺子舞得东倒西歪,还是不要樊阿帮忙,自己专心吃完。
……
一时饭毕,灯下华佗给萧若号脉,号完了叹了口气道:“你来接小然是回长安?”
“嗯。”
“再不好生休养,当心你这身子殚精竭虑,油尽灯枯。”
华佗轻声说了一句,看着门外逗着小然的徐荣,轻声道:“就算为了小然和徐将军,也要提早抽身将养,否则休怪老夫没有提醒你,他日一个丧母一个丧妻,你悔之莫及……”
萧若轻轻点了点头,许久没有说话。
……
在华佗家里逗留了十日,走便提上了日程。
小然与他们熟了不少,这几日多是徐荣陪着。
樊阿一听人要接走,一双眼睛就红得像兔子一样,红了好几天。
华佗也舍不得,只是叹气加叹气,将出诊的日子推到了十日之外,就想留下来多陪陪小然。
萧若曾提议他同去长安,华佗婉言谢绝——只道乡间疾苦比朝中多。
小然似乎看出了什么门道……在要走那天哭得惊天动地。
平时安安静静的孩子,一哭起来更让人劝说不得。
徐荣抱着儿子低声哄了又哄,只哄不好。
萧若试着和他谈判:“小然怎么才肯走?”
小小的手伸出来,抽抽噎噎地指着梁上的燕子窝。
……
傍晚,特意出门去采药避过了道别的樊阿在开门的一刻顿了一下,手有些颤抖。
不大敢去看空空荡荡的院子……
在门口站了好些时候,才叹一口气推开门。
却见徐荣正对着他站着,脸色铁青。
乍一看以为遇到了打劫的,樊阿三魂七魄给吓得只剩一魂一魄,抖了抖,还没来得及说话。
打劫的开口了,指着梁上的燕子窝:“能不能教我搭?”
樊阿:“……………………”
渔唱起三更
秣陵属于孙策的辖地,很多年除了一些山贼作乱,几乎没有大的骚乱,不比北方的几度风雨动荡。
秦淮河也不是什么兵家重地,一线下去也是悠悠闲闲的客船酒家,放眼唯见山野炊烟直。
谭公在这条河打了一辈子的鱼了。
此时已到了收最后一把网的时候……
一双草鞋踩在甲板的水痕上,谭公迟迟不肯收网,只是盯着芦苇看。
芦苇深深深处闪过了小舟的影子。
他觉得很诧异……
上游滩险浪急,划船的艄公不知是谁,竟能把持得这么平稳,未见小舟有丝毫的颠簸。
正觉得稀奇,翘首看的当头,小舟便悄悄挨了过来。
划船的是个而立之年的青年人,一身青衫,长身玉立,手中把这艄杆,手中拎着一样物什。
谭公一看,讶然:“好大一条宽口鲈鱼。”见那小伙子手脚有力器宇不凡,心有好感便搭话了:“青年人手艺这么好……打渔打了不少年吧了?”
“……”那人瞥他一眼,不应声。
那目光淡淡一扫,眼神锐利,没来由倒叫人平白胸口跳漏几拍,谭公讨了个没趣,却没走开,寻思着哪里说错了讨人嫌恶?
便怏怏地在靠船得案上点了渔火。
照着水里红彤彤一片……
此时天际最后一丝霞光都要沉了,那人把系着船的绳子捆在打渔人扎的木桩上,望着那宽口鲈鱼看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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