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脚下的步子一顿,才恍觉眼前早已是那座熟悉的宫殿了。
夜还不深,屋子里隐约透着橘黄色的微光,映照地格外温暖,门口守门的宫人刚想上前拦着,待看清了来人之后,又见宫长乐身后的夏瑶做了手势,立马无声地行礼。
云衡从齐国只带了一两个贴身服侍的小厮来,此刻想必都是里头守着。
宫长乐径直推了门进去,里头简单的格局仿佛多日不见,一股熟悉的木质气息扑面而来,脑海里的记忆仿佛被唤起一般。
她脸色越发地苍白,似是想起了那个噩梦,云衡到底有没有死,如若没有,那他到底为什么欺骗了自己。又或者,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局吗?
“给殿下请安。”正在宫长乐愣神的工夫,从屋内走出来的小厮本欲捧了水下去,却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宫长乐,立马上前请安。
这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久久的宁静,屋子里的人也听得了动静,不多时便迎出来了。
他的身上是一个月白的长袍,乌黑的头发用青玉冠固定住,细看那袖口之处却还染了半斑点的黑色,似是墨汁一般。
而那双眼眸,灿若星辰,里头却带着极致的温柔,唇边的笑意不散,带着儒雅的书卷气息,直入人心底。
宫长乐一愣,惊觉睡梦中的那个男子却与面前的再难重合在一起。即便五官出奇的相似,可这通身的气质竟无半点相似。
到底是自己多疑多虑了,还是云衡太会伪装了?
“怎么来了?”云衡的口气很是熟稔,惊讶之中还是带着一丝被压制住的欣喜。
细细算起来,他已经很多日没有见过宫长乐了,知晓她忙,自己也不多打搅她,两人只偶尔会书信一封,诉诉近状罢了。
“无事。”宫长乐的声音很轻,若不是两人的距离不远,而这周围又很安静,只怕是只看见她的嘴唇微动而已。
云衡抿唇,见她身形微动,便微微地侧了身子,与她刚好一同进了厅中。
言竹与夏瑶捧了东西进去便在门口寸步不离地守着了,里面却是许久的寂静无声。
宫长乐站得久了,只觉得脚有些发麻了,打量了屋内的陈设,接着便走到了那一张简单的案几前头,上面还摆着几张大字。由不得让人联想起来,云衡方才袖子上沾染的零星墨汁了。
“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云衡见她的神情,解释了一句。
其实,自从来到了大梁,身为质子的他又能有什么事情呢,除了每日与付宁晨一干人等去学堂读半日书,或是随着去街市上走走瞧瞧,便也只能在这里读书写字了。
宫长乐瞧了一眼那字,笔劲而有力,游龙走笔,凝聚一股子的刚烈之气,方才在纸上呈现而出。
第八十九章 :往事
她淡淡地扫了云衡一眼,往日只见他剔透的温柔,却未曾深究,深宫皇子,垂死挣扎,心中的志向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你可曾想过回国?”宫长乐冷不丁地问道,叫云衡还有些措手不及。
许是心中存了一星半点的怀疑,总想知晓,这一两年的陪伴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带着几分目的。又或者云衡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视作朋友,有些话还能不能说得那般坦荡。
“自然是想过的。”云衡很快便稳住了心神,心中也在细细猜测着宫长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或是什么事,所以才这般不对劲。
宫长乐听着,许久没有出声,仿佛是在等着他的下文,可云衡说了自己的想法却再无半句话了,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
她的心里不由得小小地舒了一口气,原以为云衡会用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解释,却没想到他答得这般诚恳。
“你放心,若你想的,我会帮你的。”这句话几乎是鬼使神差一般地说了出来,她不知道到底自己带着几分的真心,还是心中出于害怕那个噩梦中的结果,所以想要提前拉拢云衡到自己这边来。
云衡张了张唇,似乎是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却见她径直走向了梨花木的圆桌前,便没有再提这个话题了。
宫长乐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饮了两口,倒觉得心口畅快了不少了。
她与云衡有情不假,只是这份感情,在家国天下面前不免显得太单薄了一些,这是她早就该想通的。
这一世的路与前世的大致无差,不过这一世她要亲手辅佐自己的亲弟,帮他把皇位坐稳罢了。到了终了,只要她不贪恋权势,一生的殊荣与善终还是能得的。
只是唯有这乱世之中的爱情,却是最难得的。终其一生,她都无法禁锢大梁皇室的枷锁,困顿于此。
“冬日里就要到了,你这殿中也未免太冷清了些。”宫长乐瞧着那一览无余的陈设,等静坐下来才觉这屋中还隐约透着寒气。
“我倒觉得清静。”
云衡的体质与宫长乐不同,比他畏寒多了,而且自从有了宫长乐打点内务府过后,他这边的东西从来没有少只有多的理儿。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唤了小厮进来端了炭盆。
宫长乐忙说不必麻烦了,但却拦不住云衡和言竹的殷勤。
银萝炭一烧,宫长乐才觉暖和了不少,同时这心中也放心了不少,想来内务府还没有把自己的话给当成耳旁风的。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便都说到儿时的事情上去了。
似乎是瞧出了宫长乐心情有些怏怏的,却又肯听他说起从前的事情,云衡便一改往日的画风,多说了不少在齐国有趣的往事。
齐国与大梁不同,扎根在南方,天气温暖宜人,也是宫长乐从未去过的地方。即便是前世,她也只是乔装改扮去过江南两回罢了。
宫长乐听着,自己也说了不少,大抵都是她与宫未央的事情。
一来,她在这大梁宫中,从小的玩伴便只有这个同胞妹妹了,二来,那梦中人与云衡长相别无二致,万一是极为相似的双胞胎呢?就像她和宫未央,是同胞姐妹,虽模样不尽相同,但总有相通之处。
云衡听着脸上的笑意却散了一些,眉目之中隐隐透出几分悲伤,宫长乐敏感地察觉到了,便自觉地住了嘴。
方才,云衡沉浸在了往日的回忆里,这会儿反应过来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向她赫然报以一笑,缓缓地说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起来从前,在宫中,我也有这样一个同胞的弟弟。”
云衡说的是齐国的八皇子,不对,或许还算不上是吧,现在齐国后宫里头也早已有了一位八皇子了,只是并不是他的亲弟罢了。
按宫廷惯例,未满周岁而夭折的皇子是做不得序齿的,云衡的弟弟恰好是出生便夭折了的。虽然那时候他还小,不懂事,可自打懂事之后,便时常见母亲望着自己垂泪。
那时候他不懂,渐渐长大了,等到被送出齐国为质的时候,母亲这才对他吐露了真相。原来,自己的胞弟竟不是夭折,而是被人给害死的。而他则是因为体质虚弱,被母妃用以母乳喂养,这才躲过了一劫。
至于是谁,她的母妃也不清楚,因当时她位份低微,产后又虚弱,自然任人拿捏。等到她有能力想查的时候,却发现那一干奶娘和嬷嬷早已被处死了,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宫长乐见他神情,心中便有些了然了。这宫里头的手段,说都清楚了,大约是云衡这幼弟没能存活下来吧。
“不该惹了你伤心的。”宫长乐许久才出声,却觉喉咙处有莫名的一股子哑火,让人十分的难受。
“无妨,我听你说着这些,倒是也能想起同胞兄弟之间的感情,也只能以此来感念我那可怜的幼弟了。”
宫长乐眉目微顿,云衡当时还小,肯定无法知晓来龙去脉,事到如今也没查出什么来,该不会是云衡的亲弟当时根本没有死吧?
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宫长乐心中仿佛是打开了一个豁口,密密麻麻地涌现出了无数的可能性。等到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的时候,才有些赫然。
不过是一个梦而已,若是记挂在心中便注意着就是了,何苦巴巴地跑过了一趟呢?况且,现在的云衡还什么都不知晓,如何能预料后事呢。
重生的说到底也只有她一人而已啊,原先的轨迹早已偏离了,她又何必纠结呢。无论那是不是云衡,她都相信在水牢里的那段相伴,自己是没有看错人的。
毕竟,那时候的她已经半分价值都没有了,云衡即便是要灭了大梁,也不用刻意去陪着自己走过最后一段时光。
“你今日瞧着状态不大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云衡见她也渐渐肯说话了,不像刚来的那般警惕与清冷了,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的温柔细语,这才出声问道。
“就是做了一个噩梦,心中有些害怕罢了。”宫长乐说着这般戏剧性的话,倒是叫云衡一愣了。
往日见她,总是端着一副小大人的架子,总觉与自己相谈甚欢,可是再细瞧这模样,却仍是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家做了噩梦,害怕也是情理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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