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诀却是不理会温初九如何痛心疾首,走路带风的领着温初九和凤逆渊在地道里穿梭。
半个时辰后,南诀带着温初九从北宿城城郊以北的乱葬岗出来,这里丢弃着不少死尸,有的已经腐烂。味道很大,乍一闻到这个味道,温初九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抬头,正是?明时分,阳光透过云层淡淡的倾洒而下,虽然还没有照射到他们这里,但已然日出。
南诀负手站在那里,心潮翻涌,眼睛禁不住有些湿润。
阳光,风,自由的空气。
一切的一切。几乎快被他遗忘在记忆最深处,却又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
片刻后,南诀伸出手,做出了个拥抱的姿势,晨风似乎感受到他的心情,一下子热烈起来,吹得他的衣袍烈烈作响,好像他下一刻就会羽化登仙。
“呵呵。”
南诀低笑两声,笑得有些突兀,温初九感觉自己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有点痒。
“哈哈哈,我出来了!南肇,你恐怕永远都不会想到,我南诀有朝一日还能从这个鬼地方出来,我南诀一定会践行当年的誓言!”
南肇?他不是南疆现任疆主的三儿子么?怎么会和南诀扯上关系?
温初九疑惑,脑袋却不能正常思考,只觉得胳膊越来越痒,是那种往骨头缝钻的那种痒。
忍不住在手上抓了几下,手臂都被抓破了皮,这痒却半点没有止住,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温初九有些烦躁,用力在手上抓了一下。手臂立刻出现五条血淋淋的伤口,她却不觉得痛,反而觉得很畅快。
只因这痛可以抵消那蚀骨般的痒。
舔舔唇,还想再抓,手腕被紧紧扣住,扭头,凤逆渊拧眉不满的看着她。
对上这人清冽的眼眸,温初九愣了一下,随即恢复神智,惊出一身冷汗:她的身体现在很不对劲!
这痒来势汹汹,且十分诡异。绝对不容小觑。
思考的时间,手臂上的刺痒已经蔓延到全身,好像连五脏六腑都跟着痒起来。
难耐的咽了口口水,那痒似乎顺着食道钻到喉咙,连舌头也开始痒起来。
好难受!
温初九咬了一下舌头,嘴里尝到钝钝的铁锈味儿,带着股腥甜,咽下去之后,温初九强撑着仅存的理智,两腿一软跪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开口:“主人,小九好难受!”
说完,铺天盖地的刺痒将神智吞没,只想用手不管不顾的去抓去挠,恨不得能直接抠下身上的肉来。
温初九支撑不住躺在地上打滚,手也不安分的到处乱抓,凤逆渊抓住她的手,捏着她的下颚不让她咬自己的舌头,半跪着压制住她的腿不让她动弹,然后眼神冷厉的看向南诀,冰冷而强势的吐出两个字:“救她!”
南诀好像没有听见凤逆渊的话,只眼神迷离的看着温初九,似乎透过她看见了当年那个面目全非的自己。
南肇,我一定会让你比现在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身体被钳制得无法动弹,身上的痛苦却半点没有消失,温初九挣扎了一会儿之后,开始抽搐痉挛,嘴里发出干呕的声音。
她想,她要死了。
而且是那种比被人活剥还要痛苦的死法。
凤逆渊一开始还能压制住温初九,后来身体就开始涌起密密麻麻的刺痛,那痛越来越剧烈,好像是在和温初九呼应。
“唔……”
凤逆渊痛苦的哼了一声,南诀回过神来,眼看凤逆渊的眼眸开始有些泛红,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纯白色的小瓷瓶,倒了一粒墨绿色的药丸掰开温初九的嘴要给她喂进去,下一刻温初九被凤逆渊抢过去紧紧抱在怀里。
男人两眼猩红,充满敌意的瞪着他,如同保护幼崽的孤狼。
“我要救她。”
南诀开口,凤逆渊的眸子闪了闪,南诀知道他听懂了,正好让凤逆渊抱着温初九,把药丸喂进温初九嘴里。
温初九现在没什么理智,一口死死的咬住南诀的手指。手也发狂的到处乱抓,等药效发作,温初九昏厥过去,南诀的脸上也有了两处抓痕,和凤逆渊脸上的差不多,只是要更新鲜一点。
温初九晕过去好半天,凤逆渊的眸色才恢复正常,他有些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抱着温初九不撒手,看上去竟有点像个懵懂无知的少年。
南诀也没有催他离开,索性撩开衣服下摆坐在地上。
温初九那一口咬得很重。手指上的上几乎能看见骨头,狰狞得可怕。
南诀随意从衣摆上撕了块布条缠裹住手指,残留在指缝渐渐干涸的血迹让他的眉梢微微上扬。
这样彻骨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的知道,他重获自由了。
凤逆渊一直抱着温初九安静的待在旁边,南诀也没有开口说话,他享受着现在的安宁。
尽管从他面前拂过的微风挟裹着难闻的尸气,尽管越升越高的阳光刺得他眼睛有些发疼,尽管多年不见阳光的皮肤被阳光灼得皲裂,他也觉得眼前的一切很美好。
美好得如同一场虚妄的梦。
温初九是被饿醒的,醒来的时候,她眼前一片漆?,她下意识的以为自己瞎了,动了动脑袋才发现自己被紧紧的按在男人怀里。
天气有些热,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搁脑袋的地方都被打湿了。
倔强地和那只按着自己脑袋的手做了一会儿斗争,温初九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已经是傍晚,她现在在一个乱葬岗,抱着她的男人叫凤逆渊,不远处坐着一个石雕似的男人,温初九稍微想了一下,记起这个人叫南诀,再然后,温初九想起了更多的事。
她是跟着凤君临去地下城的,然后那个小屁孩很过分的为了一幅画把自己丢给南诀了,然后南诀对她施了摄魂术,然后……
中了摄魂术之后的记忆变得模糊混乱,记不真切,唯有晕倒前那似乎要啃噬全身的痒刻骨铭心。
那样的感觉,温初九绝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有些后怕的抖抖肩膀,立刻被人抱得紧紧的,然后头顶是这人笨拙的安慰:“没事。”
不是你痒你当然没事了!
温初九翻了个白眼,扒开凤逆渊的手走到南诀身边,正琢磨着该怎么称呼他,南诀扭头看着她:“醒了?”
温初九点头,南诀目光柔和,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愉悦:“想起什么了吗?”
“……”
她可以说什么都没有想起么?
温初九呆怔,以不变应万变,以免被南诀套话。
南诀也不戳穿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笑得很是好看:“就算记起来也没关系,你随时都可能会发作,如果没有我在身边,只能肠穿肚烂而亡!”
肠穿肚烂。是一种很难看的死法了。
温初九不怕难看,但很怕死,所以她不敢用自己的性命为赌注,逃跑来验证南诀这句话是真是假。
“公子说的哪里话,我既然自愿留下来,那便是公子的人,怎么会离开公子呢?”
温初九干笑着回答,南诀心情好,并未拆穿她,提步朝前走去,温初九准备跟上,余光瞥见凤逆渊一脸委屈可怜的看着自己,唇角抽了抽。
挤眉弄眼的示意他跟着走,这人却是一动不动。
“娘,要抱抱。”
“……”
让你丫走你特么好撒上娇要抱抱了!抱你大爷!
日后你要是想起来这段记忆,不得秋后算账杀了我灭口以免毁了自己一世英名么!?
温初九腹诽,自顾自的往前走了十来步,回头看见凤逆渊还站在原地,身后尸体横陈,加上残阳如血,莫名的悲壮。
好像他带了千军万马上阵杀敌,最终所有人都阵亡。唯有他遗世独立。
如鲠在喉,温初九的胳膊最终还是没有拗过凤逆渊的大腿。
有些丧气的回去,温初九侥幸的想着,也许等摄魂术解除,这大阎王应该也不会恰好记得这么丢脸的事。
敷衍的抱了一下,温初九转身就走,手被抓住,牢牢的包裹在这人燥热的掌心。
回头,对上一张毫无防备的笑脸。
“……”
虽然必须承认这阎王长得很帅,但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和京都西巷那个二傻子也没有两样好吗!
也许是之前被打压得太狠了,温初九很不怕死的冲着凤逆渊喊了一句:“二傻子!”
凤逆渊愣了一下,敛了笑,表情恢复冷硬,那股子傻气消失,只剩下一片冷肃。
温初九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吧,她就叫了一句而已,这人难道就恢复正常了?
“那个……我刚刚说我自己呢,不是在叫你,你别……”
温初九小心的解释,凤逆渊忽然咧开嘴。比刚刚更加灿烂的笑起,开心的应了一声:“哎。”
“……”
他这是在答自己的话么?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温初九又喊了一声:“二傻子?”
“哎!”
“……”
温初九捂脸,名震天下的战神傻乐着接受自己叫‘二傻子’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幻灭了点。
不忍直视,温初九拉着凤逆渊跟上南诀。
南诀走得很慢,走了没多久,温初九便听见他的呼吸重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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