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词微微怔住，他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真的还有希望吗？不自觉地抬手放到自己小腹上，他眸色转淡，一时陷入沉默。
顾宛央摸摸他的脸颊，“小词，容少君他可要等不及了。”
慕词回过神，缓缓眨下眸子，“妻主，我听你的。”
若说孩子是他心底最深的渴望，那这个孩子，就是他那一点期冀仅剩的力量。
这样的时刻，她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这一份念想断掉。
握紧了他略显冰凉的手指，顾宛央略一思忖，侧首道：“碧辰，去找赫连公子，请他立刻来一趟，不论什么要求，都答应他。”
碧辰应声而去。
慕词的指尖颤了颤，连自己都不明白这突然的不安缘何而来，轻扯她的衣袖，他微扬着首，“他是谁？”
顾宛央安抚地笑笑，“一个能救容少君的人。”
“妻主。”屋内传出容筱虚弱的声音。
温子瑜两步跑进去，背影有些踉跄。
“我，想进去看看。”慕词望着主屋。
“好。”
顾宛央松开慕词，她是女子，不可能进别人夫君的产房，只能任他自己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移到门口。
容筱正流着血，两名男医守在床边，一个忙着为他止血，另一个坐到他旁边要他好好省些力气，等孩子出来时少点痛苦。
他们都面色淡然，早已见惯了男子生产时的九死一生，早产，亦不新鲜。
温子瑜站在屋内，想要上前，却又碍于礼教，只能无措地站在那里，问：“有什么事？”
“妻主，我们的孩子没了。”极淡的男声，如死水般沉寂，仿佛这话里说的只是件极平常的小事。
扣着门框的手指紧了紧，慕词的面色倏然间白透如纸。
温子瑜张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待得出声，却只有四个字，“为妻晓得。”
容筱无声地勾了勾唇角，“妻主出去吧，产房不祥。”
温子瑜伸伸手，她其实不想出去，一点儿也不想，她只想走过去，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没事的，告诉他他们还会再有孩子，可是不能，她读过二十多年的诗书礼义告诉她，她不能。
无措地垂下手，温子瑜转身出了门。
门外，顾宛央一掌打到她身上，她狼狈地跌倒，却连反抗都不曾。
旁边有温府的侍人要过来，也都被温子瑜挥手止住。
顾宛央蹲下身，声音不大，却字字拿捏了力度，只让她一人听见，“温书呆，我前几日跟你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到？”
“他让你出来你就出来？你问过自己的心没有？”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时候他一个男子在里面，心里有多无助？”
温子瑜看着顾宛央，忽而面色微变，“顾小姐为何比在下还紧张？”
顾宛央霎时气结，伸手又要打出一拳，却被一个轻轻的力道扯住，是慕词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顾宛央面色微缓，收手扶在慕词腰侧，对温子瑜道：“呆子，我不知道你这脑袋成天都想些什么？不过我告诉你，要不是小词这么为他担心，我才不会管。”
语落，慕词的眸子颤了颤，悄悄的，他侧首觑向她，不经意地抿抿唇角，缭绕心间几日的阴云和浓雾淡去几分。
顾宛央扶着他起身，正见碧辰旋身落地，袖口处破了道口子，气息也有些不稳，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道：“大小姐，赫连公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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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8章 化险为夷
慕词的手紧了紧，与顾宛央一道转过身，入目的男子红衣如霞，光彩照人。
这一生，他见过许多穿红衣的人，却只这一人将红衣演绎得如此妩媚雍容。
不由得审视自己，连日没有好好用膳，面色苍白失了莹润，又是急着跑来看容筱，连发髻都不曾挽，白衣亦是一如既往，朴素得一点亮色也无。
慕词侧眸看向身畔的人，却惊讶地发现她也转了头来，扶着他腰身的手微微一紧。
刚刚，他的步子顿了一下，只是一下，很微小的一个细节，不成想竟被她察觉了去。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和对面的男子比起来，他在她心间的分量更重一些？
思及此，慕词抿着唇摇摇首，示意无事。
顾宛央这才转向赫连凛月，礼貌性地微微一笑，“劳烦赫连公子。”
收回落在慕词身上的视线，赫连凛月懒散地笑笑，“顾小姐别忘了今日所言就好。”
一侧，温子瑜被人扶着站起身，问道：“敢问顾少主，此人可是信得过？”
“放肆！我家公子的医术岂是你能质疑的？”未及顾宛央开口，一个声音已喝了出来。
循着声，顾宛央侧眸看去，是凤青莲，她仍一副小童的打扮，面无表情普普通通，只衣裳肩头处裂开一道口子，颇有些引人注目。
想到碧辰刚回来时的模样，顾宛央挑了挑眉，这两人，来之前莫不是还打了一场？
温子瑜闻得这声呵斥倒是微微一惊，“尔是何人？”
凤青莲冷冷一哼，“你不配……”
“青莲，”赫连凛月止住她的话，懒散地转了眸子看向顾宛央，“顾宛央，这人究竟是救还是不救？”
顾宛央上前拍拍温子瑜的肩，“温书呆，放心吧。赫连公子，辛苦了。”
“等我出来。”视线在顾宛央身上稍稍一顿，赫连凛月走进屋，没理会旁的任何人。
凤青莲跟着便要进去，被顾宛央伸手一拦，“这位小公子，此时进去有些不妥吧？”说时，不知有意无意，她特意加重了小公子三字的读音。
凤青莲抬手去推，同时一脸漠然道：“公子的药箱必须要拿进去。”
顾宛央分毫不让，“可以让别人帮忙。”
“公子不习惯别人。”凤青莲亦不妥协。
“这个时候，由不得他不习惯。”
顾宛央话语方落，只听“砰”的一声，那金丝楠木的药箱掉在地上，凤青莲喘着气退后两步。
旁人看不出门道，她们却都清楚，这不过眨眼间，两人已过了三招有余。
没再看凤青莲，顾宛央淡声道：“阿宁，将这药箱给赫连公子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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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筱的孩子保住了，虽然他的身体因此受了重创，以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卧床调养，但无论如何，父子平安，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赫连凛月略显疲惫地从屋里出来，凤青莲上前两步跪在他面前，“公子，属下无能。”
抬眸瞥她一眼，赫连凛月摆摆手，“无妨，你还不是她的对手，下次别逞强。”
言罢，赫连凛月抬步绕过她，看着地面上迤逦而过的红色衣摆，凤青莲咬咬下唇，没作声站起身，跟在他身后。
二人与急急进入屋内的温子瑜擦身而过，来到顾宛央所坐的石桌旁，正见慕词闭了眸子靠在顾宛央肩头，顾宛央侧首轻声唤他两下，见他确实睡沉了，才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自己到腿上，生怕他在石凳上受了凉。
赫连凛月的步子顿了顿，一时没出声。
碧落匆匆走过来，“大小姐，刚收到家主的来信。”说着，她递上手里的信封。
凝神阅罢了顾炎清的信函，顾宛央微微蹙了眉，还没说话，肩头传来慕词迷迷糊糊的问话：“妻主，有什么事吗？”
这一声妻主传到一侧的赫连凛月耳畔，他不由攥了攥掌心，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羡慕那个可以懒懒地靠在她肩头，随意唤她妻主的男子？
抬手抚开慕词颊边的碎发，顾宛央抿抿唇，“小词，容少君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伸手揉揉眼睛，慕词清醒几分，发现自己就这么被她抱在怀里，不由急急站起身，末了又觉这样不妥，眨眨眼睛看向她，颇有几分无措。
无奈地笑笑，顾宛央拉过他的手，“小词，想回家了吗？”
慕词微微一怔，“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没有。”
“真的吗？”
“嗯。”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慕词抿下唇角，微微垂了眸，“那可不可以再等几日，我……”
不及他言罢，顾宛央道：“好。”
微带着诧异，慕词抬眸，这才瞥见立在一侧的赫连凛月，注意到赫连凛月眼底的波澜，他蓦地绽开一抹笑，明眸望向顾宛央，“谢谢妻主。”
顾宛央微微一愣，似有些情不自禁地，稍一用力便将他拉入怀中，紧接着薄唇印上去，一个吻辗转悱恻。
“顾少……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怎可为此等龌龊之事？”
刻板的书生语气传来，顾宛央微微顿住，抬眸看看正挥袖挡住自己眼睛的温子瑜，轻轻一笑，同时手下稍稍施力，止住了慕词轻微的挣扎。
“温书呆，你有什么要紧事这么跑来坏我好事？”一席混账话，顾宛央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你，你，你……”温子瑜一句话颤了半晌没说完，却早已羞愤得满面通红。
“若是无事，我们便先回去了。”扶着慕词，顾宛央作势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