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没有出门迎接,而是等候在花厅里,两方一碰面,态度倒是相当热络。
但穆九歌分明看得清楚,若陈夫人真心喜欢她,要收她做义母,定是会自己亲自出门相迎,或是派个身边的妈子,可两样一样没占,再看她的态度,热络归热络,可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勉强,让她产生一种有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错觉。
陈夫人待她是虚心假意,全是做样子的,可在甄氏面前她连样子都不愿意做,直接冷言冷语,外加冷嘲热讽,甄氏几次搭话,几次被刺,一时间如坐针毡,又仿若锋芒在背,又忐忑不安,怀里像是揣了七八个吊桶七上八下,她故作镇定的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的打量着陈夫人,心里在暗暗揣度,莫不是这陈夫人已经晓得上次是他们搞得鬼,既然如此,她为何又隐忍不发不挑破,若换做她,早把对方置于死地了。
甄氏百思不得其解,说了两句就把话题绕到陈小姐的身上,摆出一副万分关切的模样:“陈小姐呢,她身体恢复得如何?我特意挑了些补品,希望陈小姐能早日康复。”
穆琳琅也想知道具体情况,也在一旁帮腔:“是啊,陈姐姐身体如何了,那日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去河边看鱼,若是不去看鱼,陈姐姐就不会不小心落水了。”说到这里,她眼里酝酿出一片雾气,泫然欲泣可怜兮兮的模样,仿佛自个受了天大的委屈,任任何人看了也不愿再狠心责怪。
望着这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一对母女,陈夫人脸色微变,若不是没有确凿证据,她早报官了,她淡淡说道:“她身体恢复的尚且可以,这些日子也不再做噩梦了,我这女儿心地善良,从来不与人为恶,也不知怎么的这般倒霉,惹来这种祸事。”
第362章 拒绝认亲
甄氏谨慎的没接话,微笑的端着茶杯品着茶,不动声色的盘算着陈夫人话中含义。
而穆琳琅年岁小,自然没甄氏那等定性,难免得漏出一两分的马脚。
陈夫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此刻心中已有成算,起先她也不信甄氏母女的胆子如此之大,可以在侯府那等地方害人性命,竟一点也不顾忌,现在看来即使没有认证物证她也能确认,这二人就是害她女儿的凶手,越怒脸上越发灿烂:“听丫鬟说,那日人特别多,丫鬟小姐们挤在一处,很有可能是哪个黑心肠的把她推下去的,我也敢妄自揣测,遇上这种事也只能自认倒霉,可再看看女儿那副模样,实在可怜,做娘看她受苦,还不如在自己身上割下一刀,又或者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去给她讨公道回来,穆夫人你也生养了一儿一女,你说是吧!”
这回是想避也避不了了,甄氏故作无辜的接话:“是啊,孩子都是自个身上掉下的肉,看着他们疼还不如自个疼。”
穆琳琅再傻也看出他们被怀疑了,顿时就有些坐不下去,求助似的看了眼甄氏。
这眼落在陈夫人眼里又是心虚的表现,而穆琳琅正巧又碰到陈夫人的视线,她眼里带着满满的笑充满善意,却刺眼的很,她含笑着把眼睛落在自己的茶杯上,用丰润的嘴嘬了一口,不敢再露半分不异色,唯恐被人瞧出不对。
站得笔直的颜瑶打量这怪异的氛围,她同穆九歌一样皆怀疑陈夫人收她做义女的用意,现在看来,很有可能认亲是假,治罪甄氏是真假,她给穆九歌递了个眼神,穆九歌不着痕迹的点点头默认了,这是最有可能的原因,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不少:“夫人,咱们能不能谈一谈,家父有事交代。”
话说到这个份上,哪能不应允,说着就请穆九歌一同去了偏厅里。
甄氏和穆琳琅同时大松一口气,面上又是一喜,用略有些期盼的眼神望着穆九歌,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压在她一人身上。
前厅里,穆九歌也不再同她客套,直接明了的同她说道:“陈夫人,承蒙你看得起,你的好意我也心领了,可我不愿认你做义母,因为在我心中只有我母亲一人,无论是继母还是义母也无法替代,我母亲早世,我不能在她跟前敬孝,这份坚守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她言语诚恳,目光坦诚,像一泓秋水般的眸子清澈见底,又像孩童一般黑白分明,不含任何杂质,同样的,也拥有爱恨分明的性格,妇人之心本就柔软,陈夫人感慨良多,再想想换做自己也不幸同儿女阴阳相隔,大抵也只要儿女心中有她,不为任何利益所撼动就足够,可……陈夫人面露为难的看着她,一时间又觉着是雾里看花,这个女子她实在看不明看不透,便道:“你心意我懂,我能理解你的那份执念,若换做是我,我也必须得这么做的。可孩子,你也知道你那后母……”她是名门世家圈养出的女子,做不出那等背后说人是非的事,顿了顿片刻,委婉续道:“孩子,你就当是多个人疼你,你不愿叫我母亲,要给你生母留个位置不叫便是,以后有我们给你撑腰,你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些。”
听这口吻,陈夫人的态度很坚决,穆九歌颇觉古怪,难不成是判断失误,陈家是真出于喜欢才真要收她,可即使如此,她还是不能接受,在她心底她只有一个母亲,这个位置无人可以替代:“陈夫人,你的心意我能理解,可正是如此,我断断不能接受,你可知,我父亲昨日同日说了什么吗?”
心想着也就是些规矩礼数,陈夫人并未深想,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接口问了句:“穆大人同你说交代了什么?”
穆九歌问:“想必夫人对我二妹妹的事也有所耳闻吧?”
想起近来发生的事,陈夫人的嘴唇翘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带着最明显不过的讽刺:“何止有所耳闻,你二妹妹同司马二公子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据说,连宫里头的贵人闲时都会问上一两句。”女人同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是不同的,在没经历自个家女儿事以前,她也许会被穆琳琅的我见犹怜的外表蒙上一蒙,可现在她可全看明白了,那穆琳琅除却有官家小姐的名头,可楼子里那些下作娼妇有何区别,连自己姐姐夫婿都抢,还找个看似冠冕堂皇,实则很不要脸的理由。思及此,她反而心疼起穆九歌来,她不仅心地善良救了自己女儿,而是还是个难得孝顺的,她便真心实意的宽慰起她来:“孩子,今没外人,我同你说句贴心话,你瞧着司马良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家世门第皆不错,可那既然能同你妹妹有了首尾,那便不是个好夫婿,再则,丞相夫人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你是直性子,她弯心肠,你到她手里保准儿会吃劲苦头,依我看,你这婚事没了,是福不是祸,是你母亲天上保佑你,要给你再找门好的。”
已经好久没人如同慈母般同自己讲这般话,说不感动是假的,穆九歌心中微暖,与之坦诚道:“夫人说的极是,司马良不过是虚有图表的伪君子,司马家再富贵也不适合我,真乃得之我祸,失之反而是桩幸事。”
陈夫人心思一转,笑着探问:“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穆九歌的眼神一锐,脸上的笑意随即全部敛起,警惕的打量着陈夫人。
陈夫人暗暗叫苦,没想到她心生警觉,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立马笑着补救:“若是有的话我替你做媒,若是没有的话,我替你找户老实人家。”
穆九歌面无表情的拒绝:“夫人,我不是来同你讨论我的婚事的,我来是同你说一件事。”
陈夫人摆出一副竖耳倾听的模样。
穆九歌便道:“家父命我借此机会,让你把我二妹妹也收做义女,想借陈家家世解我妹妹燃眉之急。”
陈夫人闻言,面上大变,一会儿通红,一会儿苍白,一会儿又是铁青,最终再也顾不得仪态,气得挤出一句话:“你穆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他穆封也是同进士出身,怎么竟干些强买强卖的强盗勾当,真是好生无耻。”她本就不愿收穆九歌做义女,勉强接受了,这穆家竟还硬塞给她一个品行败坏行形同娼妇,还害过她女儿的穆琳琅,她是如何也接受不了的这桩引狼入室的买卖,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第363章 扫地出门
陈夫人大怒,脾气一上来,以秋风扫落叶的架势要把甄氏母女赶出去,连句解释也没给。
在陈府大门合上的瞬间,甄氏母女还是一脸无辜的模样,良久,甄氏用略带抽泣的语调问穆九歌:“九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咱们可是哪里失了礼?”她活到这般年纪,还没被人赶出来过,真是把面子丢尽了,甄氏强压下那股屈辱,才没向陈夫人讨了所谓的公道。
看着母女二人如出一辙令人作呕的表情,穆九歌同样回张万分无辜又十分可怜的脸:“我也不知,就去屋里和陈夫人讲了讲要收二妹妹做义女的事,结果不知怎么的,陈夫人就把我们给扫出来了。”说着,她略微扬了扬妖娆的眼尾,眸光冰寒,似笑非笑:“是不是,二妹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惹得陈夫人不快。”
她本就因为司马良一事处于风尖浪头,今日又受到如此侮辱,被人扫地出门,让她颜面何存,若这事再被传扬出去,她名声尽毁,司马家的大门别想再跨进去了,穆琳琅气得清丽绝伦的面容显得狰狞,为自己争辩的嗓门尖锐而刺耳:“我没有,我什么也没做,你说话得拿出证据来我看是你见不得我好,故意栽赃陷害,又或者是你闯了祸,惹得陈夫人不快,被夫人赶了出来,还把我和母亲带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