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一字排开,齐整整的拜道:“给大小姐请安。”
穆九歌不说话,白到透明的手随意翻着案上的书好似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过了许久,也不听她吱声,深得甄氏真传的贾妈妈也有些忍不住了,室中氛围一时僵滞,贾妈妈只得自顾自的训丫头:“以后好生伺候小姐,若哪个敢起歪心的,仔细你们的皮。”继而又同穆九歌笑道:“人和话都已送到,那老奴就先回去了。”
“她们没有采碧莲香忠心,没有采碧莲香乖巧,没有采碧莲香听话我留着她们做什么,我这小小的方寸之地容不下她们。”穆九歌转过头来,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她们,凉凉的说着。
在那样的目光下,似乎所有的心思无所遁形,贾妈妈的有些心虚,神色不自然,知道她会抗拒不接受,没想到这么明目张胆,反而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正当她苦无良策间,一个略带无奈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姑娘,这是做什么,总归是夫人的心意,莫要旁的瞧了笑话。”
贾妈妈眼神一瞥,这正是第一次安排进来的采寄,没想到她得手的挺快,能同穆九歌这般说话,假以时日必能成为她们最好的一把刀。
穆九歌眼里的采寄却是另番模样,颜瑶一个劲的使眼色,她只能勉为其难的应下:“留就留下吧,去跟着采寄学规矩,平时也少来我眼前转悠,我喜欢清静,哪个搅了我清静,直接打死扔到乱葬岗。”
一番恐吓威胁,吓得丫鬟面色煞白,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把她们通通吓退出去后,穆九歌不悦的看着颜瑶。
颜瑶一笑了之:“这批人你不喜,就给你送下一批,无论她怎么折腾,作为一个继母总能落得一声好,但你百般拒绝,别人难免会觉得你故意刁难她。”
“到底是哪个刁难哪个,又是哪个居心叵测,看她表面贤良温顺,谁不知她肚里是黑心肠。”说着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颜瑶,恨恨道:“别用采寄的身份,看得我实在恶心的慌,像是吞了苍蝇那般恶心。”
“只不过是个采寄就叫你受不住,你还如何谈报仇。”颜瑶语调平平,却有种不同于寻常的犀利。
穆九歌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波涛汹涌的情绪:“当初瞧着采寄的名字同采碧相似,念着这份缘,我对她多有信任亲近,谁想最是黑心,是甄氏埋在我身边最久的一枚钉子。”
“你既然同我说了,那我便告诉你,为何一定要选采寄。”颜瑶在圆凳上坐下,缓缓道:“因着采寄隐藏最深,可见甄氏对她很是信任,平日里甄氏轻易不会用到她,我正好可以借她的身份同她周旋。”
穆九歌点点头,显然是同意了。
颜瑶问:“将将瞧着你对那个叫桃红的丫头很是不满,这是作何?”
穆九歌冷哼一声,眼中不掩杀机:“若说采寄还是个会掩藏的,她是藏都不用藏,奸细之行径干得名正言顺光明正大。”
颜瑶不禁有些好奇,她用手敲着桌案,笑道:“是嘛,不烦让我来领教领教,咱们也正好缺这样一个人物给甄氏说说小道消息。”
第351章 兄长之死
穆九歌对她一向放心,且她现在的心思也不再那几个丫头上面,看不顺眼不搭理便是,也就随颜瑶去折腾。
那八个丫鬟进院后,形同陌生人,不尴不尬的待着。
桃红不甘受冷落,几次特意凑到穆九歌跟前,想说两句好听的话讨好讨好她,结果回回都挨一顿臭骂,不过,即便如此,也没能打压她的积极性,知道有回穆九歌实在忍不住了,抬手朝她扔了个茶盏,砸到她脑门开花,直接晕了过去。
桃红本是个花容月貌活泼俏皮的姑娘,毁容都没换到穆九歌的信任,心思倒也收敛起来了。
颜瑶瞧着时机差不多,端着一热腾腾的药碗进了丫鬟住得通铺,故作心疼的问:“还疼不?伤口愈合的怎样?”
桃红一瞧是她,扬起唇角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阴阳怪气的说道:“哟,原是采寄姐姐,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儿坐坐,是我失礼了,实在没力气,只能在床上给你行礼了。”
颜瑶垂着眼不语,只把药碗递给她。
她还能有胆子毒死自己,桃红这么想着,也就伸出手端起药碗颇有些豪气的一饮而尽。
“该做的事没做好,你还有闲心同我置气。”颜瑶说这句话时候,表情寻常,可有些凌厉。
桃红听了略有些害怕,但依旧不服,扭着头不看她。
“姑娘爱干净,记得时时去打扫。”
颜瑶扔下这么句话就抬腿要走。
桃红眼睛一亮,立马拉住她:“是你求的人情?”
颜瑶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怎么好给你求人情,以后手脚麻利点,外头跑的勤点。”
桃红心领神会,连连点头,又下床亲自把她送了出去。
又是月中旬,在国子监上学的甄氏之子穆博文今日归家,甄氏大办家宴好生慰劳,穆九歌的脸色没一刻好过,阴测测的气息弥漫在整个院子里,让人不寒而栗。
颜瑶却从中看出一丝不同寻常,她那双布满杀机的眼里被悲伤取代,她斟酌了好久方问道:“我听闻你还有同母兄长。”
“早死了。”她涩声道,眸子泛着一层水光。
“他怎么死的,就怎么还给她们。”颜瑶的脸上闪过一丝狠绝:“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
穆九歌收敛情绪,用力压制着怒火与悲伤平静说道:“我娘走后,我被送去乡下守孝,我哥却被借口不能耽误课业留了下来,兄妹一别,不想却是天人永隔。”
“府里人都说,我哥哥是因为自己不好好进学,先是被国子监除名,后是越发不思进取,不知悔改,年纪轻轻就吃喝膘赌,有一回在玩乐的过程中失手杀人被收监处斩。”她双拳捏紧,青筋爆起,面孔也变得狰狞起来:“暂且不论这些是真是假,穆封竟然不仅没有帮着周旋,相反,他还顶着大义灭亲的光鲜借口,要主事的官员快点斩了我哥,我哥不堪斩首之辱,最后是死在监牢内的。”
颜瑶听了心头凉下半截,若换做她的父亲哪怕拼了性命也要保全自己一双儿女的,怎么换到穆封恨不得他们去死。
“我哥哥断然不会做下那样的事,我有书信为证,他的同窗也能替他做证明,他会落得那般下场全是甄氏设计的,他的死很有可能也是甄氏做的。”说到此处,穆九歌的眼里燃出滔天巨恨,熊熊的火苗似要把一切烧尽。
颜瑶死死的按住她,才没让她在冲动之余做出傻事:“对于一个母亲最大的打击莫过于疼爱的儿子对她满腔怨恨。”
“如何满腔怨恨?”穆九歌觉得主意不错,也开始动起这个念头。
颜瑶笑道:“自古以来,婆媳素来是死敌。”
“穆博文还没娶妻?”穆九歌愁眉不展,穆博文前世是在他高中后娶了当朝兵部尚书的爱女,功成名就小登科好不惬意,而她哥哥却含恨而终。
“端庄贤良的美人做妻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穆九歌来了兴致,反握住她的手追问:“你要怎么做?”
颜瑶神秘一笑:“你且看着。”
转眼又至月末,热腾腾的饭菜摆上,左等右等,天色渐暗,穆文博迟迟未归,不知踪迹。
虽然都在安安静静的候着,但那流转的眼风无一不泄露众人心底的想法,尤其是二姨娘和穆琳珠脸上幸灾乐祸的如何也掩饰不了。
二姨娘笑嘻嘻的凑过来,故作亲密的同穆九歌说:“大姑娘上回身子不适没来吃饭,如此算来,还没见过二少爷呢!”
穆九歌状似事不关己的喝着茶,接了她这招:“不知这回见不见的到。”
束手站在她身后的颜瑶不动声色的打量在场的每一人,府里虽有五位姨娘,但大姨娘年老色衰无子又不得宠,为人木讷寡言,三姨娘早年前小产一尸两命早没了,四姨娘是甄氏的人,乖得像个透明人,新宠五姨娘最得穆封欢心,她是下属孝敬的,几个姨娘唯有二姨娘生了穆琳珠一个闺女,二姨娘和三姨娘虽是庶女出生,但在家里皆有些权势。
这穆琳珠母女瞧着挺巴结甄氏母女的,但背地里似乎又一番模样,颜瑶心里又了番初步谋划。
穆封望着桌上的菜热了转凉,凉了又热,耳边是妾女的明嘲暗讽,心中实在不快,猛地一拍桌子:“吃饭吧!”
穆琳琅还想为穆文博说两句,被甄氏不着痕迹的阻止了,尽管如此甄氏的笑脸难以维持,僵硬了一个晚上。
这天,穆文博终究没回来,派人去国子监问了又说人早回去了,甄氏母子又急又气的等到亥时,结果只等到书童带回来这么一个消息,同窗生辰二少爷他们要一同聚聚,不慎酒力吃酒吃醉了,今夜歇在同窗家明早再赶回来。
甄氏心中的大石落下,直叹:“虚惊一场。”她并不反对儿子结交好友,因为日后混迹官场,人脉最是重要,她不仅没有再生气,相反还有些骄傲,证明儿子在外头很吃得开,将来必有非凡成就。
以致第二天穆文博急匆匆归来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就要二百两用于生活,甄氏不仅痛快给了,想着儿子在外交际以免失了面子,还主动添了五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