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起帘子,里面的一切尽收眼底,先是一池碧绿的水,地面是汉白玉,洞底和山壁是天然形成的钟乳石。这个山洞很大,池水占据整个山洞,岸边种植了白色曼陀罗花,池水清澈见底,池水里没有游鱼嬉戏,她只看到一个女子,准确说来应该是一具女尸。
她整个人漂浮在水面上,池水不像水方向一面将她整体托起的镜子。女子头顶还有块漂浮的石碑,上面字的鲜红,隔得太远,颜瑶只看到个模糊不清的大概。
池上有东西两边分别有两条小道,一直延伸到女子的腰侧,小颜瑶站在上头,能清晰的看清女子的脸,即便她心跳呼吸全无已经死去,但模样也如在世时那般鲜活明艳。她及地的青丝撒在水面上,像一幅意境超然的水墨画,她双眉微皱皱出万千风情,她羽睫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似乎下一刻她就能醒来,她小嘴微翘,不知是喜还是悲。
若不是情深,埋葬她的人不需要如此呕心沥血。
颜瑶弯腰拨过那块石碑,上书:爱妻龙女之墓,孤长依立。
孤长依,原来那巫师叫孤长依。
她追踪这么久,总算知道他姓甚名谁,颜瑶迫不及待的追问君华:“孤长依到底是什么来头?”
君华的语气难得正经一回:“生不逢时的天纵奇才。”
生不逢时,他逢上了倾城。
他听得出,君华的口气里有一种英雄惺英雄的惋惜。颜瑶又不禁沉思起来,他们究竟该不该插手凡人的宿命,她又想问问君华,可转念一想又作罢,这个问题每个的答案是不一样的。好比在倾城眼里守护凡人是她的信仰,而君华会更多的理性思考,至于她,她不是铁石心肠,她也是有血有肉也有思想感情的人类,她很多亲人朋友也都凡人,她生于凡尘中,与他们无法割舍。
她晃晃大脑,把这些不符时宜的想法摒弃,专注眼前的事,毕竟她身处敌人的十八代祖宗墓里头。颜瑶径直飞出岸边落在一副棺椁旁,熟练的掀了棺椁盖,里头躺着的正是安雅。
巫师那日走的时候必定很匆忙,安雅的尸身未腐,但他的脑袋和身体还是属于分家状态,颜瑶凝视着他的黑蛇身子:“我本以为是他们父子逆天而行遭了天谴,所以安雅人不人妖不妖,原来……”她将视线又转回龙女的身上,惊羡不已:“这世间真有龙么?”
“蛇也是龙。”君华一顿,慢悠悠的解释:“地龙。”
颜瑶再飞快地跑回入,掀开她的裙摆一看,果然黑蛇尾,如此说来,这龙女非凡人,可孤长依却是人类的,所以他们生出的半蛇半人的安雅,安雅本来是能维持人形的,可又因父借子命他的身体迅速衰败,灵力急剧倒退,所以成了那般模样,整日只能缩在水里。
颜瑶再次抬眼时,发现周遭的情景变了,青山碧水之间,有一男女依偎在一起,男子俊俏,女的美丽。
颜瑶察觉到不妥要向后退的时候,却撞到一块岩石,流仙伞撞到岩石打出的声响不小却没有惊扰到他们,他们依旧甜甜蜜蜜的相拥在一起。
此乃方幻境!
第283章 痴心错
女的正是龙女,虽然她不识那男的,从未见过他那张面孔,但他的穿衣打扮与巫师别无二致,想必他就是孤长依,只不过他与龙女相爱的时候,就用了安雅这个假名。
颜瑶注意到龙女小腹微凸,显然已经怀孕,她扶着肚子眼光柔的像是一滩水,幸福的好像坠入在蜜罐里。
颜瑶往他们靠近了些,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传进她的耳里。说的无非是些孩子的性别,该叫什么名字,还有对将来的美好憧憬。
画面蓦地一变,一座茅屋里,女子声嘶力竭的惨叫,空气里弥漫着鲜血的腥味,龙女临盆。
里面的惨叫不知何时戛然而止,竟变成了激烈的打斗声,颜瑶好奇的推门而入,他们却穿过她从里头打到了外头。
二人打了片刻,龙女将将生产完,以体力不支倒地而结束,她歪靠在栏杆上,泪如雨下:“只怪我年幼无知,被你花言巧语,竟把无情当真心,真是有眼无珠。”
‘安雅’急于解释,试探上前一步去扶她:“我承认我有些事欺骗了你,但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
龙女避开他的手,似笑非笑,眼里满是厌恶:“你若真心,还会在我生产之时夺我内丹。”
旁观的颜瑶大惊,孤长依竟夺她内丹,内丹乃修炼者之根,一旦内丹没了,重则小命丢也,轻则,千年道行一遭丧,孤长依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对自己的妻子竟也如此心狠手辣。
“这不是你的内丹,是你父母的内丹,我怎么会害你性命呢!”孤长依急于辩解,可他任何话在事实的面前都显得如此无力。
龙女闻言,笑得更加凄惨,眼中更是充满了绝望:“我自幼先天不足,无法化蛟成龙,在他们临时前把内丹给了我,我若没有他们的内丹庇护,如何在长生岭立足,这和你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孤长依信誓旦旦的保证:“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龙女冷笑,落到这般田地,她还不能幡然醒悟,真是无可救药。她扭过头,冷冷的说道:“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从今日起我们夫妻恩断义绝再无半点关联。”
孤长依似也有料到,他表现的相当冷静:“你好好休息。”说着就走了,不过他并没有真的离去,而是在这不远处的河边搭了个简陋的棚子,除了照顾龙女的一日三餐以外,每天就缩在里边。
颜瑶无所顾忌的在旁的认真观察好几日,他每天都在里头修炼,自从得了龙女的内丹以后,他的修行一日千里,惊觉他修练再神速,他也隐隐有入魔的倾向。贪嗔痴恨爱恶欲,他可谓五毒俱全全沾了,他也不是正宗的修炼法,也不知从哪学来的野路子,他若不入魔,倒才是稀奇的事。
君华对此有不同的观点:“我们那时一没师父,二没求仙门派,全靠自己研究琢磨。”
对于这点,颜瑶也是心存佩服的。
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孤长依出事了,颜瑶看不出他具体得了什么毛病,只晓得他突然七窍流血,蜷缩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龙女飞快地从屋内奔出直扑进他的棚子,她一把扶起孤长依,看着他痛苦到浑身痉挛的模样,泣不成声:“你这是何苦呢?”
“作为一个男人,我不想苟延残喘的活着,我要活得顶天立地堂堂正正。”他痛得说话时都在颤抖,五官也跟着扭曲,他痛得撕心裂肺,生不如死,却硬要咬牙坚持下去。
颜瑶抱着看戏的心态看他痛不欲生,可心上也猫挠似的痒痒,好奇相问:“他到底怎么了?”
君华说:“逆天而行呗!”
颜瑶大吃一惊,一双美目因惊讶而变的圆润:“难不成他想变成龙?”龙难道是说变就变的,委实匪夷所思,孤长依也实在自私的让人不可理喻,还以所爱之人的半条命为代价,这是最不能让人原谅的。
“修行之路本就极坚极险,若这点胆识都没有……”他清冷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记起了年轻时的自己,恍惚间一下子过去那么多年了,从当初的两个,变成现今的孤家寡人,他不由得呼吸一滞,嘴中苦涩,心如刀割。
颜瑶却不知道他心里的那份难以言说的伤感,俏皮的说道:“恕不敢苟同,我乃惜命之人。”但她还是打心底里真心敬佩这些第一个吃螃蟹的先人,若没有他们不惧生死追求大道的精神,也不会为他们后世积累下这么多宝贵财富。
龙女将孤长依小心翼翼的搀扶进屋,颜瑶看着他们相依相偎的背影,在渐行渐远中化成两道拉长的朦胧剪影,叹,龙女也能在痴傻女子的排位中占上一份地儿。以孤长依深不可测的心思,以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品性,她倒觉得将将那一幕不过是孤长依的一招苦肉计。
茅屋里,龙女将他安置在床上,催动自己的灵力替他调和他体内暴走的力量,翌日天明,又替他采摘仙药,在龙女的精心照顾下,他的脸色渐渐好转,身体也慢慢康复。
颜瑶叹,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同作为女子,颜瑶是打从心底里瞧不起龙女这般为爱飞蛾扑火的女子,即便在外人看来,她的爱情美得惊天动地,可山崩地裂,但在颜瑶看来,这是自我作贱的一种。
这个观点,反身为男子的君华倒是举双手赞同。
许是为了印证他们想法,画面再次一变。
那日,孤长依修炼过后,和以往一样给龙女烧菜做饭,二人吃的很香,而此刻的安雅还是一枚蛋,似乎能感受到其乐融融的中透露出平淡幸福,一个人床上滚来滚去,时不时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喜悦的叫着安雅的名字,安雅也有所回应,像幼儿学走路般竖起整颗蛋,蹦蹦跳跳,龙女赶忙奔到床前把她揽进怀里,亲亲抱抱,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
打眼望去,真像再寻常不过的一家三口。
但变故就在眨眼之间来,从天而降一把飞刀射向尚是一枚柔弱蛇蛋的安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