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桐,世家子弟有通房本是常事,只是你父兄……”曲氏试探着劝导女儿,再心疼她也不能看着她因为一个通房还未过门便与丈夫离心吧。
“可崔二哥就没有!”长宁气咻咻的打断曲氏的话:“便是不说舒家家规不许父兄如此,崔二哥可不是舒家人,也是世家子,他就没有!”
曲氏胸口一堵,不知要如何说才好,崔家郎君身边怎么会没有通房,只是庭轩一心挂在阿桐身上,不曾收便是了,可如今,陆三郎君与女儿尚无情分,成婚前收个把通房也是常理,可这话她要如何与女儿解释?
长宁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气鼓鼓的看着门外,气道:“我不喜欢他,现在更不喜欢了!”
“阿桐!”曲氏连忙揽住她,轻喝道:“不许任性!这番话以后都莫要再讲,不许再拿庭轩与陆三郎君相比,更不许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浑话,圣旨下了,陆三郎君是你必须要嫁的人,你如此这般,又要如何与他生活?”
长宁坐在母亲怀中,只觉心中委屈,眼眶便红了起来。曲氏心疼女儿,却不得不硬下心肠道:“你以为这世上儿郎都如你父兄吗?其实他们才是个例,这世上多得是纳妾收小的郎君!陆三郎君出身勋贵,家风本就不如书香世家清正,别的勋贵儿郎若如他这个年岁尚未娶亲,只怕后院的通房一把手斗数不过来,这般比较,陆三郎君已是不错了,更何况文才武略,陆三郎君都是京中儿郎的佼佼者,陆夫人也是难得的亲善,你可千万莫要因为一个婢子心生怨恨。”
长宁只是沉着一张小脸不说话,曲氏见她一时半会儿无法转圜,只得看着她气呼呼的走了。
刚进桐花院,长宁就对阿珍道:“去把我前几日绣的鞋面拿来!”
阿珍不知出了何事,连忙将做的差不多的鞋面拿过来,长宁见状,从针线笸萝里抓起一把剪刀三两下便将那副鞋面剪个稀烂。
阿珍见状连忙上前阻拦,却还是迟了一步,看着长宁愤愤的将手里的鞋面丢在地上,还用力的用脚踩了好几下,才从地上捡起来心疼道:“六娘子这又是为何,这可是你废了好些日的功夫做成的,待定国公府下定礼时,是要回给陆三郎君的……”
长宁将剪刀丢进笸萝里,指了指一旁的银巧道:“我记得你姐姐的针线活计不错,你如何?”
银巧连忙答道:“婢子活计比姐姐差不了多少,都是一个婢子娘亲教的。”
“那这双鞋便交给你了!”长宁瞪了一眼还拿在阿珍手里的破碎的鞋面,哼了一声转身便进了内室。
第三十九章
月前陆砚就以接到任职的告身, 起居舍人这个位置他并不觉得奇怪,本就是一直跟在圣上身边的,如此更是要时时刻刻跟着了, 只是每次看到站立于对面的崔庭轩总是有几分说不出的尴尬, 仿佛自己夺了别□□子似得。倒是崔庭轩一切如常,含笑有礼, 温文尔雅,这般时间长了, 他倒也觉得没什么好不自在的了。
陆砚这日刚从宫中回府, 就见母亲身边的巧玉站在二门外, 见到他立刻上前,笑道:“三郎君可是归家了,夫人已让婢子在此等了许久了。”
陆砚脚步微顿, 瞥了巧玉一眼,并未答话,自顾自的向前走去。棋福跟在后面,不由看了巧玉一眼, 小声道:“三郎君那日归家不去向夫人问安,便是夫人让你在此守着,你见着三郎君也该立刻前去向夫人禀报, 怎能一直在此立着!”
巧玉有些讪讪的笑了下,紧跟在后,辩解道:“夫人寻三郎君是要说定礼的事情,我便想提前与三郎君告知一声……”
棋福看了眼陆砚一路向前的背影, 又看了几眼巧玉,撇了撇嘴,加快脚步跟上。见陆砚一路巧玉见主仆两人都未理她,只能收了声,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秦氏手里拿着好几份聘礼单子相互对比着,时不时与身边的贴身女婢交谈一番,听到外面传唱陆砚归家,脸上瞬间就露出了笑模样来:“快让砚儿进来!”
陆砚大跨步进了堂内,行了礼,脸上也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道:“母亲寻孩儿?”
秦氏将手里的几分单子递给他,道:“这几份是我让人去别的公侯府寻来的,比着他们的,我也拟了一份,你看看觉得如何?”说着,桂芝便将单独的一份礼单双手奉去。
陆砚拿起别人的礼单粗粗看了几眼,放于一边,将秦氏单独拟出的单子收进袖中,笑答:“请容孩儿回书房再斟酌一番,随后再与母亲商议。”
秦氏点头应许,看他面色有些疲惫,关心道:“可是差事繁忙?这几日俱是早出晚归,看你也辛苦。”
陆砚微笑摇头:“让母亲忧心了,并不辛苦”
秦氏知晓儿子从小便是这样,当年在宫中不管是被责罚或是被欺负,回到家中都不曾说过一言,此刻大了,便更是不会说了。
微微叹了一口气,秦氏虽不再多问,但依旧仍是心疼,却不知要如何表达,垂头想了想道:“你院中翻新快要完工,那院中花草我觉得也该好好收拾一番,小六娘自小生活在江南,必是喜欢精致秀美的景致,我明日寻了花匠来替你种些东西,你可有什么特别的景致想要?”
陆砚摇头,想了想却又道:“在院中种上一颗桐树吧。”
秦氏奇怪的看着他:“桐树?这可不是什么贵树,怎的想要种它?”
陆砚捧着茶杯默了默,答非所问道:“母亲这几次去舒家可曾见过小六娘?”
秦氏好笑的看着儿子,打趣道:“前几日给舒家送期时,让你跟着那些官媒人正大光明的去见见小六娘,你不肯去,如今又惦记了?那也没机会了,如今距离成婚之日不足三月,这三个月中,未婚夫妻可是不能再见了!说起来,马上就要娶进门的娘子,你怕还未曾见过吧?”
陆砚抬眼看向母亲,没有作声,秦氏自以为他未曾见过,便得意道:“就知你不曾见,也不怕日后后悔那样一个美娇娘居然不曾多看两眼……”说着便笑了起来,屋内的女婢们也都忍着笑立着。
陆砚看母亲如此显摆模样,眼里也带上几丝笑意,轻轻咳了一声道:“母亲见她心生欢喜,儿子便也放心了。”
秦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故意在他面前夸赞起长宁来:“前日舒家二郎成婚,宾客众多,小六娘帮着舒夫人招呼来往的客人,哎呀,真不愧是舒相教导出来的小娘子,举止有礼,待人有度,长得又是倾国倾城,你可知有多少夫人都眼盯着小六娘一眨不眨的看呢……偏偏便宜了你这个小子!”
陆砚闻言一笑,自从与舒家六娘子定亲之后,母亲便是每日变着法的夸她,顺带着嫌弃一番自己,倒也不往心里去。只是听母亲的意思,她并未去过舒六娘子的院子,所以便不知她院中便长着一棵桐树。
陆砚微微垂眸,将话题重新转了回来,道:“桐树好生长,又能庇荫,便想种上一棵。”
秦氏也无所谓的道:“既如此那便种吧,只是一棵未免孤伶,你院子大,种上两棵罢。”
陆砚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放下茶碗准备告退,却听秦氏忽然道:“再有不足三月,你便成亲,你院中的凌青我着人先送到庄上,等小六娘过门之后再接回来……”
“为何要接回来?”陆砚原本听到将人送走还点了点头,结果听到等舒六娘子进门便再接回来,忍不住奇怪道:“送走便送走罢,不必接回来了。”
秦氏瞪大眼睛看着儿子,只见陆砚拧拧眉,道:“我院里不需要人,母亲将人打发了吧。”
说罢也不等秦氏应许,便行礼离开,秦氏看着儿子的背影,微微叹了声,又想到小六娘的容貌,不由一笑,对桂芝道:“是我糊涂了,有小六娘那样国色天香的娘子,还有谁能入到砚儿眼里。”
陆砚走出正堂,却想着小六娘娇娇柔柔的样子,也不由叹了口气,总觉得她没有什么厉害手段,压制不住人。那些婢女丫鬟之间常有些小心思不断,可舒相家中人口简单,她又是被父母兄长宠爱着长大,必是心思单纯,莫要到时再让这些下人欺负了。不若将院中不是自己贴身的人尽数打发了,到时她嫁过来必是也要带上不少仆从的,全用上她用惯的人,也免得她免得到时她弹压不住,反弄得一片糊涂。
“棋福,你与玉成拿上院中下人们的名册,除了……”陆砚顿了顿,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只有这两个厮儿,母亲拨下来所谓的大丫鬟,他从未让近身过,这样倒是也简单了,直接道:“我院中的所有下人,你们两人尽数带到母亲身边,让母亲全部打发了吧,若是有想要从良的,没人加给二十两银子,从我的账上出。”
棋福呆呆的看着已经走远的三郎君,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氏看着棋福与玉成带着大大小小二三十人出现在正堂外,惊了一下,听棋福转述完儿子的话,顿时沉默了。看着立于眼前或者抹眼泪,或者委屈的丫鬟女婢,只能叹口气,让棋福将人带到府内管人事的管家那里,自己扶着桂芝的手往回走。
“砚儿这般……怎么我总是觉得不太对呢?”秦氏忽然道,转头看了眼桂芝道:“罢了,等舒家忙完这几日,使媒人去给舒夫人说一声,可莫让小六娘陪嫁过来的仆从少了,到时又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