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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与权谋的较量:宫砂泪 [精校出版] (池灵筠)




“这……”元珊蹙眉想了会,“好几年了,可得让我好好找找。娘娘可记得是用什么香囊装的?”

上官嫃兴奋道:“是李尚宫绣的白莲花香囊,当时我在为母守丧,于是挑了那只白的。”

“白色香囊那么少,应当不难找。”元珊说道,又在旁边陪她说了会话安抚她入睡。上官嫃面颊酡红,满是醉意的脸上分明绽出一抹恬淡的微笑。元珊轻轻提她掖被子,叹道:“原来酒真是好东西,可以令人做美梦。”

元珊与几名宫婢在章阳宫翻箱倒柜,终于将那只香囊找了出来,原来遗落在装藏旧物箱底,跟一支流苏发钗纠缠在一起。元珊棒着四年前的发钗发怔,流年似水,一晃都变了模样。不知如今满心沧桑的她还记不记得曾狂热地喜欢流苏。

镜台前的上官嫃满心欢喜,捏着香囊爱不释手,这香气极特殊,只消佩在身上,途经之处遍地茶芳。当一切妆点妥当,上官嫃还拿着香囊静静想着心事。丽璇在她面前蹲下,唤道:“娘娘,让奴婢为您佩戴香囊吧?”


上官嫃缓过神来,慢慢摊开手。丽璇便从她掌心拾起香囊,在祎衣的腰间别着,打了个漂亮的结。元珊搀上官嫃起来,其余人跟随在后,一行人婷婷袅袅往尚宫局去。

尚宫局不似住日的祥和,巳有大部分人随了安书芹,倒是李尚宫寝殿门庭冷落了。李尚宫久病未愈,寝殿里都是一股浓浓的药味。上官嫃又亲手端药呈上,悉心吹凉,一面与她说些宽慰的话。李尚宫半眯着眼,嘴角一直微微扬着,待上官嫃抬手喂她药时,李尚宫突然急喘不止,伴着一阵狂烈的咳嗽。

上官嫃忙搁下药碗,俯身去拍李尚宫的肩背,“怎么回事?好端端地咳起来了,传太医来瞧瞧罢!”

“不、不必……”李尚宫一面喘一面扶着上官镇的胳膊,忽然瞥见上官嫃腰间的白色香囊,颤颤巍巍伸手过去捏了捏,“这是……”

“是香味令尚宫感列不适么?”上官嫃立即摘了香囊交给元珊,“或许是香气浓郁导致尚宫呼吸不畅,哀家大意了。”

李尚宫渐渐平息,笑道:“那可是卑职绣的。”

“是啊,尚宫还记得?”上官嫃又坐下,端起药碗用银勺轻轻搅着。


李尚宫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徐徐道:“记得,因为娘娘要守丧,不宜用鲜艳的颜色,我便绣了这只素雅的香囊。当时英尚仪见了很喜欢,讨了老半天,我又绣了一只赠给她。”

提到英尚仪之后,挺是长久的沉默。上官嫃桃起银勺,正想对李尚宫说不烫了可以喝,猛地瞥见银勺底端发黑,俨然是药中有毒!旁边瞧见了的宫婢纷纷面色煞白,上官嫃扭头怒叱:“谁煎的药?元珊,去传南公公,哀家要在尚宫局彻查此事!”

李尚宫暗哑的面色更加凝重。

尚宫局忙做一团,个个提心吊胆。上官嫃先行上朝,下朝之后半卧在贵妃榻休息。元珊正在向上官嫃回禀尚宫局的情况,忽然发觉趴在窗台上晒太阳的黑猫频频打着喷嚏。上官嫃亦回头去看,觉得好奇便拖了它下来,揉着它的脑袋问:“小环,你哪里不舒服?”

元珊抬头握了握它的爪子,“不会也感某风寒了吧?”

黑猫忽然发出凄厉一声尖叫,在元珊手上狠狠挠挠了一下之后眨眼窜上了房梁。上官嫃愕然,回眸盯着元珊:“你怎么惹它了?”


“奴婢也纳闷……”元珊蹙着眉,手指捏着尖尖的下巴沉思,脑中倏然闪过零碎的画面,她急忙从怀里掏出那只香囊,“是这个?!李尚宫闻了便咳嗽不止,连小环都会打喷嚏!”

上官嫃楞了片刹,夺下香囊,沉声道:“不会的,这是元赫送给我的。”

元珊倒吸了一口气,胆战心惊问:“娘娘……与皇上泛舟那日,可佩带了这个香囊?”

上官嫃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没有!不是这样,不过巧合罢了。”真相呼之欲出,她却害怕极了,这茶芜香是查元赫送的,他怎么会害司马棣?绝对不会。上官嫃努力平复心绪,让思绪逐渐在脑海里清晰铺陈,然后吩咐元珊去把戴忠兰找来。

元珊才出了寝殿,便撞见戴忠兰,忙道:“戴公公,正巧娘娘有急事寻你!”

戴忠兰微微颔首,目光哀伤,“奴才也正好有事禀告,李尚宫病坄。”

“什么?”元珊愕然,接着又不敢置信瞪大眼晴,“清晨还好好的,下毒的事情尚未查明,怎么突然病坄了!这叫娘娘如何承受啊?”


“奴才是看着李尚宫走的,她不让我们禀告大后,是不想大后与她生死相别,不想叫太后娘娘图添悲伤。”戴忠兰说着,不知不觉已经哽咽了。

元姗仰起头,生生将眼泪逼回去。这宫里的阳光温暖袭人,这宫里的鸟语花香如此美好而明媚,但苦难却远远没有结束。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花间的石桌上点了盏微弱的灯,上官嫃将一卷卷抄好的经点燃,扔进盆里看着它们静静焚毁。不眠不休抄了几大的经,就这样伴着青烟袅袅升天。上官嫃望着那些阴郁的云,一边笑着一边流泪,在心中唤道:爹、娘、李尚宫……皇帝哥哥,还有我的孩儿,你们都相聚了,唯独扔下我,何不带我一起走呢?

元珊本来急促赶来,见上官嫃神色有异,放缓了脚步,轻轻唤道:“娘娘,今日尚宫局出了点乱子,大约是安尚书与英尚仪有心争尚宫之位,如今尚宫局内部的分化愈加严重了。”

上官嫃凶凶道:“安尚书有摄政王撑腰,莫尚仪凭什么与她争呢?李尚宫才安葬,她们便如此,实在叫人心寒。”元珊低垂着头,亦觉得心中一片悲凉。丽璇在不远处踟蹰片刻,见她们不再谈事情了有走过来通传戴公公求见。上官嫃背过身去拭了拭眼角,“叫他进来罢。”

石桌旁一袭白衣被烛光笼罩在一片朦朦昏黄中,落寂垂泪,乍看之下宛若静坐在百花中的仙子,神情楚楚可怜。戴忠兰楞了楞,忙躬身请安,道:“回禀太后,奴才去找了令陵最富威名的制香师傅已经十分肯定,太后先前交给我的香囊中装的并非茶芜香,而是叫做三匀香。”

上官嫃微微觉得诧异:“什么?”

戴忠兰解释道:“虽然香味有些相近,材质却大不相同。茶芜香是取自树木,三匀香则是以三种花木蒸制而戍,其中以花粉为主。

上官嫃脱口而出问:“有毒么?”

“并无毒性,反而可以试毒。三匀香极易溶于水,传播极快,原本无色无味的毒药一遇见三匀香便会散发毒性,令人一眼察觉。因此西域商队都喜欢随身佩戴三匀香,以防路上放人暗害。”

上官嫃若有所思道:“所以我给李尚宫喂药的时候,花粉融在汤药里令其显出毒性,银勺有变黑了。”


“还有……”戴忠兰抬眸瞥了上官嫃一眼,小心翼翼道,“因为含有浓郁花粉,有风寒、咳嗽、或者对花粉敏感之人便会产生剧烈反应。”

上官嫃一窒,“难道就是这香……害得皇上喘疾发作?”

戴忠兰颔首道:“应该没错了,只是这香从何而来?”

上官嫃望了眼元珊,淡淡道:“是贡院里的西域贡品,上面就写的茶芜香。”

戴忠兰小声嘀咕:“难道被人调包了?”

上官嫃回想起那只香囊上的白莲花纹,迟疑看向元姗,两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英尚仪!”

戴忠兰疑感问:“为何是莫尚仪?”

元珊忙答:“英尚仪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香囊。”

上官嫃忽然之间平静得出奇,一字一句说:“无凭无据不能断定是她,我要她不打自招。”


一连数日骄阳似火,烤得大地炽热炎炎,人心浮躁。

李尚宫病坄之后,尚宫一位空悬,接任人选迟迟未决。在朝堂上司马琛几次三番欲提及此事,都被上官嫃以种种借口推搪。同时,宪帝的死忌将至,章阳宫因准备祭品上下忙碌,皇太后则思念成疾,不接见任何人。

绿荫浓浓,上官嫃着一袭湖绿长裙坐在石桌旁,睨着草地里一只笨拙的雏鸟。它走都走不稳,却拍着翅膀想要飞,只见圆滚滚的身子东倒西歪,滑稽可爱。上官嫃静静看着它,不知不觉笑了。

有宫婢来报英尚仪求见,上官嫃回过神来,问旁边的元珊:“她这是第几次求见了?”

元珊飞快答:“第四次。”

“好,放话出去罢。”说完,上官嫃起身去捉那只雏鸟,放在掌心逗弄。一只雌鸟从冠幅广展的大树上滑翔而落,极快掠过她的掌心,将雏鸟衔走。上官嫃神情一震,眸子惭渐垂下,心能像驶那只雌鸟挖去了一大块,霎时空极了。

莫尚仪在正殿等候已久,焦躁难安,见宫婢内侍们都忙碌着,便随意逮了一个问:“太后近日凤体违和,却为何不请御医?”


那宫婢小心翼翼说:“太后娘娘凤体安好,大约是太过思念先皇,整日都在找只绣着白莲的香囊,说那里而装着先皇送的生辰礼物。可我们翻箱倒柜找了好几日,都不曾见过那只香囊。太后动怒了,这才闭门不上朝、不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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