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说夏竹感觉身体微恙,腹部隐隐作痛,所以不过来了,她还带来了夏竹的话——
“祝春花身体早日康复,日后会亲自上门拜访。”
阿娘点了点头,没多说些什么就把丫鬟给挥退了下去。
她扫视了我们一圈,最后看向春花道:“夏竹的身体要紧,她肚子里怀的可是明王府世子明洛的第一个孩子,小心些是没错的,她没过来看你,你可不要记在心上。”
春花笑了笑,对着阿娘嗔道:“阿娘,夏竹小心点是对的,我怎么会埋怨她不来看我呢?”
阿娘手牵着春花的手,欣慰道:“你能想开就好,夏竹肚子里的孩子金贵着紧,可不能在虞美人里出现任何闪失,要是孩子没了,整个虞美人都会面临明王府的怒火。”
阿娘意味深长道:“春花,虞美人永远都斗不过权贵,夏竹肚子里的孩子不容有失,你说是吗?”
阿娘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夏竹肚子里的孩子,为的就是警告春花不要莽撞行事,春花是个聪明人,当即道:
“阿娘,春花省得了,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夏竹姐姐,把她肚子里的孩儿当做是自己的孩儿那样照顾。”
我眼神一凝,抿了抿唇,春花这是话里有话啊……
看来听了我那番话后,春花已经重新振作了起来,决心要跟夏竹斗上一斗,可真是有趣……
阿娘仿佛没理解春花话里的意思,把她的手放了下来,拿起一杯茶喝了喝,茶盖划过茶盏的声音在冷心楼里刺耳回荡,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阿娘会这么容易放过春花?我绝对是不信的。
果不其然,阿娘一把茶放下,就对春花问道:“听人说下午你去李园闹了一番?”
我心一凛,衣袖下的拳头悄悄握了起来,大脑飞速运转。
明明阿娘当时也去了李园,还亲手将春花给打晕了,现在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旧事重提,是为了什么?
春花脸色出现了半分迟滞,咬了咬唇说:“是的。”
阿娘继续问道:“听人说,你还把夏竹拉了过去一起闹?”
春花脸色渐渐苍白了起来,“阿娘,我、我当时只是一时想不开看,所以才会激动地把夏竹给拉去李园……”
她的话语有些慌:“阿娘,春花是一时魔怔了,春花不是故意的。”
阿娘笑吟吟地伸手拍了拍春花的背部:“阿娘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的好春花最是心地善良替人着想。怎么可能是故意拉着夏竹去李园找媚烟对峙呢?”
“还拿金簪抵着自己的脖子威胁夏竹,害夏竹动了胎气……”
她每说一句,春花的脸就白上一分,说到最后,春花吓得当即跪在了地上,头重重地磕道:
“阿娘,春花绝无谋害夏竹肚里孩儿的心啊!春花当时是太过激动了,求阿娘谅解!”
阿娘没有扶她起来,而是伸手像摸狗儿似的摸了摸春花的头。
“这孩子,我都说了明白你不是故意的,我的好春花那么惜命,瞒着阿娘一件事好几年差点烂在肚子里了都不肯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嘴严的……”
我的心越发提了上来,春花清白已失这件事阿娘已经调查出来了,知道她瞒着所有人好几年,阿娘现在故意提出来,肯定不会随便敲打春花几句这么简单……
再加上春花醒来后还拉扯着夏竹去李园找我,把夏竹吓得动了胎气……夏竹已经是拍板定下的妾侍了,在阿娘心中的地位一跃成为第一,春花今日只怕逃脱不了刑罚。
寂静的冷心楼里。所有人都没说话,只回荡着春花重重磕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就像是钟鼓,一声一声地敲击在所有人心里。
阿娘一边说春花懂事,一边又说出春花做的一件件错事,眸子里全是冷漠残忍。
不知道磕了多久,春花磕着的地面都掺上了几缕鲜血,阿娘这才将她扶了起来,平静道:
“这孩子,我都说不在意了,你怎么还把自己弄成这样,要是留疤了可就不好了,到时候召集恩客谁肯梳拢你啊……”
阿娘特意用手中的香帕子按了按春花磕破皮的额头,疼的春花死咬着唇,连唇都被咬出了鲜血。
我原以为春花都差点破相了,阿娘会就此收手,毕竟春花还是虞美人的姑娘,她在我们身上投入了这么多银子,不可能惩罚我们太重。影响被恩客梳拢。
哪知阿娘下一句道:“春花,虽然阿娘理解你不是故意的,但你毕竟害夏竹动了胎气,明王府一旦追究下来,虞美人所有姑娘都要遭殃。”
春花再一次重重地跪了下来,声音嘶哑:“阿娘,春花愿意负荆请罪,求得夏竹和明王府的原谅!”
阿娘满意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你现在这个样子,上门只怕更吓着夏竹了,这该怎么办啊……”
阿娘眉头微蹙一副为难,眸子却紧盯着春花。
春花身体狠狠一抖,我忽然全都明白了过来,春花也肯定明白了过来。
阿娘要惩罚她,又不肯让夏竹看见,现在冷心楼里正好没有夏竹,所以阿娘要的是现在就惩罚春花!还要的是春花亲自求她代夏竹惩罚!
春花声音抖索的厉害:“夏竹是阿娘的孩子,求阿娘替夏竹惩罚春花,夏竹知道后一定会感谢阿娘的。”
阿娘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却从中听到一股兴奋。
“也罢,既然你如此替夏竹着想,我这做阿娘就替她惩罚一下你吧。”阿娘微一沉吟,忽然笑道:“我前几日听秋月说,你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一次拶刑?”
秋月脸色瞬间一白,跪在了地上说:“阿娘,秋月只是顺口胡说的,那么远的事情秋月早已不记得了。”
阿娘摆了摆手,眸子一片寒光:“既然不记得了那就好好待在旁边看着,莫要出声。”
我心跳的越来越快,秋月被呛了,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
下一秒,阿娘就把头看向了我:“媚烟,你过来,春花好歹也是我的孩子,虽然是替夏竹出气,但我也怕丫鬟会弄伤了春花,你是她的姐妹,你来行刑。”
我心重重一跳,跪在了地上磕头道:“阿娘,媚烟不行的,媚烟没有做过这种事,下手不知个轻重,会把春花弄疼的。”
阿娘眸光一闪,紧盯着我道:“有一就有二,你连尝试都没尝试过怎知自己下手不知轻重?”
我脸色惨白一片,心也跳得厉害,装作害怕地喃喃道:“阿娘,媚烟不行的,媚烟不行的……”
阿娘不理会我,让丫鬟从柜子里拿出拶刑工具,丫鬟直接走过来将工具塞到我手里。
我手一个不稳,工具掉落在了地上,我低头看了看,只是五根圆圆的串着绳子的小木棍,明明那么的小,那么的轻,却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工具……
阿娘平静道:“媚烟,把它们拿起来,你连拿都不敢拿。怎么知道自己下手会没个轻重呢?”
我摇着头啜泣:“阿娘,媚烟不行的,媚烟不会用……”
阿娘看向春花,冷然道:“还不快去媚烟那边,难道还要阿娘扶你过去吗?!”
春花抖了抖身子,跪在地上颤巍巍地有些不敢动,阿娘眉头一竖,一手拍在了茶桌上:“还不快去!”
春花打了一个激灵,跪在地上一点点向我爬来,她知道的,今晚的刑罚她怎么也逃不了……
我也知道的,阿娘是打定主意让我做个刽子手给春花行刑……
春花跪在了我面前,我站着不动,春花便重重地朝我磕头,嘶哑道:“媚烟,求你给我行刑,求你替夏竹,替阿娘责罚我,求你……”
那“砰砰”的声音重重地锤在了我的心上,不一会儿,我前面的一块地板砖就掺出了一片鲜血,那么的刺目,那么的红,就如我走时碾碎在手中的茶花……
我捡起了地上的木棍,跪了下来把春花的手给抓住,一点点地套了进去。
春花看着我的目光一片死寂,嘴里不停说着谢谢我肯行刑的话,我的心忽然一片苍凉。
在虞美人里,我们都是阿娘手下的一条狗,她想要让我们怎么活着,就怎么活着。
我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扯了扯绳子,耳边传来阿娘的声音:“媚烟,你给我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不睁开眼睛看看春花,你怎知自己下手没个轻重。”
我睁开了眼睛,麻木的继续一抽一拉,春花任何一个细微表情都放大在我眼里,我仿佛回到了以前被惩罚拶刑的时候,十指连心,锥心痛骨!
阿娘又道:“春花,你别咬着唇啊,疼就叫出来,可别咬着唇,你的头已经被磕伤了,要是唇也咬破了,那可真的没有任何恩客上门了。”
春花狠吸一口气,放开了唇叫着。
阿娘还嫌她叫的不够大声,高声道:“春花,你别压抑着自己的痛苦啊,全都叫出来吧,叫出来就不会这么疼呢!”
阿娘这是逼我对春花用重刑!
不用重刑,那叫声怎么能大,怎么能惨呢?
我狠吸一口气,咬了咬牙,用力地一抽一拉!
“啊!”春花的叫声立刻高了几十个分贝,果然是大声啊,果然是疼啊,那嚎叫就像是人被火烧时那不甘的嘶吼,那么的凄厉。那么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