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用阿娘的话回道:“我们红尘女子,本来就与寻常姑娘家不同。难道是秋月妹妹心有所属,所以不愿意让人进行梳拢?”
秋月气的跺了跺脚:“你、你胡搅蛮缠!”
“好了!”阿娘放下了手中拿着的茶盏,凌厉的目光扫了所有姑娘一眼,我们不约而同低下了头。
“就这么定吧,今年夏至,虞美人的四大美人都对外召集恩客梳拢。”阿娘一锤定音道。
离开阿娘的冷心楼时,我特意等了下秋月,秋月从后面经过我身边,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盯着她的背影凝视了许久。
恢复了身份之后,我没再往春花的春园走,也没有去讨好阿娘,阿娘已经要把我们给卖出去,再怎么讨好趁她心意,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
我们这种红尘女子,一被人梳拢过后就能接客,一接客就会狂捞银子,这些年阿娘在我们身上投入的本,她绝对会要几倍几倍的赚回来。
果然如夏侯冽所说的那样,他只能把周大人关在牢里几天,,听说周大人几天后出来时,街道百里炮响欢迎,仿佛这人不是被犯事进了牢子,而是被尊贵的请去里面喝茶而已。
听到这事时,我刚好要全身换一次药,松开白布一看,我起疹子的皮肤已经有些腐烂了,大夫细细看了看,把我烂去的肉一点点剜出剔除!
我死死地咬着唇,汗水狂流一语不发。
弄好后,大夫说情况还好,再上一次药就能痊愈,而且不会留疤。
成沁连忙哭着致谢,抱着我说菩萨保佑,还问我疼不疼。
疼?我是不会疼的,我把所有的疼,所有的痛都转为浓浓的恨意,默默都堆积在心中积蓄着力量,只等有朝一日全部爆发。
我永远都会记得,让我承受挖肉之痛的那一碗酒,是阿娘亲手递到我面前的!
好不容易修养到肌肤完好能下床,我都待在李园随处走走,看看风景。
嬷嬷看我近日有些消沉,便悄声问我:“小姐,你可有什么打算?”
我茫然抬头:“嬷嬷,青楼女子的命运就如蒲柳,弱的只能依靠男人,我从懂事起就被阿娘收养,一直在虞美人里长大,能去何方?”
嬷嬷问道:“之前听人说公孙公子有意抬你进府,小姐为何不肯去?”
我眸光微动,“公孙府抬我进府用意未明,真进去,我怕是走入了一个比虞美人更残酷的地狱。”
嬷嬷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我盯着她,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嬷嬷的手问道:“嬷嬷,我到底是谁的孩儿?”
嬷嬷脸色一变,赶紧跪在了地上,“媚烟小姐,老身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也跟着跪了下来。一字一句道:“嬷嬷,我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今年夏至,我就要被恩客进行梳拢,一旦梳拢了,我一生都脱离不了虞美人的烙印。”
“从小时候起,我就能感觉到阿娘看到我的目光不同,总是隐隐透着我看向另一个人,对我的态度也比其他几个姐妹要疏离。”
“上次你第一次在春园看见我,同样也是走神了,你的目光和阿娘看我的目光一样,嬷嬷,你一定知道我的身世对不对?”
这就是我费劲心思都要把这个嬷嬷弄进李园的原因,她很有可能知道我的身世,甚至是与这具身体的母亲认识。
我有种预感,我的身世,是我逃出虞美人的关键!
靠人不如靠己,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在待在虞美人里接客,夏侯冽那边我不清楚他的态度。我只能靠自己逃出这个牢笼。
嬷嬷神情变化许久,缓缓道:“小姐,老身并不知道你的身世。”
我眼里闪过一抹失望。
哪知嬷嬷下一句话又道:“现在的你还不是时候知道。”
我眼睛一亮,“那什么时候我才能知道!”
“小姐,你曾答应过你的母亲,永远都不许告诉你生母和生父是谁,嬷嬷不能违背诺言,你只能自己去寻找。”
我心重重一跳,这位嬷嬷果然是知道我的身世!
我厉声道:“嬷嬷,没有一位母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儿流落红尘,难道你想让我永远只能依靠男人活下去吗?!”
嬷嬷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低声道:“小姐,嬷嬷明白的,可是嬷嬷答应过你的母亲,绝对不能告诉你……”
“你是何时答应她的,是她临死的时候吗?”我忽然问道。
嬷嬷神情一怔。
我看着她:“我没让你说出她是谁,作为一个孩儿,我只是想要尽可能的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情,嬷嬷,你连我这么点小心愿都不愿成全我吗?”
嬷嬷犹豫道:“小姐,当年,是老奴替你母亲接生的,你一出生,母亲就难产而死……”
这一晚上嬷嬷对我透露出的信息太过震撼,我夜不能寐,半夜起来点着一支昏黄的烛火在宣纸上记录下目前得到的信息。
我必须要找出我的身世,夏侯冽那边是靠不过了,他对我一直态度不明,我担心从他嘴里听到要我去接客的消息……
我深吸了一口气,拳头狠狠握紧,我要逃,谁也不能阻止我逃出去!
阿娘、嬷嬷、公孙大夫人、公孙宰相、夏侯冽……我将第一次见到我都愣住的人名写在纸上,抽丝剥茧的分析。
嬷嬷说了,她替我阿娘接生了我下来,嬷嬷一直都是虞美人的人,由此可见我的生母也是虞美人的人。
阿娘看到我时那异样的目光,她肯定也是与我母亲认识的,阿娘,母亲,我眉头一皱。脑海里灵光一闪。
第二日,我命温明替我出去打探些消息,叮嘱他必须要小心谨慎,变化声音和容貌。
温明严肃应下,他一走,夏竹就过来找我。
她一扫往日的不安犹豫,光彩满面地跟我说明天去看一场戏。
我疑惑,看戏?
夏竹卖了个关子,意味深长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我见她雀跃离开的背影,心中微一沉吟,就把她明天的戏给猜了出来,一定是与春花和洛公子有关。
对于夏竹而言,只有这两个人的事情能让她喜笑颜看,要么是洛公子给了她一个承诺,要么是让春花出糗。
我负手站立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阳光一晒,冰雪消融,反射的光亮的刺目。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阿娘一定下了梳拢日子。就连已有身孕的夏竹也开始寻找着机会,我也不能落下。
当天晚上,我看到了夏侯冽。
我穿着一件里衣,刚沐浴而来,头发披散着,还不停地流下水珠砸在地上。
因为我不喜丫鬟伺候,所以屋子内没有一个人。
夏侯冽看见我,招了招手让我过去,我站在原地,心里还惦记着他对我耍流氓那件事,不肯过去。
垂眸犹豫间,夏侯冽微冷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耐,“媚烟,还不过来。”
我心一跳,一点点地挪了过去。
我被拉入了夏侯冽的怀中,他拿起我的面巾,屈居尊贵的给我绞发,把上面的水一点点绞干。
我躺在他怀里,听着他砰咚有力的心跳声,忽然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过了半晌。还是夏侯冽伸手捏了捏我的脸,疑惑道:“难道是睡着了?”
我立刻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晶亮地看着他:“没想到五皇子伺候人的手艺这么好,媚烟佩服。”
夏侯冽瞥了我一眼,手不轻不重拍打了下我的臀部,“谄媚话说的太恶心,该罚。”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哼了一声,跟他说起了阿娘这几日的动作。
当他到我们夏至就要被人梳拢时,夏侯冽清冷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我心一跳,期待他能对我说些什么。
可他直到离去时,都没有对我说一句关于梳拢的话。
离开前,夏侯冽忽然跟我说起了洛公子的身世。
“明洛是朝中明王唯一的孩子,明王垂暮之年时老来得子,对明洛多有宠爱,但也正是因为明洛的出身,让明王自以为雄风未失,整日流连花丛,荒纵度日。”
“虽然明王无用。但他好歹是当今圣上的兄弟,我必须要争取到明家的支持。”
夏侯冽看着我,清冷道:“虞美人有两个姑娘与明洛纠缠不休,这是一个好机会,我必须要扶持一个人去到明洛身边。”
我理解了他的意思,肯定道:“夏竹明日跟我说陪她去看一场戏,这场戏定是跟明洛公子有关,这件事交给我,一定会有一个人去到明洛身边。”
夏侯冽微微点头,“既然被人安排了一场戏,那我也稍加推动波澜。”
他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笑意,眼里泛着一抹势在必得的光,“务必明天就让一切都尘埃落定。”
我看着他的这抹笑容,不由愣神了好久。
回过神来,我抚了抚胸口,那里的心脏正砰砰直跳。
以前听说过,有的人生下来就具有领袖气质,一言一行都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魅力,很显然,夏侯冽就是这样一种人。
我嘴上泛起一抹苦笑,这样的一个人,世间又有多少个女子能够配她?
第二日,夏竹早早就过来李园等我,与我一同过去虞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