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说,我是在虞美人里出生的,阿娘看到我会恍神,是因为我的那双眸子太像一个人……脑海忽然闪过公孙诺第一次见到我的画面,他失神地唤我萱萱……
所以,我的生母就是南萱!
就是那位名满天下的一代花魁南萱!
我抹了抹眼角,将手中的信放入烛火中烧了。看着信一点点地化为灰烬,我的思绪也开始发散开来。
怪不得阿娘不喜我,当年情深的姐妹,竟然因为抢男人而闹得关系破裂。
每当看到我与南萱相像的面容,就不断提醒着阿娘当年是有多么失败。
南萱是赢家,也是一个输家,她赢得了公孙诺的感情,又输给了这段感情,最终生下我后失血过多而亡。
我闭上了眼睛,将信里的内容和之前无意听到的消息连成了线:
公孙府曾经有一位大小姐,但在很小的时候就走丢了,公孙颖的年纪比我小,我与南萱面容极为相像……
我身子一震,倒吸了一口凉气,所以我是——
公孙家的孩子?!
我惊地倒退了几步,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桌子,“哐当”一声,桌子被我撞倒了,上面摆放着的蔬果茶水全都碎落一地。
夏侯冽说公孙府一家都是我的仇人,是了,他们把我生母赶出去,间接逼死了我的生母,怪不得……怪不得啊……
怪不得夏侯冽数次警告我不要跟公孙晧有所纠缠,这样算下来,公孙晧岂不是我的哥哥?!
嫡兄庶妹,真在一起可是**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小姐,小姐?”成沁在门外叫唤,“小姐,你没有事吧,刚刚成沁在外面听到哐当的声音!”
我恍惚地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地上碎片和茶叶混在一起一团糟,就如我此时的心情。
我叫了成沁进来,成沁见这乱象,一句话也没问,而是低头打扫了起来。
我心不由一安,看来南嬷嬷的教导还是很有用的。
阿娘随后又派了丫鬟过来唤我去虞美人,我都是说知道了让她们下去,没说要不要去。
派了三个丫鬟之后,见我还没行动。阿娘竟然亲自跑到了李园来。
她拉着我的手慈祥道:“媚烟啊,你和公孙公子昨晚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今日闹起了脾气,不见他啊?”
我对阿娘凄凉一笑,“阿娘,我与公孙公子注定是有缘无分了,现在他连抬我进府都做不到,还不如就此断去吧。”
阿娘脸色一肃,“媚烟,你可不要乱想,公孙公子现在不抬你进府,不代表以后不抬你进府,你可要想明白了。”
我摇了摇头,眸中噙着一抹泪光:“阿娘,昨晚你也听到了,他要和罗府的小姐定亲,我不能去见他,毁他前程!”
这话一出,阿娘也无话可说了,只摸着我的脑袋唉声叹气,“没想我们家的媚烟也是个痴情种。”
我心一凛,痴情?这对我这种身份的女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说辞。
我面上啜泣道:“阿娘,世事艰难,媚烟只想活下去罢,我怕今日去见了公孙公子,明日媚烟就被罗府的人找上门来,性命不保啊!”
好说歹说,才将痴情变成了贪生怕死。
阿娘问的每一句话,我都要在心中思忖一番才回答,阿娘一走,我脸上的悲戚转为冷笑。
我的面容那么像南萱,阿娘作为南萱的姐姐,不可能认不出来。
她认出来了,还想让我抬进公孙府,到底是何居心?难道是想把当年的恨,报复到我和公孙晧身上吗?!
呵……我手紧握成拳,绝对不会让他们就此得逞。
接下来好几日,公孙晧都去了虞美人找我,阿娘没有派丫鬟过来,而是用尽各种方法让我明里暗里听到公孙晧的消息。
不断有人在我面前说公孙晧有多好有多痴情,似是要对我进行洗脑攻势。
正当我被她们压得喘不过气来时,夏侯冽的一个邀请解救了我,七日后是他生辰,他邀请虞美人的姑娘过去给他跳舞祝寿。
夏侯冽自然不会亲自前来虞美人跟阿娘说,这个邀请还是秋月去太守府后回到虞美人里说出来的。
因着这件事,阿娘还特意把我们四个姑娘都唤了去冷心楼一趟。
我早早到了冷心楼,发现春花已经到了,她一手扶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另一只手则被丫鬟搀扶着,前呼后拥足足五个丫头围着她伺候。
端茶倒水,遮阳扇风,这排场,我只在公孙颖一个人身上见过。
春花看我来了,给丫鬟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有丫鬟抬起凳子向我走来,让我坐下。
坐下后,春花悠悠道:“不就是一个生辰大寿吗,何必把我们都叫来,我和夏竹都有身孕,注定是参加不了的,只有你和秋月能够去。”
春花这胎怀的很安稳,眼看抬入明王府也是板上钉钉了,言语间对阿娘的敬重少了很多,有些话说起来一点也不客气。
我回道:“或许阿娘还有别的事情要交待。”
春花嗤道:“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无非就是叮嘱我们好好照顾身体,让你和秋月对寿辰之宴认真重视,哦,对了。”
春花似是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我一眼:“媚烟,我和夏竹已有了下家,今年夏至肯定不会进行梳拢了,但你和秋月不同。”
“这秋月一天跑太守府几趟,阿娘也不阻止,还赏赐了她许多好东西,看着是想帮秋月进入五皇子门下,我们四人当中,就只剩你没有着落了。”
我何尝不知道阿娘的心思,她今天叫四个姐妹过来,讨论寿辰之事事小,敲打我才是主要目的,个个姐妹都有好的归宿。唯有我谁也没有找到。
要是我心中有所攀比,没准就会掉头去找公孙晧了。
还真是可惜了……
我轻轻勾唇一笑,淡淡道:“春花姐,我说了好多次了,我是虞美人的姑娘,是去是留全凭阿娘做主,你到时可别在阿娘面前提起这些,免得惹她生气。”
春花不屑地哼了一声,“媚烟,我就不信你会甘愿窝在虞美人里等着夏至被——”
话还没说完,夏竹和秋月刚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春花立刻噤声,坐在椅子上也不让丫鬟动作,斜着眼睛高傲地看向她们。
秋月与春花一直不对头,冷哼了一声,扶着夏竹远远地坐在我们对面,大声道:
“夏竹姐,有的人啊,给了她点甜头就尾巴一翘得意了起来,要知道好事都没成定局,到时可别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春花嗤了一声。也高声回应:“媚烟,你说一只小狗,天天往别人的府邸跑有什么意思,落得人人都知道她的心意,然而主人可是一点回应都没有,也不知要不要把那条狗给收留起来!”
秋月眉头一竖,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道:“春花,你什么意思!”
春花对着秋月笑了笑,眉眼间全是挑衅:“秋月,那么激动干甚,我又不是在说你,只是说一条小狗而已,你可不要自己对号入座啊!”
秋月气的走过来,“你!”
“好了!整日吵吵闹闹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阿娘这时也掀开珠帘走了进来,训斥了秋月和春花两位。
我垂了垂眸,阿娘走进的位置是一处死角,我们看不到她,她却能看到我们,也不知道她在那儿待了多久。
阿娘教训完了。就看向我:“媚烟,你行事比秋月稳重,寿辰之事只有你和秋月去,你记得多看着她,不要让她惹出什么祸事来。”
我面上乖巧地答应,心中则是冷笑,秋月对夏侯冽的心思这么明显,早就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多少小姐姑娘呢,真看着她,我就是个傻子。
后面果然如春花说的那样,阿娘提了下春花和夏竹,叮嘱她们要好好养胎,说明王府很重视她们两个孩儿,等要生孩子的时候明王府会亲自为她们接生。
随后,她又点了点秋月,严厉地让秋月将心思给收一收,秋月被训也没见有什么不满,乖巧地应知道了。
我呢,阿娘则什么也没说,而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神情颇有些“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意味。
我装作有些后悔的咬了咬唇,别开头不看阿娘的目光,心底却是一片漠然。
从冷心楼内回到了李园,我刚在屋内坐下,成沁就在外面通传夏竹过来找我。
我眼神一凝,算了算时间,距离上次我给夏竹药丸已有一月了。
夏竹一手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在我面前坐下,我与她寒暄片刻,很快她就直入主题要药。
我早有准备,从怀里拿出了一颗药给她,夏竹赶紧接过一口吞下。
随后,她还是不放心地问道:“媚烟,这个蛊虫留在我的身体里,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吗,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我觑了眼夏竹,漫不经心道:“蛊虫留在你身体也有两个多月了,有没有副作用你会不知道吗?最初容易滑胎的月份都挺过来了,怎么后面的你又担心了起来?”
夏竹脸色一讪,手摸了摸肚子,“我这不是为人母,总要会孩子多想一点。”
我在心中嗤了一声,面上什么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