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大将军宇文玏首先第一个站出来质询:
“微服私访?陛下可是想清楚了 闽东沿线近来可不大太平,且处于与大庆的交接处,若贸然前去....”
“本官倒是与语文将军想法不同。” 哪想话还没说完,便被薛潜不服气地站了出来抵制:
“以微臣所看,陛下此行意义甚大,一来可以深入灾情了解情况,二来..也是陛下拉拢民心所必须之决策,毕竟民间对陛下的评价委实....”
薛潜进谏为需,取笑为实,以退为进,表面上支持萧怀雪此次南下,实则嘲笑其不得民心,需要多多拉拢民众。
“哦?” 萧怀雪也开了口:
“既然爱卿如此支持寡人,那便这样定下来了,三日后,寡人与参知政事何大人随同大内护卫数十人微服南下,此事已定,不得另行商议,今日的早朝便没什么好说到了,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要奏的?若没有,便这么散了吧。”
他似乎尤为疲惫,薛潜皱着眉看了一会儿,见萧怀雪起身将要离开,突然道:
“臣——斗胆,还有一事须进谏。”
萧怀雪揉了揉酸涩的眉心,重新坐回金黄龙椅之上,声音是沙哑:
“准奏。”
薛潜当即上前一步,不急不缓地道:
“微臣今日要说之事并非其他,而是——”
他陡然拍了拍手,这时殿外突然进来了两个小太监,每人怀中抱着些许精细的画轴。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后,陛下上位多年,后宫却始终没有动静,臣今日斗胆,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恳请陛下将纳后之事提上日程!”
画轴被拜访在萧怀雪面前,画上有的,乃是皇城无数达官贵人府上尚未出阁品貌皆优的女子。萧怀雪随意地将那些画轴翻了翻,好像平日里整理奏折那般寻常,他问道:
“侯爷这番赤诚之心,真是让寡人感动不已,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寡人便如你的愿。”
细长的之间挑挑拣拣,最终停顿在一张明亮的画轴之上,一如画上佳人轻快的笑。
“寡人的皇后...便是她了。”
“定国侯薛家幼女,薛芩芷。 待寡人南下归来,便风风光光定将她迎进宫,一了侯爷夙愿。”
一句话,惨白了薛潜的脸。
直到出宫回了俯低,他的脸色仍然没有缓过来。
“我不要!” 纵使当事人,也是极力反抗,薛芩芷刹那间泪水盈满眼眶,一张娇俏小脸惨白,作了必死的决心似得,抱着桌椅的一角,狠厉地道:
“您若执意要将我送进宫,还不如现在了却了芝芝的性命,索性一了百了!”
薛潜厉喝一声:
“你有能耐就给我直接撞上去!我薛家就当没有你这个人!”
薛芩芷被他吼地一愣,而后更是放声大哭:
“爹...”
薛景衡听了动静出来一瞧,这又是唱的哪出戏?而薛潜又怎么不烦躁呢
“你以为爹便想将你送进宫?可爹又有什么办法?皇命难违,此事没得商量!”
所幸,萧怀雪此行南下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三四五月,还余下不少时间让他们缓缓。
薛芩芷被皇命难违四个字吓的一惊,像是突然间明白了此事已无转圜之余地,她终于安静了下来,转而静默无声地哭泣,仍由两行清泪滑下,这般生无可恋的模样,却叫薛景衡看笑话似的笑出了声:
“芝芝,这世间女子为了这国母的位置争破了头,你倒好,不仅不要,还弃如敝履,进宫便当真这么苦痛?”
“大哥!您明明知道芝芝,芝芝....”话未完,又是一阵无言地啜泣。
“知道什么?” 薛景衡面色忽然一凛,再不复方才温柔笑脸,沉声道:
“知道你仍然没有忘记宇文沛?还是知道陛下乃是暴君你不愿冒这个险?芝芝,经历了这么多事你却丝毫不见成长,大哥对你很失望。”
薛芩芷彻底呆愣住了,双眼飘忽地看着他。
“我不管你现在心情如何,圣旨以下,你只能领旨,别无他选,至于宇文沛与你,今生也早已情尽,你若早些走出来,便能少受一分的罪。”
话毕,薛芩芷好似丢了全身的力气倒了下去,嘴里不住喃喃:
“你们不懂...你们怎么会懂呢。”
这场家战总算偃旗息鼓,薛潜看着自家宝贝女儿这般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重重地谈了声气,索性大步离开,临行前朝着薛景衡一摆首:
“进去聊聊?”
薛景衡笑地温和:“有何不可?”
而薛家父子之间能聊的话题也不多。
“您的意思是萧怀雪近日来性情大变,让您有些摸不着头脑?”
薛潜摇摇头:“也算不得性情大变,只是处理问题的方式变了,少了分狠厉直接,多了份算计与阴沉,简而言之,他开始反抗了。”
“反抗?” 薛景衡失笑:“这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又要反抗谁?”
薛潜也笑了笑:“这天下名义上是他的,可却从未有过一刻属于过他,他占有着天下,同时也反抗着天下,纵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民间仍有不少人拥护着萧舜意图群起而攻之将萧怀雪从这皇位拉下,甚至还天真地以为萧舜尚在人间,你说,萧怀雪此次出宫南下,会遭到多少想杀他的人觊觎?”
薛景衡笑了笑:“那得看此次微服私访地消息走漏道何等程度了。”
薛潜忙摆摆手:“哎,你可别怀疑我,朝廷上恨他的人可不少,还轮不上老夫动手...”
薛景衡却再也笑不出来了,许久,方问道:
“现如今朝野上明里暗里拥护萧舜的人有多少?”
薛潜伸出四个手指:“至少四成。”
“何以....” 薛景衡很是惊讶:“一个亡人,何以会....换而言之,萧怀雪的政绩该是有多差,才能让超过四成的文武百官如此拥护一个死去的先帝。”
薛潜摇了摇头:“萧怀雪的政绩绝不算差,甚至算得上好,亮眼的地方不少,可却比不上萧舜。”
薛景衡来了兴致,问出了心中存疑许久的问题:
“孩儿一直很想问,先帝在位时究竟如何?而他又是如何的一个人,方能如此得民心。”
而薛潜,据他所知,在萧舜年少时曾做过他的老师,算得上是一手将萧舜扶持着,栽培着坐上了皇位。
萧舜可以说是他此生最大的成就,那两师徒情深似海,也怪不得他会如此仇恨萧怀雪。
“萧舜...” 薛景衡这个问题也将他一下拉回数年前,回忆纷涌而来,薛潜素来清明的双眼也有些迷蒙了:
“他该是我见过的,最适合当皇帝的人了。聪明绝顶,饱读诗书,体恤民情心系天下,他甚至还是个无不良嗜好的明君,贤君。
而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沈卿尘沈皇后对于他也功不可没...萧舜个性也那般明朗闪耀,我一直都觉得他合该坐上这属于他的皇位,为天下人操劳,却从来都不抱怨...”
只可惜,记忆中那会为了一行话追在他屁股后面喊着‘老师’‘老师’的笑容灿烂的人已经不在了。
而葬送了这一切的人,是萧怀雪!
“哦” 薛景衡轻轻地道:“如此听来,的确比现任陛下优秀不少,可在您心中,先帝便没有一点缺憾?”
薛潜想了想,面色有些微妙:
“他曾错手杀死过一个人,是个常年侍奉他的宫女,我到时候那女子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不过一时失手,我也未曾在意,将那女子后事安排妥当后此事便这么不了了之了。
在那之后不足一年,大庆与北鹤的战事波及夏丘,萧舜带着萧怀雪亲自领兵出征,便再也没能回来。”
“确信..是陛下杀死了先帝?”
薛潜闭了闭眼,似乎不想提起这段苦涩的回忆:
“幸存的老兵们亲眼见到萧怀雪将剑插入萧舜的胸膛,那时他们背对着他,眼睁睁地瞧着萧舜血溅三尺开外,却什么也不能做。”
薛景衡亦沉默了,因着这证据来到如此有力而不容人反抗。
第55章 启程
“不过...” 薛潜却突然眯了眼:
“现场除了他们, 好像还有第三个人。站在高处,身形单薄, 这么居高临下地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那人是谁?”
薛景衡问道:“倘若事情真的有内情, 那人便是唯一的知情者, 可有人看清了那是谁?”
薛潜却摇摇头,有些遗憾地道:
“当时时尽日出, 那人又站在背光处,只能瞧见一圈宛如圣光的光圈环绕在其身, 却见不得其人。”
“委实太可惜了...”
薛景衡随即感叹一句:“倘若萧舜的死真的是由陛下一手促成, 也难怪民心难平,百官不服了,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 仍然过不去。”
“萧怀雪执政八年,也被人戳着脊梁骨过了八年, 他素来内敛阴冷, 鲜少有这等直接的时候。
譬如选后一事,若是以前,在知晓薛家与萧舜关系之后,他绝不会选择芝芝, 萧舜的事情是他心底见不得光的部分, 以往他恨不得将它藏起来,现在却开始慢慢打开心,换了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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