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的伸出手,触到了那被单上的一片湿~润,他的心微微一怔,那应该是留下的泪给打湿了的。
她哭了!
是为了他所哭的吗?
视线就这么紧紧的盯着眼前熟睡的女子,他想着。
他定是吓到她了,身上这么狰狞的伤痕,即便是一个大男人看了也会皱眉,更何况是眼前的这个弱女子。
想想,那也是他的错。
伸手,他的手轻轻的触上凉欢的脸,甚至连她的眼角此刻都是湿的。
一滴泪就这么落到了他的指尖,大概是因为伸手扯痛了身上的伤口,白皓阙微微蹙眉,闷哼了一声。
就因为这么一声闷哼,原本沉睡着的凉欢长睫轻颤着睁开了眼,四目相对,两人就这么看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凉欢的声音轻轻的响了起来:“还疼吗?”她道着,声音很轻很轻。
白皓阙那苍白的脸上微微露出了抹笑痕就这么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疼。”大概是因为身体太虚弱,因此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骗人,很疼的,对不对。”凉欢道着
白皓阙笑了笑摇着头:“有你为我流泪怎么也不疼的。”他道着,脸色依旧虚弱,多想伸手去拭干凉欢眼角的泪水,可是,现在的自己却已经不能挪动分毫,白皓阙有些懊恼。
特别是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哭!
“撒谎!”凉欢瞧着眼前的白皓阙,道着。
“怎么能不疼,伤口都成那个样子了,都溃烂了,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要是走了,我还有念清和洛儿怎么办!”
她道着语气微微有些激动,大概是太过担忧了!
或许是真的在意了,她想着若是白皓阙救这么走了,她该怎么办!
这么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习惯了他守在自己的身边,习惯了他的温声细语。
☆、第380章:那日黄沙漫天,日暮浑浊,皇城沦陷!
白皓阙听得她的这一番话,此时即便是伤口再疼也已经化作乌有了,他唇角含笑。
因为凉欢的刚刚一席话,她说,若是自己就这么走了念清和洛儿该怎么办?
怎么办?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离不开自己了。
好!
真好!
真的非常非常好!
想着,他唇角的笑意更加的浓了。
“埋下头。”白皓阙的声音轻轻的响了起来。
凉欢瞧着他唇角的一抹笑意,轻埋下自己的身子。
“再低一点儿。”他的声音就这么又响了起来。
她听话的又俯低了一截。
然后这么近的距离,她甚至能感受到白皓阙那轻微灼热的呼吸声。
然后,一个轻轻的吻就这么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一惊,可是他却笑了。
睁大了眼睛,就这么发呆着。
“为了你,朕也要好起来,快点儿好起来。”他笑着。
***
白皓阙的伤一养就养了三个月,十二月是天气最冷的时候。
隆冬的天气下,人们不得不穿裹着棉袄,锦裘出门,洛儿7岁了,时间不知不觉过得很快,就连念清都已经9岁了,她来冉国也已经快要十年了。
这些日子,这个男人就这么一直宠着,从战场回来的第一个月,他因为身上的伤,状况很不好。
反反复复的发烧,索性最后是平缓了,只是胸口的刀伤太过的严重,即便是现在好了,但是依旧还有一道深深长长的疤痕。
凉欢每次瞧着都心疼着,但是白皓阙依旧只是淡淡的笑着没事,哪个男人身上没有那么一点儿伤的。
而她也只有无可奈何。
念清和洛儿因为父皇的伤好了,也脱了口气,两个孩子那次在看到白皓阙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那一阵子都没有笑过,担忧着自己的父皇,后来白皓阙渐渐的好的时候,两个孩子的脸上又染上了以往的笑容。
隆冬,天际飘起了一场白雪,因为这并不陌生,白皓阙依旧下了早朝回到寝宫的时候凉欢递上了杯热茶,不远处诗雅在往暖炉里加了些碳火,又将敞开了缝隙的窗户拉了过来合上,以免窗外的寒风再一次的吹了进来。
白皓阙喝完热茶,将手中的空杯搁在了桌面上,伸手将一旁的凉欢轻轻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他喜欢这样抱着她,喜欢她卧在他怀中的温度,因为真的在乎,喜欢她的没一次笑,更甚至她的每一寸呼吸。
因为在乎到骨子里,凉欢像以往的每一次静静地靠在白皓阙的怀中。
很奇怪!
以往,她对于这个怀抱是排斥的,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在不排斥这个怀抱过后,忽然会变得在乎与喜欢。
他的手就搁在她的腰间,他的头就这么枕在她的肩上,甚至连一丝轻微的呼吸,都能擦过耳际。
她听到白皓阙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
“欢儿,你的心里,其实有我,是不是?”那语气轻轻柔柔,恍若温柔到了骨子里。
凉欢片刻怔愣,最后就这么愣在那里了。
“朕好欢喜。”他笑着,一个吻就这么轻轻地落在了凉欢的耳畔。
“即便有一日,朕死了,也会含笑九泉的。”他道着,这次,凉欢有那么一丝生气,就这么闷闷的道着。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什么死不死的,你是想存心气死我是不是。”她道着。
第一次这么数落白皓阙,可是听到白皓阙的耳中,却欢喜的紧。他笑了笑,道着。
“好好好……朕答应你,你不让朕死,朕就不会死,朕要活着,和你,和念清和洛儿一起好好的生活。”他道着,伸手触上凉欢的眉眼,深深道着。
“朕说过,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再为朕生孩子的。”他道着,而她也就这么看着他。
她知道近来他的压力重重,因为战争,这一场仗已经败了,可是白皓阙在她的面前依旧笑着,什么也没说,他只当她不知道,可是她却什么都知道。
果库已经空虚了,从近些日子以来后宫开支的节省也能瞧的出来,可是他总说,没事没事,每日他很晚的从御书房回来,一身冰冷,害怕吵醒他,也只得另外抱了床被子一个人裹着睡在她的身旁。
她知道白皓阙是害怕她担忧。
隐约的她也能听到些战事的风声,听说这次领军的是鸾国的摄政王,那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慕王爷。
慕清郢,这个名字她想要忘记,想要忘记一生,可是每次等到自己想要忘记的时候,总是有人又在她的面前再一次的提起。
可是,她发现,从以往的每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会心疼,到现在听到这个名字,除了一丝的担忧以外,以往的那一份心疼渐渐的淡了。
快十年了,十年一个人能经历很多人事情,而她也经历过,现在她是白皓阙的妻子,这冉国的宸妃,他孩子的母亲。
她的心,自是得向着自己的丈夫的,至于那个人,原本就已经想要将她埋在心底了,这样淡忘了也很好。
凉欢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毕竟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小女儿,会因为一点儿挫折的情伤借酒消愁,醉生梦死。
腊月十八那日,是念清九岁的生日,即便战事吃紧可是白皓阙依旧没有忘记女儿的生辰,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替女儿过了个生辰。
在念清的眼中,白皓阙这个父皇是真心待她好的,以至于有一天当自己的亲生父亲出现在自己的身旁之时,她的潜意识里想认的就只有白皓阙这么一个父皇。
她说:自我记事以来就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我父皇。
过了生辰不久便到了除夕,除夕那夜他们一起去了长公主府,这么些年来白皓阙是第一次在除夕的夜里去白新月那里,凉欢依旧记得自己和白皓阙带着孩子去长公主府的时候,带着面具的白新月正在后院的凉亭里一个人借酒消愁。
见白皓阙来了,起先也是惊讶着的,?但后来倒是什么也没有说,笑着吩咐了婢子张罗饭菜。
饭后,凉欢不知道白新月对白皓阙说了什么,他回来的时候总是一筹莫展的,凉欢想着定是不好的事情。
二月,雪停了,光秃秃的指头上生出了许多细嫩的小芽,凉欢见白皓阙蹙眉的频率越来越多了。
有些心疼,几次她伸手触上白皓阙的额头,想要将那褶皱的地方抚平,都被他伸手给拽了下来。
“朕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有个皱纹很平常的了。”
“什么上了年纪了,也不过就是三十出头而已。”凉欢道着。
白皓阙握住她的手,他忽然发觉自己再也放不开这个女人了。
那一夜他搂着她,吻着她,只想这样一直的拥有她。
***
后来,那大批而至的军队越来越近,凉欢依稀记得。
那日黄沙漫天,日暮浑浊.
皇城上下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宫人婢子四处逃窜,尖叫声,惊恐声,一声声显得那么的刺耳。
听人说,已经兵临城下了,这一场战役整整三年,这冉国的天下最终换来了现在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