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入宫,自有太后亲派的马车来接,梁太君嘱咐了阮酥几句,便让宝笙陪她出了府,一路坐车到午门,便有太监换了靛绸小轿来接,阮酥刚要上轿,恰遇太子往皇后处请安归来,杏黄绸轿在阮酥身边停住,祁念掀开轿帘一角,那张清俊的脸有些阴沉。
“孤没想到,足智多谋的阮酥竟也有失算的一日。”
阮酥当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不卑不亢地福了一福。
“世事无绝对,印墨寒棋高一招,阮酥也没有办法,只是让殿下失望了,还请降罪。”
虽然被小明月楼一事搞得焦头烂额,但祁念对女人还是有风度的,阮酥不仅是谋士,还是美人,他叹了口气。
“罢了,不怪你,孤也是始料未及,只得告诉父皇折子是搬运时不慎遗失的,虽然最后是掌书內侍顶了罪,但这样的说辞,父皇究竟能信几分?孤怀疑,承德王根本就没有上过那道折子!祁澈和印墨寒一早就挖好了坑,只等我们往下跳。他和承德王配合演的这场戏,可是很让父皇动容啊!今年东营的阅兵大典,父皇已经交给他主持了。”
阮酥微微一笑。
“胜败乃兵家常事,殿下忘了,三王还在京中,他有阴谋,我们未必就无良策,三王中最富有的承恩王可是众人争取的对象,殿下即求贤若渴,何不先下手为强?”
祁念露出苦恼神色。
“你说的,孤又如何不明白?只是穆清言性子古怪,珠宝自不必说,但他如今是书画不收,美人也不受,倒叫人无从下手。”
阮酥想了想。
“太子殿下若想与承恩王攀上交情,不必做这些事,只用帮他找到一个叫萧寒的胡人即可。”
祁念微微一愣。
“萧寒?胡人?”
阮酥点头。
“此处说话不便,阮酥也不好说得太细,殿下若有心,只要从承恩王身边的人下手,便能得知萧寒的信息。”
听她如是说,祁念便不再多问,刚欲放下轿帘,他又似想起什么。
“对了,阿酥此去太后身边,一定要小心那个叫纯贵的女人。”
阮酥弯腰笑道。
“多谢殿下提点。”
接阮酥的轿子到栖凤宫外便停住了,另换了宫女出来引路,颐德太后年轻时,也是个极为厉害的女人,先帝还在世时,她便频频干政,后来嘉靖帝登基后的头两年,举凡大事都必须请示过她方敢定夺,或许是曾经某些手段也并不干净,逐渐步入老年的颐德太后越发害怕所谓因果报应,开始信佛,阮酥入宫时,她正在佛前打坐,任何人都不敢前去打扰,阮酥便先去见了太后的心腹纯贵。
纯贵穿着鸭蛋绿的福纹绸衣,料子不比梁太君身上的差,行动雍容得体,更似贵妇。
“除了太后所居的正殿,栖凤宫还有两处偏院,西婳苑便是小姐的居所,余下的东骊阁,是为琼琚郡主备下的,明日,她将从二公主处搬过来,与阮小姐一同服侍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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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暂不离京
闻言,阮酥脸上的笑意一僵。
“郡主也要留京吗?”
纯贵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皇上为承思王府的璞小公子请了医师诊治,而琼琚郡主担忧幼弟,也决定一起留下。太后又舍不得郡主,自然便让她随伺左右。不过璞小公子到底住在王府别院,郡主或许在宫中的时间不会多。”
最后一句,似在遗憾。阮酥心中却警铃大作,危机感再次涌上心头。回家的这两日,她也无时无刻都不放松对王琼琚的关注,得知三王不日便要离京,她些些才松口气,不想竟又况且王琼琚皇宫、别院两处跑,表面上是少了在颐德太后面前露脸的机会,实则却让她多了更多自由,比起自己困在宫中,若是顺水推舟让她与玄洛频频相交,自己岂非鞭长莫及?!
纯贵又把太后的饮食起居各种习惯一一交代了一遍,末了含笑道。
“九卿大人过几日又要外出,小姐可在西婳苑中等待,晚间他或许会来找你。”
听到这里,阮酥心跳不由又加快了几分,脸上也有些燥热。自那日皇宫一别,他们也有好几日没有见面,不知是不是因彼此的关系又更近了一步,阮酥现在已然对玄洛产生了诸如一日未见,如隔三秋的感觉,以至于在家的这两日,抱着阿乐也会在发呆中莫名傻笑开来。
“谢姑姑提点。”阮酥微微欠身。“阮酥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姑姑多加照拂,此乃臣女玲珑阁所制,还请姑姑笑纳。”
说完,她让宝笙递上一只宝匣,纯贵打开一看,竟是一套碧翡头面首饰,款式别致,也不算特别贵重,不至于让受礼人为难,如此并也欣然收下。
“阮小姐客气,太后礼佛估摸还需一个时辰,小姐若是不嫌,可与我一同恭候。”
阮酥自不推辞,与纯贵等了许久,然而太后礼佛完毕却也没有立时召见,只说隔日与王琼琚一同来拜见即可,便早早放她回去了。
得空后,阮酥也没有闲着,立时乘着小轿又去饶嫔处给她请安。
当日因与玄洛厮缠,隔日她走得可谓匆匆,事后多少觉得不妥。饶嫔让她入宫,本是想作为助力,打压陈妃母女,可惜她完成得并不好;如今再次进宫,自然也应主动结盟,毕竟在共同的利益面前,大家还是朋友。
“难得太后对你上心,你也好好照拂她老人家,如此我们母女也能经常见面。你六哥日日与本宫作对,他那个王妃也不是省油的灯,搅的人不得安宁,你来了,正好。”
阮酥知是因祁宣对常行芝的言听计从让护犊情深的饶嫔不快。
“六王妃乃国公府嫡女,性子虽有些骄纵,然却没多少坏心眼。”
饶嫔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毫不避讳地对阮酥道。
“当时就晓得她是个没脑子的,所以皇上赐婚本宫也没有阻止,否则——”
她声音一顿,屏退左右。
“不过本宫却是气不过陈妃那般嚣张跋扈,唯一的七公主都已经废了,还”饶嫔压低声音。
“近日本宫的人发现她与五皇子暗中走动,阿酥你怎么看?”
暗中走动?
阮酥眸光一瞬凌厉。前世中立的陈家突然投靠了五皇子祁澈,以至于在夺位之战中为其增势不少;而个中由,阮酥推测便是印墨寒以己为筹码,与陈妃合作,许诺成事后休弃自己迎娶祁金玉,最终达成与陈家结盟的关键。
抛开前世双方主被动的错位,难不成今生陈妃也想像前世一般,以荣登大宝为条件,为了七公主的归宿,再次与五皇子联手?
“陈妃眼下最关注的便是七公主的婚事,难不成和这个有关?”
饶嫔静了一静,看了阮酥一眼,试探道。
“早先本宫也怀疑,然而印尚书对阿酥你一片真心,祁金玉又心比天高,换成别人估摸也说不过去本宫是看不明白了”
自己今生这般抗拒他,若是以此为诱,只怕印墨寒也会答应!如果事成,祁澈又多了一份助力,大抵又会走向前世结局!所以这门婚事坚决不能成立!阮酥略一沉吟。
“先前阮酥进宫,听闻几位公主的婚事不日便会有结果,不知现下是否有变化?”
饶嫔眼前一亮,她怎么忘了,宫中除了她,穆皇后也与陈妃势不两立。若自己与阮酥的猜测没错,只怕第一个会阻止这门婚事的人便是她。
想到这里,饶嫔脸上不由浮出笑意。
“几位公主的婚事自然还需要皇后娘娘过目,明日给娘娘请安时,本宫定当提醒一二。”
隔日,天方将亮,阮酥便已守在颐德太后的寝殿门口。见她如此,纯贵一时惊讶,却也在颐德太后起身侍候时如实禀报。
颐德太后眸光一沉。
“这个阮酥,你说到底是谨慎过头还是逢迎讨巧?听说她昨日甫一进宫便把哀家殿中上下都一一打点了一遍?”
纯贵亲自服侍颐德太后穿好外裳,跪地理清其中皱折。
“阮小姐送的都是自家店铺玲珑阁中的首饰,倒是不贵重,宫中诸人也不好拒绝。不过这般无一疏漏、投其所好,却是匪夷所思。”
“什么匪夷所思,只怕是玄洛提前告知的吧?”
颐德太后笑叹,“玄洛还真对这丫头上心了,说起来这小子昨日还巴巴进来见阮酥?”
纯贵心中咯噔一声,噗通跪地。
“奴婢已按照太后吩咐,把九卿大人请到了别处,两人却是没有见面。不过不过阮小姐屋中的灯却是亮了”
颐德太后点头,“罢了,夹在哀家与玄洛中间你也难做,以后那小子若是要见便让他见吧,免得咱们拦着,反而让他心生叛逆!只是琼琚这边你也多多留意。”
纯贵知道太后还是没有放弃拉拢王琼琚与玄洛的红线,恭敬道。
“璞小公子既留京治疾,不若请九卿大人为他诊治一二,大人的医术了得,说不准”
“玄洛那小子这般狡猾,哀家若是下旨于他,只怕他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不如”颐德太后以指扣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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