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半年前,出于自我保护,她大概会果断放手!可是现在……
……她舍不得。
听到怀中人刻意压低的泣音,玄洛心中一拧,想了半天却毫无头绪,轻声问。
“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阮酥摇头,紧紧地抱住他。
“师兄,我有话和你说……”
听到这个称呼,玄洛心中一跳。本来只是信手拈来的一个玩笑,却在无意中让彼此之间多了一个无形的羁绊,这世间,能这样称呼他的只有一人,唯有一人!
“你说……”
玄洛声音不由放柔,他轻轻地拍着阮酥的肩膀,似在安慰,虽然对她的痛苦有些无措,却想让她好受一点。
“若是有一天,你心中另有她人,可一定要告诉我……”
玄洛一震,正想笑问她的胡思乱想,然而低头间却见阮酥抬起头来,目中蓄满了泪,显是认真至极。
“若是……我会主动离开……绝不会让你为难……”
玄洛张了张唇,却不知怎么回答。
他以为得知了王琼琚的存在,阮酥会吃醋,会使小性子,会对自己不理不睬,会像寻常女儿家一般生气撒娇,逼他对天起誓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
可是,阮酥没有。
她只是哭着祈求自己,若心中没了她,请告知她,她会坚决转身,不会给他添麻烦!
这个答案太过沉重,让他……一时之间也有些窒息。
两人都是遍体鳞伤的人,在人世间好不容易相遇,玄洛不认为自己会轻易变心,他的心冷硬如斯,好不容易被牵动,当然也不会不值钱地随意变幻;一如阮酥,虽然他一直觉得她对印墨寒的态度匪夷所思,然而,大家都不是那般容易动情之人,怎会说变就变?
“酥儿,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玄洛轻声,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下。
“若是酥儿不放心,那还不快嫁过来,与我长相厮守。”
阮酥没有回答,只有些恍然地问。
“师兄,你见过王琼琚吗?”
见玄洛没有回答,阮酥粲然一笑。
“师兄,我不想让你后悔,不过你如何选择,我都能……接受。”
那双含泪带笑的眸子,让玄洛心中一刺,他怔然地看着阮酥和他拉开距离,毅然决然地转身,便一头撞见了雨中。
雨……
什么时候竟下起了雨?虽说不大,可是却让那道远去的背影分外寂寥……
向来冷静自持的眸子出现了一丝慌乱。
“不要走——”
玄洛飞身掠出,想也没想便抱住了阮酥的身子。
“不要走,酥儿,我不知道你知道了多少,不过,我从未想过攀附承思王;便是那王琼琚,就算美若天仙,千好万好,我的心中却还是只住得下一个你……”
阮酥浑身颤抖,身后温暖坚实的怀抱让她感到安心,然而心中钝痛的感觉又无时无刻令人煎熬。
“我们不要为那无关的人伤怀好吗?你这个样子……我会以为已经失去你……”
玄洛吻着她的头发,慢慢扳正她的身体,不无意外看到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他还未开口,阮酥已经扑进他的怀里,重重抱住,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坚持。
爱让人强大,让人卑微,让人打心眼里希望对方开怀……阮酥不无矛盾地想。那个遥不可及的未来,让它见鬼去吧,总归,现在她在,他也在,便好。
也不知是不是因淋了雨,阮酥回府之后便病倒了,当饶嫔宫中的红药晚间来阮府传话时,见到她那个样子也是颇为失望。
“真是可惜,娘娘还说请小姐进宫陪陪她,过几天便是太后的寿辰,娘娘忙得无暇分@身,小姐入宫正好帮她分忧。”
话里的提携之意再明显不过。上次因饶嫔的出手帮忙,才让印墨寒与祁澈险险救下阮酥的命。阮酥病好之后也到宫中拜谢,然而到底是因之前承恩王侧妃一事让两人心生间隙,虽然关系稍稍好转,饶嫔待她却颇为冷淡。如今难得地主动亲近,倒是让人意外。
换在平常,阮酥或许还会斟酌一二,可是今日得知了琼琚郡主也会入宫小住,一想到两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朝夕相处,阮酥就无法淡定。
“请红药转告娘娘,阮酥会去,只是现在暂感风寒,若是娘娘不嫌,只请娘娘尽快安排。”
这般爽快与迫切,倒让红药大吃一惊。她静静审视了阮酥半晌,这才笑道。
“得小姐这句,娘娘一定会非常高兴。小姐也无需为病伤怀,宫中最不缺的便是御医,小姐好好休息,明日大早奴婢便来接小姐进宫。”
“阮酥谢过红药姐姐。”
阮酥由知秋扶着,把红药送到门口。
“奴婢还是提醒小姐一句,七公主因腿疾,近来心情一向不好;而陈妃向来又不好相与,加之太后的寿辰临近……小姐此番进宫任重道远,小姐若是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阮酥笑了一笑。
“红药姐姐无须担心,阮酥既然入宫,只要不触及底线,定然会成为娘娘的左膀右臂!”
这句底线,倒是婉转。红药看着那张病容中尤显一丝艳靡的脸盘,欠了欠身。
“小姐留步,奴婢定会一字不漏的回禀娘娘。”
193 帘后之人
服了几副药后,阮酥的病差不多好了。然而到底怕冲撞了贵人,阮酥入宫的前两日便都在饶嫔宫中度过。数月未入宫,宫中的局势看似平静,可阮酥还是敏锐的感受到其中的不同。
比如饶嫔宫中那位新晋的常在红若,如今已怀孕将近两月,倒也安分,每日除了与饶嫔一起去穆皇后宫中晨昏定省,便都老老实实地在屋中养胎;七公主祁金玉果如红药形容,喜怒不定,当日得知阮酥进宫的消息,銮驾便在宫中甬道前拦了她的轿子,若非饶嫔周旋,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而让宫人最为关注的却是,太后寿辰后几位公主的婚事恐也要定下了。
七公主祁金玉断了腿后,关于赐婚之事嘉靖帝便再未提起。然而到底已到了成婚的年纪,如今腿脚不便,更是扣分,陈妃也没有精力应付其他嫔妃,一门心思便是要为女儿谋一门好亲事,偏生祁金玉心比天高,这个过程便颇不顺当。如此折腾了许久,太后与嘉靖帝这才想起,除了七公主,其余的公主都尚未许配人家。
二公主祁金珠今年已然十九,已经过了婚配的最佳年纪,幼时她与段侍郎府的嫡公子定过娃娃亲,然而那位小公子却未能成年便已夭折,也不知什么缘故,金珠便与母亲良妃一直侍奉太后左右,决口不提婚事;而四公主祁金璃也已十八,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家,嘉靖帝又不关注,自己也不愿盲婚哑嫁,便主动忽略了婚事;至于九公主,年岁尚小,倒暂不用考虑。
其实几位公主不得关注却不是巧合,阮酥想起前世,东篱国的皇子前来求娶,只说先皇曾答应让他尚中原的公主为妻,并拿出其中凭证。原来先帝,也就是嘉靖帝之父曾御驾亲征西凉,差点被俘,幸亏东篱国的女君出兵这才逃过一劫。事后,东篱国女君让先帝派一位皇子到东篱和亲,成为她的夫侍,先帝拒不接受,也不知怎的,最后竟达成了协议,若今后东篱是男皇当权,便派一位公主前来和亲。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女君尚健在,而继承人却跳过了子女直接到孙辈,其中三位公主两位皇子斗争得最为激烈,而来中原求尚公主的皇子,便是其中之一,而前世前去和亲的便是四公主祁金璃。
阮酥犹在思索,却见饶嫔由儿媳六王妃常行芝扶着,捞起珠帘,绕步进来。
“本宫与行芝正要去太后宫中拜见,阿酥身体如何,可能出去?”
阮酥心中一跳,今生她被颐德太后厌恶,想起以前,颐德太后待她虽不比玄洛,却也关爱有加,不是不遗憾;再说现在王琼琚已然入宫,既然饶嫔有意引荐,她当然会接受好意。
太后宫中,虽然离寿宴尚有几日,然而却已经一片热闹。
阮酥几人到时,发现竟然几个公主都在,而靠近金珠,打扮得清丽风华的一位便是承思王府的琼琚郡主。
依次见过礼,太后眼皮扫了扫阮酥,虽觉得眼生,却还是准确道。
“饶嫔,你身边这位可是阮府嫡女阮酥?”
饶嫔含笑点头,把阮酥往前一送。
“正是这孩子,她知道嫔妾寂寞,便入宫陪嫔妾小住几日。”
阮酥规规矩矩地跪地行礼,颐德太后看着她恬静乖巧的眉眼不由一嗤,长得倒是挺周正,骨子里竟是那般叛逆,去年拒当承恩王妃听到她当场撞柱,还以为是个攀高枝的,而后却又与玄洛有了瓜葛,想起此女件件惊世骇俗之事,颐德太后笑叹,自己虽从未见过她,可是现在看到本人,不知怎的,心中的那一点点不喜竟也有消散的趋势……
“好了,饶嫔留下,其他人就先散去吧。”
众人闻言,一一施礼退出,阮酥心中虽有些失望,却也不敢造次,只与常行芝躬身退出,却也没有走远,只在偏殿耐心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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