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不嫌事大!突然想到什么,阮酥脑中飞速转动,目光越来越专注。
“师兄,我已经知道让祁金玉出来指证的背后之人是谁了。”
“是谁?”
玄洛声音淡淡,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甚关注,或者说……早已明了,阮酥心下微讶。
“难道师兄早就知道了?”
“也只是猜测而已。”
看阮酥脸色越来越不好,玄洛轻轻握住她的手,似是安慰。
“不过现在看来能有这样的手段必然便是德元无疑。如今印墨寒认祖归宗,京中的势力又要重新洗牌,祁宣与印墨寒定然会决裂,而祁念也好,祁瀚也罢,总归都是老皇帝的子嗣,最后谁主沉浮,便让他们各凭本事吧。至于德元想做什么,我们又何必去插手呢?”
阮酥一时愣住,她抬头看向玄洛,后者也垂目温柔地与她对视,让阮酥的心跳不由又乱了几分。她张了张唇,被那双洌滟的眸光看得忘了呼吸,一时间心如擂鼓,那个突然涌现的可能让阮酥有些措手不及,几乎不敢相信……
“师兄的意思是……再不管祁瀚了……”
“傻酥儿。”玄洛安抚一般拍了拍她的脊背,淡淡的呼吸划过阮酥的鼻尖眉梢。
“孩子都这么大了,我和你还差一场婚礼;往后,还要亲眼看他出生,陪他一起成长……” 他吻了吻阮酥的头发,憧憬一般开口。
“再以后,或许还能给他再添几个弟弟妹妹……”
闻言,阮酥胸口剧烈起伏,一抹潮湿浮上眼角,让她一霎喉头哽咽。实在是难以置信……却又偏生这样真实!她双唇颤了颤,半晌才闷声小心开口。
“你不……报仇了?”
玄洛叹了一声,释然笑道。
“人生苦短,讲究一个见好就收。我既已经找到了生命的全部,自然不能太贪心。酥儿你呢?”
阮酥心脏猛烈跳动。若说玄洛的回归似细雨润物细无声般打动着她的心,让所有的冷漠戒备逐渐瓦解奔溃;可是最为震撼她的,还是他言及放弃复仇,愿意与她归隐于世,安稳度日。那么……自己呢?
阮酥脑中纷乱,她含恨重生,重活一世便是为复仇而来。可是,不得不承认,随着时间的流逝,玄洛的温情也逐渐冲淡了她内心对复仇的执念。如今,他已经做出了选择,自己能否也潇洒地和过去做个了断,勇敢地开始全新的一切?
阮酥犹豫不决,犹在天人交战,只觉腹中孩子一动,她呆了呆,一种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口。
孩子,你是在提醒娘别忘了你吗?
“师兄,京中不安稳,安全起见,我们这次或许要走得远一些。”
终于,阮酥抬脸微笑道。玄洛一怔,短暂的惊讶很快被狂喜替代,他收臂紧紧地抱着阮酥,眼睛亦有些潮湿,急切地想向她倾述自己的开心,可是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开始,最终用行动直接表达自己的情绪。
“叫夫君。”
伴随着一句含糊不清的呢喃,他低头,深深地吻住了阮酥。
车外月光圆满,竟是一轮满月。马车轻驰而过,正是时光静好,岁月绵长。
一团乌云浮来,原本皎洁的月光霎那被浓黑笼罩,与此同时山道上几匹行进的马儿突然停住。也不知过了多久,浮云掠开,银色光芒霎时洒向大地,也映出了领头人阴柔温润的侧脸,正是印墨寒。
“大人,从这里赶回京城快马加鞭还需要一个时辰。”
印墨寒脸色铁青,无人敢上前,左冷想了想,硬着头皮挡在了他的马前。
“滚——”
印墨寒不耐烦地扬起马鞭,正要狠狠朝马臀拍去,左冷拔剑一挥,当先一步挑开了印墨寒的鞭子。他跳下马背,单膝跪地。
“属下得罪,还请大人回京。”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跳下马背,跪地齐呼“请大人回京”。
耳边风声烈烈,印墨寒望着黑夜中看不到尽头的林木山道,深深闭眼。
得知阮酥连夜出京,他想也没想便打马跟上,一路上疾驰而至,满脑中只反复叫嚣着一句“一定要追上她”!不知怎的,不安的感觉席卷着他的心,让他突然产生一种追不上阮酥此生或许便再难相遇的不详预感,直至左冷从后面赶过来,告诉他宫中情况有变,印墨寒也置之不理。
从耳目处知晓祁金玉连夜入宫,而后嘉靖帝传唤穆皇后和太子,最后当夜命皇城司查抄阮府,带阮风亭入宫审问……种种迹象印墨寒当然明白意味着什么,可顾不上思量对策,得知阮酥玄洛离京,他当即便追了过来!
玄洛近来完全没有动作,难不成他早就谋算着要带阮酥远走高飞?
这个想法让印墨寒挥鞭的速度不由又加快了几分,想走,没有那么容易!
可是,现在……
别说马车,便是马车的痕迹已经荡然无存,玄洛实在狡猾!迎墨寒收回目光,看着跪了一地的亲信,眸光闪了闪,袖下双拳紧握。
“回京!”
想走吗?!阮酥,我一定会为你制造一个不得不回京的理由!
皇宫金銮宝殿,嘉靖帝端坐龙椅,他一夜未眠,却丝毫没有任何疲态,祁金玉的消息让他心潮翻涌,思绪难平,好几十年了,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清醒过了!
天亮之前左相阮风亭被关押大狱,阮府被查抄的消息让朝臣们心惊胆战,众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见昨日还站在众臣之首的祁念又全然没了踪迹,忍不住又是一阵猜测。都说伴君如伴虎,每个人都分外小心,唯恐触及霉头惨遭迁怒。可是一早上的朝会,对于阮风亭,嘉靖帝却只简略提及他关押天牢等候发落,便不再多言,倒是空出来的位置,竟让印墨寒暂顶。印墨寒正要领旨谢恩,只听身后人群一阵骚动,印墨寒回头,却见祁念身着常服,疾步走来。
他走到中间噗通一跪、
“这一切都是阮风亭一人所为,还请父皇收回成命,饶母后一次!”
穆皇后怎么了?而且,这又和阮风亭什么关系?
四下哗然,最先反应的便是穆皇后的母族,穆府与陈家相当,也是文人武士皆出的世家大族,只是因穆皇后稳坐后位,而太子祁念身为储君,为了避免外戚当权,嘉靖帝便削了不少穆府的权势,这点穆皇后也从未反对,还很贤良地劝说兄弟放权,深得嘉靖帝赞许。
如今皇后遭难,穆府自然坐不住,穆皇后之兄穆国公上前一步。
“穆府世代忠烈,穆皇后有幸得皇上垂怜,执掌凤印。方才太子之言让老臣惶恐……不知皇后因何事触犯天颜?”
嘉靖帝看着神色疲惫的祁念,目中闪过不悦。
“这不过是朕的家务事,尔等不必多问!”
“怎会是家务事?”祁念苍白一笑,也不顾是身处朝堂,咄咄道。
“母后身为一国皇后,便是有错在先,父皇,难道您就要为一件陈年旧事枉顾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夫妻情分?”
他重重一拜,“父皇,斯人已逝,还请怜取眼前人。”
穆国公听得分明,大抵也嚼出点味道,想必是他那位皇后妹子从前谋害了哪个宫妃的性命?如今事发,被嘉靖帝秋后算账?不过即便这样,就要废黜皇后,岂非也太小题大做了?别说皇家,就是寻常的宅门庭院,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这等弱肉强食的戏码自然也最为普遍。后宫中与皇后尚能一争高下的便是陈妃,虽然此人的死和皇后也有些渊源,不过太子既说乃陈年旧事,或许便另有其人,一个无名无姓的家族,穆国公自是不以为意。是以,他重重跪地,口呼。
“皇上,糟糠之妻不下堂啊!”“
嘉靖帝气得从龙椅上站起。“大胆穆远尚,你这是在逼宫吗?”
祁念一看不妙,他选择在朝堂上替穆皇后求情,其实也在赌嘉靖帝的颜面和体统。毕竟再怎么说,萧亭月无名无分,便是生下一个儿子,也是年少夭折;若是嘉靖帝执意较真,为了一个身份低微已死之人废黜皇后,不免太过意气用事,太过儿戏,实非一国之君应有的气度,只要群臣奋起而谏之,不怕嘉靖帝会迫于压力收回成命。
于是祁念干脆挑明。
“父皇,萧亭月一事阮风亭虽然尽数交代,不过其一口攀咬幕后之人乃是母后,实在蹊跷。当年儿臣虽然年幼,不过反对萧亭月入宫的除了母后,还有很多人,若是这般,岂非人人都有嫌疑!”
除了皇后,反对最强烈的还有一个颐德太后!祁念什么意思,难道要逼他把颐德太后也拿下?嘉靖帝气得七窍生烟,重拍龙椅。
“祁念你好大的胆子!”
群臣大气也不敢出,却听一声笑意从殿后传来。
“念儿又做了什么惹得皇上不高兴?”
嘉靖帝闻声看去,却见德元长公主由她那名妖魅的男宠扶着,一步一步地正往里走来。他一看到这个皇姑便一阵头大,还以为是祁念请来的救兵,当下声音更冷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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