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上,三人跪下,顾绾和王偕一起往这边走,总归是看的不真切,只是待到走近了,却猛然一惊。
眼前所跪之人,却是十分眼熟。
只见一年纪尚轻身着僧衣的僧侣,正是前些日子在滇池见过的鸿元禅师。
跪在他身边的乃是同时出现在滇池佛会上的阮玉,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子。
还未等顾绾说话,几名衙役便从外面抬进来一具已然发硬的尸体。
那名叫做阮玉的女子开口说道:“大人,我和鸿元大师是愿望的,我今日回屋的时候,便见到他如此了,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偕看着阮玉,冷声说道:“本官还未说话,案犯不得多言。”
顾绾看了看眼前一脸淡然的鸿元,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个想法,顿时心中一惊,赶忙给王偕递了一个纸条。
王偕看过纸条之后,眉头皱起,对着地下的案犯说道:“今日时辰不早了,本官有些乏了,今日便审到这里,退堂。”
下面跪着的那位愤怒异常的老者显然是没有料到王偕会如此。
赶忙开口说道:“大人,人命关天啊!这两人便是凶手,你要替我儿报仇啊!”
王偕眉头皱起,冷声说道:“若是案情属实,我自然会秉公处理,来人把这三人关押起来,明日候审。”
那位老者还要再说什么,却被两旁的徭役直接押了下去。
王偕下了堂之后,到后衙换了衣服,又草草的吃了些饭,便和顾绾来到卧室。
顾绾直接开口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偕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本以为我来到滇南之后,兴许会轻松一点,可是却不曾想到这里竟然也不是个好呆的地方。”
“到底怎么了?”
顾绾心中无比急切,若是这件事情,当真是顾绾心中所想,那可就复杂了。
“这鸿元大师乃是府台大人的座上宾,姑且先不论这位大师,所犯为何罪,单单是将其关押,便是一件烫手的事情。
“若是仅仅如此也就罢了,那位死者的父亲,却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乃是已然擢升巡按的欧阳壬的一位姻亲。”
顾绾顿时眉头一皱,开口说道:“同年?”
“正是。”
“夫君且把这件案子给我细细讲来。”
按照王偕所说。
那位死者的老者,乃是昌宁县为首不多的刘姓大户,家中良田千顷,十分富裕,可是却又一个先天病弱的长子,时常病入膏肓,又因为家境富裕,所以一直用名贵的药材吊着,熬到了二十岁,今年入秋娶了滇南大户阮氏的庶女。
刚成亲不久,刘大少爷就又病了起来,这刘老爷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那位鸿元大师有一首妙手回春的好医术,便托了好多人将这位给请了过来,只是谁知道竟然有人撞见这位大师和新嫁进来的新娘子和这位大师有私情。
那个人好死不死就是刘大少爷。
刘大少爷自然是怒火攻心,一口气上不了便被气死了。
这昌宁县并没有多少余钱,王偕今日便是到这城中的大户去筹借一些银两,好做购买农具,却不曾想遇到了这件事情,至于那身上的血便是那位刘大少爷吐得。
当时王偕正在与刘大少爷商讨借钱的事情,正准备进入书房立字据的时候,便看到这两人一起躺在书房的小榻上,浑身赤裸。
刘大少爷当场气绝身亡。
顾绾听完之后,叹了口气说道:“夫君,认为这个案子该如何判?”
“大明律例,**罪杖邢流放,若是僧侣则要撤销其度牒。”
“如果夫君当真坐实了鸿元大师的罪行,那不就是当众打府台大人的脸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佛劫
烛光之下,王偕眉头皱起,显然是陷入了两难。
“若是我将这件事情盖过去了,也不妥,毕竟这刘老爷和欧阳壬乃是姻亲。”
顾绾沉默,她服侍王偕褪去了衣物,轻声说道:“无论如何,今夜还是先好生休息着,这件事情等到明日再说。”
王偕长叹一声,开口说道:“无论我做出什么决定,都会得罪人,我方才来这滇南官场,却遭人如此惦记。也真是气运了得。”
顾绾拉着王偕的手,安抚道:“谁知道这严阁老的手竟然如此长,这天高皇帝远的滇南,竟然也有他的人。”
“滇南这几年战事反复,正是建功立业的好去处,若是在此处任官,倒也算是个极好的资历,恐怕这位欧阳大人便是冲着这点来的,府台大人或许是挡了这位的路,说不定严阁老他老人家,早就把我这个七品芝麻官给忘了,只一次恐怕只是顺便而已。”
王偕说完,夫妻二人长叹了一口气。
“睡吧。”顾绾轻声说道。
一夜辗转难眠,顾绾起来之时,王偕已经去升堂了。
顾绾一个女子,自然不方便前去,只是一直派人去看一看情况,她用过早饭之后,前去查看消息的小厮便走进来,顾绾赶忙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还在审着呢,只是听说巡抚衙门来人了,乃是府台大人的一封手书。”
顾绾正要说话时,却见到这王偕从门外进来,身上还穿着一身官服,眉头紧皱,似乎极为苦恼。
顾绾顿时有些着急,赶忙到前面开口问道:“如何了?怎么样判的?”
“府台大人来信,我本以为会给些指示,可是却是白纸一张。”
顾绾服侍王偕脱下了官府,又让寒玉去沏了壶茶,开口说道:“这白纸一张自然就是写什么就是什么了。”
王偕苦笑一声,开口说道:“白纸清白,若是我去问,这府台大人定然会说,要我还这鸿元的清白。”
“夫君当真亲眼看见了?”
“亲眼所见,那两人赤身裸体,而且为夫于堂上,也能看的出来,这鸿元似乎与阮玉真有些渊源。”
顾绾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对着王偕说道:“不如让我去见见那位姑娘,我总感觉事情有些太巧合了,先不论鸿元这等高僧是否会与女子有私情,有那个女子在与情夫相会会选在夫君的书房,这也太不合理了。”
“如是说的对,我这就带你去。”
“你就不要去了,我自己去,我与那姑娘总算是见过一面,说不准能问出什么来,若是你在场,反而不太好。”
“如此,我便让老李跟你一起去。”
顾绾同王偕说完之后,便随李百户到了大牢之中。
待到了地方,只看见阮玉蜷缩在监牢的角落里,一旁关押的正是那位鸿元禅师,只见这位德高望重的禅师坐在肮脏的监牢之中,却仍然如同清风霁月一般。
“把门打开。”
只是顾绾说完这句话之后,鸿元眉头微皱。
顾绾走了进去,对着蜷缩在角落里的阮玉说道:“阮姑娘,可还记得我?”
“记得,我记得夫人,夫人你能不能告诉王大人,鸿元大师是无辜的,我们根本根本就没有行苟且之事。”阮玉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偷偷看着鸿元,然后如同触电一般的收回目光。
“可是你们两个如此,如此,确实被我夫君看到的,你可知道你的夫家与巡按大人乃是姻亲,巡按专管刑案,恐怕你们这次乃是凶多吉少了。”
阮玉一听到如此,顿时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只是此时她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拉着顾绾的衣袖说道:“鸿元大师与府台大人交情极深,应该可以救大师的,只要大师没有事,就算判小女死罪也无所谓,求夫人帮帮忙!”
阮玉说完就要跪下来像顾绾行礼。
顾绾并未阻止阮玉如此,只是眼角余光看着那位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鸿元。
他闭着眼睛,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可是顾绾却看见他已然握紧的拳头。
“好,只好你自己揽下所有的罪行,鸿元大师就没事。”
“我该怎么做?”阮玉问道。
“明日提你升堂之时,你就说,是你对大师下了药,和大师没有任何关系。”
顾绾这句话还未说完,就猛然听见隔壁的牢门一阵剧烈的响声。
转头一看,却发现鸿元身前的牢门已然破碎。
而鸿元的一只拳头,鲜血淋漓。
“出家人不打诳语,女施主不曾勾引过小僧。”
这句话似乎是对顾绾说的,可是顾绾却总觉得这句话是对阮玉说的。
站在牢门之中的阮玉咬紧了牙关,她哭的泣不成声,似乎只有哭泣才能宣泄她汹涌的感情。
顾绾看到这一幕,顿时心中一叹,看来这两人的渊源不浅。
“大师若想要守住这一身清誉,便什么话都不要说。”
顾绾有深深地看了阮玉一眼,并且开口说道:“你可记住了方才你说的话?”
“我记住了,我明日一定会按照方才所说的做,夫人放心。”
这位阮玉说完之后,顾绾便不多做停留,直接离开了大牢。
待到顾绾出了这大牢,狱卒为这位鸿元大师新换了一个牢房,路过阮玉的牢房之时,鸿元连头都没有抬。
可是莫名的,就是让人感觉到那个时候,这两个身份悬殊的人,一定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