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下田去了。”
两人一阵沉默,顾知未事农桑已久,身子又虚,看来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哥哥,今日感觉如何?”顾绾开口问道。
“一如往常,我这身子不提也罢,倒是阿绾,你实在是太胡闹了,昨日爹爹已经将事情告诉我了。”
顾绾看着顾维钧担忧的表情,十分不雅的挠了挠头。
“爹爹从小交给我的圣贤之道,却也不是白教的。”
顾维钧看到顾绾这般,只是幽幽叹了口气,而后说道:“若阿绾是男子,必然出人头地。”
顾绾笑了笑说道:“谁说这女子就不能出人头地了?”
“你呀。”顾维钧无奈的笑了笑。
正当两人说话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一个身着长衫的男子,和一身穷酸味的顾知不同,这位男子却将长衫穿出清贵之感。
顾绾定睛一看。
确是前几日顾维钧的同窗。
王元美。
王元美身后有一名大夫,顾绾赶忙走出屋子,此时男女大防虽然不至于像后世一般夸张,可是和一个陌生男子同处一室,还是十分不妥。
“维钧,我又为你寻了一名绍兴名医,李大夫医术高明,声名颇广,说不定可以治愈。”
顾维钧坐起来笑着说道:“多谢元美。”
王元美说道。
“你我同门何须客气,况且父亲也十分的担心你,时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提到思质先生,顾维钧面上一阵愧疚。
“让是老师担忧了,实在有愧。”
此时这位李大夫开始为顾维钧把脉。顾绾在外面看的不真切,可是还是看到那位李大夫摇了摇头,原本心中还存有几分希望的顾绾,顿时一阵泄气。
她走到石凳边,一屁股坐那儿,郁闷的抓起一把鸡食,随手喂给在她脚边走来走去的大公鸡。
她还是很喜欢这个便宜哥哥的。
就在此时,干净的青石板上出现了一双男式皂底黑靴。
顾绾抬起头,看到王元美那张端正英俊的脸。
“公子?”
王元美清然一笑。
“在下王世贞,字元美,还未跟娘子打过招呼,实在是失礼了。”
顾绾从未跟如此斯文的人打过交道,而且还是一个长相英俊,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男子,一时间有些面薄,俏脸微红。
“上次多谢公子了。”
王元美自然知道顾绾说的什么,薄唇微抿,笑道:“我跟维钧乃是至交好友,这些都是在下应该做的,娘子不必客气。“
既然这位都说了,顾绾自然不会客气,她开口说道:“不知道公子和小河王家的王偕认识吗?”
王元美眉头一皱,轻声说道:“娘子是想要请王琦公给维钧看病?”
顾绾点点头,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并未有所交集,不过我回去问一问父亲,说不准有些门路,总归要试一试。”
“那就多谢公子了。”顾绾笑盈盈地看着王元美,越看这个这家伙越顺眼。
王元美被一双美目如此凝望着,自然起了几分涟漪,只是毕竟男女有别,便轻声说道:“娘子不必如此客气,在下还有事就先走了。”
“公子请。”
王元美抬腿欲走,可是却又停下,心中一动,从袖子中拿出来一颗泛着光泽的木珠子。
“这是在下随手雕刻的,若是娘子不嫌弃,便拿着把玩吧。”
顾绾看着那颗雕刻着小船山水的珠子,一时间有些懵逼,这家伙是想要干什么?
王元美看到顾绾这副表情,顿时感觉有些后悔,方才那番举动确实有些孟浪了。
“那就谢谢公子了。”顾绾接过那颗珠子,发现这个珠子虽然小,可是分量却不小,而且雕工也十分的精致,顾绾心中不禁也产生了几分喜欢。
“真漂亮,公子真有才。”
王元美一喜,柔声道:“娘子喜欢就好,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公子慢走。”
王元美走到门外的时候,还回头看了顾绾一眼。
此时站在王元美身旁的那位大夫,摸了摸老大一把的胡子,笑着说道:“公子似乎心情不错。”
王元美看这位大夫有些无奈的说道:“先生就不要取笑在下了。”
顾绾看着两人坐着马车离开。这年头能坐得起马车的人非富即贵,看来这家伙很有钱啊。
顾绾拿着那颗珠子回到屋子里。
“方才,你和元美说话了?”
“是啊,王公子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呢。”
顾维钧面上一阵异样,他看到顾绾手中的珠子,又问道:“这是他送你的。”
“是啊,是不是很好看?”
顾绾将珠子递过去,顾维钧接过来,脸上的神情越发异样。
“怎么,我这样做不合礼数吗?”顾绾有些担心,毕竟她对于古代礼法一窍不通。
“无妨,元美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
只是此时顾绾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
☆、第十八章 顾绾的婚事
顾知晚间归来,已然疲惫之极,可是身上那股穷酸之气,却好似一夕之间全部消失了一般。周身透着一股子清净。
此时顾知心中却也是难得的安宁,他用过晚饭之后,回到屋子里,准备休息。却看到顾维钧坐在床头眉头紧皱,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维钧这是在?”
顾维钧抬起头来,看到顾绾,轻声说道:“爹爹回来了,方才正在想事情,失礼了。”
“你我乃是父子,不必如此拘礼。”顾知笑着为顾维钧端过来脸盆,又仔细的替顾维钧擦了脸。
“阿绾今年十四,明年就要定亲了,爹爹心中可有计较?”
顾知一愣,他放下手中的物件,沉声道:“你母亲去的突然,只说让我给阿绾找个好人家,可是你的身子有一只病着,所以就把这件事情给耽误了,如今是不是有些晚了。”
顾知一向不通俗物,况且这等事情,一般都是家中女子操持,他不知道也是正常。
顾维钧叹了口气,开口说道:“爹爹觉得元美如何?”
“思质先生的公子?”
“是。”
“好是好,可是那王元美门第显赫,又是名流之后,父亲又是进士,恐怕?”顾知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此时王元美的父亲已然声明不小。撇开品貌不谈,若是论门第,这门亲事总归不太合适。
“老师不是那等嫌贫爱富之人,况且,我看出来元美似乎对阿绾十分,十分喜爱,古来女子高嫁,男子低娶,却也是常理。”
顾知沉吟片刻之后,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家中出了一个举人倒也无妨了。”
“父亲不用忧心,我只是说说而已,这般想来,门第确实不合适,若是阿绾嫁过去了,说不准会受气,是我考虑不周了。”
父子两人坐在灯下叹气。
“总归是做父亲的没有出息,才苦了阿绾。”
“我想着若是我去了,阿绾好歹有个好的归宿,父亲也可安心的考试。”顾维钧幽幽说道。
“你又在胡说了,总会好起来的,时间不早了,还是休息吧。”
此时顾绾还不知道她的父兄,为她的终身大事如此忧心,她把玩着那颗珠子,左思右想,觉得王世贞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似乎是个名人啊,可是顾绾却死活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阿绾,你不要再翻身了,被子本来就短。”
阿荷迷迷糊糊的说道。
“阿荷,现在是谁在当皇帝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啊?”
“随便问问嘛?到底是谁啊?”
“嘉靖啊,我好困啊,睡了。”
此时外面除却树叶风响,便是一片宁静,可是顾绾心中却一点也不平静,她知道王世贞是谁了。
金瓶梅。
顾绾用被子蒙住头,满腔槽却意无处可吐。
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公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写出如此和谐的东西。
实在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至于顾绾为什么知道那本书,那是因为,她曾仔细的研究过。
其中关于那方面的描写,可以说是信手拈来,十分厉害。在这来回思索之间,顾绾竟然失眠了,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阿荷看到顾绾萎靡不振的神色。
“昨天怎么失眠了?”
顾绾有气无力地穿好衣服,开口说道:“没睡好。”
顾绾径直走了出去,赶紧到外面洗了个脸,才感觉到一阵清醒,她走到院子外面,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着的农人们,呈现出一种生气勃勃的景象,其实顾绾昨晚之所以没有睡好,就是因为她从本质上,还没有接受,自己已经是一个明朝人的这个事实。
“阿绾姑娘。”
说话之人怀中夹着一个纸包,从外面的小道上走了过来,额前细碎的头发微微湿润。
“你来干什么?”
或许是被顾绾这异常冷淡的话语给伤了心,阿飞心中一阵受伤,他从怀中拿出来那个纸包,轻声说道:“这是我在早间从山上采的草药,对于治疗外伤非常有用。”
顾绾接过那个纸包,打包之后,发现是已经切好的药材,若是今早去采摘的草药,此时依然切好了,却也不知道这个傻小子多早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