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卿欢没说话。
言楚楚算是败给他了,泄了气,“那你到底想要如何嘛?”
他从腰间取下制作精良的绣春刀递给她,“拿去,杀鱼用。”
言楚楚唏嘘,“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把绣春刀给弄丢,也是个人才。”
薄卿欢声音略淡,“这是象征锦衣卫身份的物件,一旦弄丢,罪过很大。”
言楚楚心思一动,凑过脑袋去,“那你摔下来的时候,是想着护绣春刀,还是护我?”
薄卿欢轻轻睨她一眼,“你觉得呢?”
顿觉无趣,言楚楚撇撇嘴,“算了,当我没问。”
原以为他是为了她才会跟着摔下来的,如今看来,他也不过是在松手之后发生了意外而已。
那她感动个屁!
接过绣春刀,言楚楚很快去了河边。
抓鱼摸虾这种事对于她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再加上有薄卿欢锋利的绣春刀可用,她很快就抓了三条肥鱼宰杀清洗好以草结绳拴着提回来。
然后她惊奇的发现薄卿欢不仅捡了好大一堆干柴点了火堆,还把烤鱼的架子都准备好了。
摸摸鼻子,言楚楚咕哝,“效率要不要这么高?”
虽然声音小,但对于听力高于常人的薄卿欢来说,要听到也并非难事。
“若是按照你的办事效率,本座大概能饿晕十次。”
怎么不直接饿死你!
言楚楚暗中瞪他一眼,转而看向他的脚踝处,血迹比之前更甚,说明方才牵扯过伤口。
“你……要不要紧?”
到底心软,看到他受伤,她终是狠不下心与他计较那些有的没的。
高热加上受伤,不用想也知道多难受,能坚持到现在不昏迷,他再一次让她刮目相看。
薄卿欢眼风清清淡淡扫过来。
言楚楚马上缴械投降,“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马上给你烤鱼。”
大概是满意于她的觉悟,他难得地没出言损她,收回视线闭目养神。
言楚楚走到火堆旁把三条鱼串好放上去烤,她刻意往他旁边一坐,“要不要我帮你看看伤口?”
薄卿欢没理她。
“喂!你别不识好人心啊!能让我这样关心的,除了我爹和我哥,你还是头一个呢!”言楚楚盯着他阖着双眸时岿然不动的模样,忽然发现他安静下来的时候特别魅惑人,尤其是现在,冷艳妖娆的面容因为高热而染上不正常的潮红,仿佛饮了百年老窖。
心神一荡,言楚楚咳了两声,“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正好我能省些力气来睡觉。”
薄卿欢缓缓睁开眼,目不斜视看着前方,“鱼烤糊了。”
“啊?”
言楚楚大惊,赶紧起身去查看,方才与他说话,竟忘了火上还烤着鱼。
将鱼翻了个面,她借着火光仔细查看了一番。
还好,只是糊了一点点,并不影响整体美味。
鱼烤好以后,言楚楚问:“你要吃几条?”
薄卿欢道:“三条。”
“三……?”言楚楚顿时噎住。
她就只烤了三条好不好,他全吃了,那她吃什么?
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小精良的匕首递给她,他道:“把每条鱼的鱼头下两寸左右脊背部的那块肉剜下来给本座,其余的,全给你吃。”
“这么好?”
言楚楚虽未出身富贵人家,却知道鱼头下两寸左右脊背部的那块肉是富贵人家的吃法,不过对她来说,果腹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哪个部位比较好吃,对她来说,那都没什么区别。
按照薄卿欢的要求,言楚楚把第一条鱼的那块肉挖了下来递给他。
薄卿欢接过,缓缓将鱼肉塞进嘴里,连吃相都能魅惑人。
言楚楚全程观看完,待他吃完,又给挖了第二块,第三块。
他始终保持着一种姿态,吃相虽然优雅,但言楚楚感觉不到香味。
仿佛这个人吃东西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一样。
看着剩下那三条残缺不全的鱼,言楚楚抱起其中一条开啃,尔后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少了调料,但不可否认她烤鱼的技术还是有的,味道不错。
“你不觉得你那样吃东西一点香味都没有吗?”言楚楚一边吃,一边歪着脑袋打量他。
薄卿欢没理。
言楚楚又道:“你看,像我们这种在乡下长大的人,就喜欢大口吃肉,我就觉得挺香。”
说完,她把自己啃过的那条鱼递过去,“你若是不信,啃一口试试?”
薄卿欢低眉看着被她啃过一口的位置,有些皱眉。
言楚楚马上反应过来,翻过另一面给他。
薄卿欢仍在迟疑。
“你快啃一口试试嘛!”言楚楚莞尔,“虽然你吃的那个部位本身比较有营养,但像你那样吃,大抵是没什么味道的。”
薄卿欢看着近在咫尺的这条金黄烤鱼,火候控制得很到位,成功锁住了鱼儿的肥美。同样是鱼,她递来的这个,似乎闻起来味道更好。
鬼使神差地,他慢慢低下脑袋,张开嘴巴咬了一小口。
“小心刺。”言楚楚唇角微弯,温声提醒。
他垂下眼睫,口中慢慢咀嚼,脑海里却是她背着他从两人坠落的地方一边埋怨一边走的样子,是她被他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也有……她开心地拿着没有调料的烤鱼大口吃的样子。
本来没什么食欲,他却因为她那个不怎么优雅的吃相给勾出了馋虫来。
“是不是比你方才吃的那个有味道?”
言楚楚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然后她发现这个人难得的再一次脸红羞赧了。
娘耶,竟然两次撞见他羞涩脸红,不就是吃个鱼么?这个人脑袋里在想什么?
暗自撇撇嘴,言楚楚不想去深究这种问题,继续啃鱼。
她肚量小,吃了一条已经半饱,第二条下肚以后,她对第三条已经彻底没了食欲。
看着自己辛苦烤出来的鱼,言楚楚有些舍不得扔掉,于是问薄卿欢,“你还吃不吃得下?”
薄卿欢摇摇头。
言楚楚嘀咕,“那怎么办,我这么辛苦抓鱼又烤鱼,难道直接给扔了?”
薄卿欢投给她一个“那是你自己的事儿”的眼神。
言楚楚恨恨,“你不是说你很能将就的吗?怎么不将就着把最后一条给吃下去?”
薄卿欢毫不客气地道:“已经将就了四口,极限了。”
言楚楚双目圆瞪,“我烤的鱼,有那么难吃吗?”
“你吃了两条你不知道?”他反问。
言楚楚气得跺脚,“爱吃不吃,好心当成驴肝肺,也不想想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要是我不背你,你现在怕是早就喂野狼了。”
嘀咕完,她扬起手,准备把最后一条鱼给扔出去。
“等等。”他道。
言楚楚动作一僵,“干嘛?”
“先放着。”
“你不是不吃了吗?”
“本座是不吃,但保不准你半夜饿。”
这是在……关心她?
眨眨眼,言楚楚鬼使神差地把烤鱼放回去,将烤鱼的架子撤离火堆上方,安置在距离火堆三四尺的地方,既不会烤糊,也能保温。
这一切做完,言楚楚就觉得一阵困意来袭,她在不远处的林子里抓了大堆干燥的树叶铺展开,看了看老僧入定般的薄卿欢,身子一歪,往树叶上躺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是被火堆里燃烧树枝的哔啵声吵醒的,悠悠睁开眼,薄卿欢坐的那个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言楚楚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定睛再看,那块洁白的石板上的确没有薄卿欢的身影,而他的披风正盖在她身上。
眼瞳微缩,言楚楚这才猛地想起那个人除了受伤之外,他还中了毒!
瞬间懊恼起来,言楚楚满心自责,都怪自己之前情绪不稳,完全没想起来他伤得很严重,中毒也很严重。
马上站起身来,她利落地将他的披风披在自己肩上系好系带,又去火堆旁找了一根手臂粗的树枝裹上松脂点燃,她嗅觉灵敏,循着薄卿欢身上独有的涩涩青荇味而去。
然后她走出树林的时候,发现他昏倒在河边。身上的衣服被河水浸湿了大半。
一瞬间脸色全变,言楚楚赶紧扔了火把,二话不说将他扶起来,先探了探鼻息又掐了脉搏,好在仍有一息尚存。
下意识低眉,瞧见他中毒的那只手掌心鲜血颜色变浅了,但掌心多了好几条狰狞的划痕。
不用想也知是他之前自己点了穴道不让毒性扩散,然后趁她睡着以后悄悄过来河边,用匕首将手掌心再划上几刀把毒血全部放出来。
毒血是放得差不多了,但他也因为高热碰了冷水而彻底陷入昏迷。
这一刻,言楚楚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感觉,反正除了疼还是疼,漫无边际地疼。
“真是蠢死了!”言楚楚一面把他弄到自己背上背着,一面骂:“你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大活人的吗?疼了痛了,也不懂得叫我一声?都伤成这样了还逞什么能?薄卿欢,在我面前示弱,我不一定会笑话你的,或许,我还会觉得你很可爱,可是现在,你活该可怜没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