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二山疯玩的大山见了进屋对方氏说道:“娘,花椒和桔梗那两个死丫头就是少打,你看,昨天打完了,今天就干活了,揪回来那么多草籽!”
方氏到门口向外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好像觉得儿子说得很有道理似的。
桔梗和花椒喂完鸡又进屋帮山杏做饭,自从方氏怀孕之后,茴香就成了家里的劳力,外面的活都是她和爹去干,山杏懂事了,不能让奶奶侍候着一家人,便把麦芽给奶奶看,她接替茴香做起了“主妇”。
傍晚的时候,茴香和乔满囤也回来了,今天来回跑了几趟,终于把地里的萝卜都收回来了,连萝卜缨都没扔,家里的土豆没多少,萝卜和白菜就是一冬天的主菜了。
桔梗帮着大姐和爹把车上的萝卜卸到下屋里,然后回屋一起吃饭。
吃完晚饭收拾的时候,花椒便围着桔梗转来转去,等到没人的时候,悄悄把手里用树皮小盒子半装着的蚂蟥塞进桔梗手里,小声说道:“给,三姐,你离方氏近,晚上你把这东西塞她被窝里。”
桔梗也知道这事只能自己来,要指着花椒那二货,什么都得搞露馅了,大姐二姐更是别指着,大姐本就不同意这么做,二姐胆子小,连蚂蟥都不敢碰,更是不可能了。
终于等到晚上睡觉,现在茴香还在柴堆上睡,山杏和小麦芽都挤到奶奶的小炕上去了,睡在正屋大炕的女孩儿便是桔梗、花椒和芸豆三个。
芸豆和花椒睡觉不老实,被挤到炕尾去了,桔梗挨着大山,再往那边是二山,然后就是方氏和爹爹乔满囤。
自从这样睡以来,桔梗就算不刻意留着精神也很难睡着,因为大山睡觉像驴一样到处蹬,脚丫子动不动就能踹到人脸上,睡醒的时候指不定都拱到哪去了,掉到地上去也有可能。
到了半夜,一家人都睡熟了,爹那边的鼾声像打雷一样,方氏也一阵阵磨牙,其他人就不用想了,没有一个能挨到这时候不睡的。
桔梗这才慢慢向被子下面拱,到脚下衣兜里摸出那个树皮小盒子,悄悄打开,掀起方氏脚下的被边,把那三只蚂蟥倒了进去。
蚂蟥这东西生命力极强,桔梗又弄得细心,树皮盒子里是湿的,屋子里又暖和,所以它们活得很好。不过倒进方氏被窝里会是什么样就不知道,能不能爬到方氏脚边没准,反正这东西是不会轻易被压死。
她倒完之后趴在被窝里忍了半天笑,从前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还可以做这样的坏事。
她本想等到方氏有反应,看她个笑话,可是等了半天那边也没动静,她不由得暗暗失望,想着大概那三条蚂蟥落到被子上爬不动,碰不到方氏了。所以她便也不再等,慢慢睡着了。
虽然睡了,可是她却没睡实,睡梦里也想着这件事,迷迷糊糊地作梦,梦到那几只蚂蟥没有叮到方氏,她在梦中还觉得好失望。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茴香和山杏起来作饭,被声音吵醒的方氏躺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和乔满囤嘟囔:“满囤,我脚疼,好像长疖子了。”
乔满囤不以为意,边起身穿衣服一边说道:“瞎扯,啥疖子能长脚上去。”
方氏见他不理,坐起身自己扳过脚看,一眼看去,只见脚跟上沾了褐色的一团,她没看出是什么,用手指戳了戳,感觉软乎乎的,直到那东西动了一下,她才看清,原来脚跟上叮着的竟然是一条蚂蟥!
“啊——!!!”
她一声惊叫,差点没吼破喉咙,同时像会了功夫一般,屁股用力,腾地从炕上跃起,从炕上嗷的一声蹿到地上,然后又从炕上蹿回地上,连续几次,又蹦又跳,像疯了一样。
她这样折腾,无论是穿衣服的乔满囤,还是睡着的桔梗和花椒、芸豆、大山二山,还是小屋里的乔奶奶和小不点麦芽儿,全都被惊到了。
麦芽在小屋里哇哇哭起来,乔奶奶一边哄着麦芽儿一边问:“咋的了,这是出啥事了?!”
正屋里的几个孩子也都趴在炕上抬头看,几乎人人都是一脸惊愕状。
桔梗和花椒这两个罪魁祸首虽然心知肚明,可却没想到方氏会这么大反应,搞得惊天动地,所以两人脸上的讶然完全不比大山和二山少。
不过她们什么反应方氏完全没有留意,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脚跟那条蚂蟥上,既想摆脱它,却又不敢碰,可是又不敢停下来面对它,只能在那里又蹦又跳。
直到这时乔满囤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两手抓着衣服,惊讶地追着方氏看,问道:“大山娘,你这是干啥呀,到底咋了?”
他问了几遍方氏才听到他的话,扯着嗓子叫道:“蚂蟥,蚂蟥!蚂蟥咬我……”
“蚂蟥?”乔满囤一脸怀疑,道:“瞎说什么,哪来的蚂蟥,自家被窝又不是水坑子。”
方氏吓得话都快不会说了,用手向下指,道:“脚、脚……”
乔满囤往她脚上看了半天,才看到在脚跟后有一团东西,他也惊讶地张大眼睛,道:“好像真是蚂蟥!你别动,我看看。”
说着他拉住方氏,把她硬按在炕边坐下,扳起她的脚丫子看。
方氏都快吓哭了,向后倾着身子,想离自己的脚远一点,闭着眼睛叫道:“你快给我拿掉,快拿掉……”
第38章 你也冒充我
听说有蚂蟥,乔奶奶也觉得奇怪,抱着麦芽儿过来看,站在门口说道:“咋回事,咋还弄出蚂蟥来了?”
乔满囤扒拉着方氏脚上的蚂蟥看,见那东西嘴深深地嵌进方氏的肉里,都已经吸得胀起来了,明显不是刚刚叮上去的,他说道:“我也不知道,谁知道睡着觉,被窝里还长蚂蟥来了,真是邪门……”
外屋做饭的茴香和山杏知道桔梗和花椒想弄蚂蟥的事,但是以为两人只是说说,没想到这两个小丫头真做了,她们俩吓得闷头在外屋做饭,不敢过来看。
乔奶奶见儿子捏着蚂蟥似乎想硬揪,连忙说道:“不行不行,别扯,嘴会断在肉里的,用火烤。”
方氏听了吓得直叫:“我不要用火烤,把我脚烤熟了!”
乔奶奶直皱眉,用火烤又不是把她整个人都架上去,拿一点火来烤一烤蚂蟥就行了,至于这么害怕么,可是既然她这样叫了,那就换别的办法好了。
想着说道:“不用火烤就用盐搓,也差不多能掉下来。”
说着招呼山杏拿盐巴进来。
农家人用的都是粗盐,就算砸碎颗粒也比较粗,放在蚂蟥身上半天也不化,乔满囤又是沾水又是揉的,弄得方氏嗷嗷直叫。
半天之后,那只蚂蟥才松了嘴,被乔满囤拿着扔进灶坑里去了。
蚂蟥取下来,方氏身上绷着的劲散了,瘫软在炕上,身上的冷汗哗哗往下尚,余悸未消地叫道:“妈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哪来的蚂蟥,咋叮到俺脚上了……”
大山和二山也都怕那东西,在她折腾的时候,这两个却都躲到炕角里去了,直到现在也不敢往她跟前凑。
乔满囤给她挤着脚跟上的血,也奇怪道:“说的是啥,这咋还弄出蚂蟥了呢,啥时候叮上你的,你都不知道,还带进被窝里来了。”
他正说着,方氏腾地又坐起来,指着桔梗和花椒怒吼道:“是这两个死丫头,肯定是她们弄来咬我的,不然被窝里咋能有这东西!”
乔满囤也停下手,抬头看着桔梗和花椒,他觉得方氏说得有道理,蚂蟥是野外的东西,怎么会进到家中的被子里来。
他这里想着,方氏已经抓过一个枕头恶狠狠地朝炕尾的桔梗和花椒丢过来,叫道:“你们两个黑心肝的小崽子,干这种缺德事,看我不打死你们……”
乔满囤也站起身来,到炕上揪过花椒就要抡巴掌,道:“你这死丫头,前天你娘打过你,今天你就做出这种事来,跟你娘你还记仇!”
花椒也长了心眼,见要挨打忽然大叫道:“爹你别打我,我是桔梗,我只干活来着。”
乔满囤一阵纳罕,难道自己又抓错了?可是看神情听话音,这个分明是花椒啊?
他在这里看着,旁边的桔梗却目瞪口呆,心想花椒这丫头竟然也学会这招了,也冒充自己,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
可是没办法,既然花椒说她是自己,自己也不能揭穿她,不然她会被打得更惨。眼见着爹向自己看来,她干脆把嘴一张,又装起哭来,叫道:“啊啊……不是我!我根本就没弄啥蚂蟥!我昨天揪了一天草籽,手都撸破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两手摊开,手心朝上给乔满囤看。
她的两个手掌上都破皮了,还有几处伤得重的结着痂,不过这却不是揪草籽时撸破的,而是扯羊的缰绳撸坏的。
乔满囤不知道回事,见她承认是花椒便要打,可是听看到她手的时候却下不去手了,想着花椒如果真干了那么多活,确实没时间去工蚂蟥。
他在这里揪着桔梗犹豫,旁边的正牌花椒见三姐给自己顶罪,她拔腿向外就跑,她可不知道什么义气不义气,只知道躲了打才是真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