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轶看着床榻上流动的不明液体,默默扶额,不就是几只猎物吗?至于这样借刀杀人吗?
宋轶拿出干净衣裳,毅然决然地搬去跟凤羽夫人一起住了。凤羽夫人表示,她喜欢一个人睡。于是,宋轶只得打地铺。
凤羽夫人摇着翎羽扇,看着她忙碌,委婉表示:“此事,可以告知桂嬷嬷,她会为你做主。”
宋轶头也没回,“我又不是要与那些女公子争宠,犯不着折腾那么多事。反正她们也不敢明着来,最多耍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而已,除了跌自己的份,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
只要画骨先生的名号不倒,这些贵女的确不敢明目张胆地跟她对着干。这不,这边方出了点事,那边便有人来替她打抱不平,闹得整个芳华园人尽皆知,谁又能知,最是义愤填膺那一位是不是就是干这事儿的主儿?
虽然在围场时她们没投豫王的签,那可不表示她们不想,而是有自知之明,豫王轮不到她们,她们懂得收敛,但她们的收敛可不是为了让一个庶民画师乘虚而入,这口气着实咽不下去。
连来还马装的赵姝都笑得阴测测的,出门时没忘记感叹一句,“宋先生,胆儿可真肥。”
那一刹那,宋轶捏死刘煜的心思都有了。
偏偏刘煜今天还要来刷存在感。傍晚时分,堂而皇之地请她去湖心亭议事,卢君陌也在,宋轶看到一桌子好酒好菜,再看芳华园那边不时探出来的脑袋,气便不打一处来。
“今日辛苦了,来多吃点。”卢君陌笑眯眯地看着宋轶,亲自给她布菜。
宋轶郁闷之极,一个豫王招惹的嫉恨不够还要拉上个镇国将军,这下,芳华园那里怕是所有人都要视她为仇敌了。
“你是故意的吧?”宋轶没理会卢君陌,直接看向刘煜。
刘煜正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清新香味,心里赞叹宋轶这厮不着调,但品位倒是很合他胃口,正张开鼻孔贪婪地多吸了一口气,便听得此话。
“什么?”
“故意对我好,让那些个女公子们嫉恨于我,不就是几只猎物吗,我知道错了还不行?男人不能这般小气!”
玉肌膏已经捏在掌心,刘煜又膏默默地放回袖袋,他脑子一定是进了浆糊才会想对这个小混蛋好点吧。
“宋姑娘多心了,我找你来,是因为你也是此案的目击证人。”
宋轶一愣。
“本王问你一句,今日你是故意引本王往那里跑还是这只是一个巧合?”
宋轶立刻爆了。他爷爷的,这个混蛋竟然怀疑是她故意把他们引过去的,那有本事你别朝我射箭啊?分明主导权在你手中!
宋轶义愤填膺,刘煜无动于衷,卢君陌别有深意地看过来,“在围场的时候,你似乎忘记了一样东西。”
“什么?”
“马。入围场之人,每个人的马匹都有标记。”
宋轶蓦地一惊,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刘煜直接给她下了死亡通知单:“你的马正是那匹运尸体的马。对此,你作何解释?”
擦!
☆、第三十八章 疑云
宋轶一张小脸儿都白了,明明戴着面具, 眼神透露出来的无助可怜还是刺激了一下刘煜的神经。可她的举止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刘煜突然觉得, 宋轶戴面具,莫非是伪装出一个牢不可破的坚硬外壳?
别开眼, 捏起酒杯浅酌一口,刘煜又道:“若非知道你一直跟在本王身后捣乱, 此刻,本王已经将你抓起来了。你的那匹马究竟怎么回事?”
口气已经带上一分不确定的温和,卢君陌瞥了他一眼。
此刻宋轶心思电转, 从来都是她设计别人, 头一遭竟然有人设计她。而这个举动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却不得而知。
“进了围场大约一刻钟,待所有人各自散去,我便将那匹马就近拴在树上。后面发生那么多事情,便把它给忘记了。”
刘煜拿出围场地图, 在她面前摊开, 宋轶认真辨别了一下方向, 指出一个大致位置。
入围场一刻钟, 那离案发时间足有一个时辰,这个时间,太早了些, 若那时就被有心人盯上,反而像在说虞孝卿杀人并非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当然,也有可能没人看管的马匹正好跑到附近, 被临时起意的人给利用了而已。但是,从马匹被拴的位置,到案发地,这个距离,马匹自己到达的几率非常小。
同样,宋轶误打误撞跑去案发地的几率不是也一样很小吗?
一股冷汗默默地爬上宋轶背脊。
“围场的马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它们会认人,主人去哪里,它们也会跟去哪里。你在那边,它跟去,并不奇怪。这就是为什么在上马前,要求每个人都先自己喂马的缘故,这便是要利用食物建立人与马之间的牵绊。”
咦,这算是在安慰她吗?
刘煜起身,“这酒你们慢慢喝,本王还有要事要办。”
“豫王若是想找人问话,安阳郡主是个不错的选择。”宋轶就当还了他一个人情,刘煜不置可否,转身离去。
卢君陌撑着腮帮子看着她,“你是故意在他面前装可怜?”
宋轶无辜地瞪大眼,“卢将军多心了。”捏起酒杯浅酌一口,哪里还有方才那股被惊吓到强做镇定的模样,说话的口气也淡得出奇。
卢君陌一下有些疑惑了,若真是要装,这小家伙拿捏得未免也太到位了。刘煜这个人,心肠特别冷硬,若是寻常的柔弱可怜,他定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即便你在他面前哭得花枝乱颤,晕死过去,他都不会多看一眼,反而是宋轶这种强做镇定,欲盖弥彰的可怜刚好入味。
这注定是个无眠之夜,很多人都没能睡好。宋轶一宿都睡在凤羽夫人房中,凤羽夫人眠浅,房中多一个人多少有些不自在,她道:“你房中被褥都已更换,为何不回自己房中,偏要在我这儿打地铺,倒像是我亏待了你一般。”
宋轶笑道:“夫人多虑了,今日发生那么多事,宋轶只是不敢一个人待房间里罢了,想寻夫人做个伴。”
“我以为宋先生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你还是怕死人的。”
宋轶不置可否,“毕竟,我也是个女子,总有胆小的时候。”
“呵呵,难得难得。”
翌日,又是新的一天。卯时初刻,花园的木芙蓉挂着露珠儿,薄雾笼罩在玉湖上。一队侍卫从水上回廊走过,此处只挂了两幅画,一幅群芳图,一幅群英图。身为雄性动物,侍卫们的眼睛不约而同地落在群芳图上,原本期待的、惊艳的、渴望的脸色瞬间变成统一的惊恐,几个胆小的,腿一软,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刘煜今日起了个大早,天色未名,掌了灯在看围场分布图。中尉军几乎将围场翻了一遍,仍未找到文宬郡主和虞孝卿的踪迹,这两人就像凭空消失了。
昨日他询问了安阳郡主,这位堂妹最初是一直跟在文宬郡主身后的,但不到半个时辰便被甩开了,再也没找到其踪影。从文宬郡主他们所在的位置看,的确是常人不太会去的地方,难道他们是为了躲安阳郡主捣乱才跑到如此偏僻的地方?
忽听得急促脚步声,转眼赵重阳便敲响了门。赵重阳带了二十名徒隶,入驻上林苑,负责查探此案。这一宿,他们几乎是在房檐上度过的。
“何事?”
“群芳图出事了。”
刘煜愣了愣,一幅画能出什么事?
“属下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请殿下亲自去看一眼。”
一刻钟后,刘煜终于看到了群芳图,图画没有一丝损毁,依然光彩夺目,但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十名贵女,此刻只剩得九名。原本满目芳华,明晃晃地空出一片空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消失的那位似乎正是唯一的目击证人陆青枝。”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把画收起来,不要泄露消息!派人去找陆青枝!”
谁都没闹明白司隶台的人一大早忙忙碌碌在干什么。宫人们都忙着各自分内的事。
玉湖边,宫女小玉拿着网兜去捞湖上飘浮的落叶。网兜用一根长竹竿绑在顶端,她拿着一头,因为人小力气弱,几回下来,网兜连带竹竿一头砸进水里,把水面荡起一片涟漪。
小玉抹了抹额头汗,甩甩酸胀的手臂,拿起竹竿这端,继续捞。也不知道是太过疲累,还是网兜粘住了水草,无论她怎么拉扯都扯不动。
跟她一起劳作的小太监看见,热心地过来帮忙,一边说道:“下次让姑姑给你换个差事吧,这下力气的活儿你干不了。”
同是在皇宫底层熬命的人,年纪又相仿,难免有点惺惺相惜。
小玉点点头,小太监露出一口大白牙爽朗一笑,虽然是太监,但并不妨碍身为雄性对美人的倾慕。他正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一翻,谁知道,这一拉扯,他自己差点被拽下玉湖中。
到底挂住了什么东西,竟然这般沉?
两人顺眼望去,便见水面起伏,落叶荡开,赫然浮上一片锦衣,而网兜上还挂着像人头发一样的东西,阳光在这时洒下一缕,照在发髻的珠钗翠玉上,光芒乍现,寒气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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